人都趴在自己腿上了,此时不说些什么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可谢苓再说话感觉闻幼真的会崩溃,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所幸成熟的闻幼会主动帮师姐解决烦恼,他不慌不忙地将苏问离从地上扶起来,又扶着她的手臂将人安置在自己椅子上,随后将椅子转向云却,比了个请的手势。
怎样都好,总之不要再让师姐说话了。
苏问离很快反应过来,扬起一个甜丝丝的笑容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云却:“多谢仙长救命之恩,这是我宗自家种植的灵药,想必仙长受伤不轻,小女心中很是愧疚,还望仙长不嫌弃。”
云却看着她手中的包裹,迟迟没有动静,说起来他以前世数百年的时光来算,也勉强能说是与苏问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他现在见到苏问离还是有些发怵。
独自郁闷的云却落在旁人眼中就变了一副模样,谢苓托腮想的是他真够多愁善感,而闻幼想的是师兄到底安的什么心。
苏问离安的又是什么心?
云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挂上了一贯的微笑,接过苏问离带来的包裹,温和地道了声谢。
抬头正对上谢苓“你看我就知道”的目光,云却手一抖险些将包裹打翻,他差点忘了,谢苓一直觉得他与师妹余情未了来着,正想开口解释两句,苏问离却先他一步转向了谢苓。
“这位仙长的救命之恩我也自当报答的,怪我思虑不周,带少了药草,不知仙长如何称呼,家住何方,来日我也好登门拜谢。”
她的目光太过殷切,殷切到谢苓都有种他们是不是想剖自己金丹入药的错觉了。
“谢苓,谢谢的谢,茯苓的苓,家住玉州城山外无为宗。”
云却在一旁适时开口为谢苓解围,谢苓友善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是对的。
苏问离怔然地看向云却,了然地噢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却总觉得苏问离的目光带了些不虞,回忆起自己与前师妹相处的点点滴滴,云却几乎可以确信,她就是在对自己不爽。
为防止大小姐的怒意波及自己,云却转过头用喝水掩住自己不自在的神情。
苏问离仿佛只是过来感谢一番,发现屋子里只有云却能和自己说话之后便先行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抓着谢苓的手又好好感谢了一遍,怕谢苓忍不住说话,闻幼连忙将她推出房门,十分友善地欢迎她以后再来。
至于以后多久,那就看谢苓的身体状况吧。
门刚一被打开,闻幼就与站在前方正要敲门的谢繁打了个照面,看到身后向他微笑摆手的花浮,闻幼脸一红,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花浮见他这副模样,掩唇轻笑:“是堂姐叫我带人来帮忙的。”
谢繁已经在这儿了,花意霜再过来为谢苓撑腰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反倒有给谢氏甩脸子之疑,干脆就把花浮派来,左右她没什么事做,身份本就矮谢繁一头遇事退让一步也无妨,还能见见闻幼,算是一举三得。
花浮性情温和,鲜少与人起冲突,但这软绵绵的性子反而不好摆弄,谢繁不想带她来,但她开口了谢繁也不好反驳,而且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贸然拒绝她探视反而像欺负人,只能不情不愿地把人一起带来。
一开门看到云却坐在谢苓对面还在给她递水,更气了。
与苏问离寒暄了两句,谢繁脸上挂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进门,刚要开口就听后面传来花浮的问候:“谢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云却又给谢苓添了些热水,闻言颔首笑道:“好多了,有劳花姑娘挂念。”
知道谢苓不便开口,花浮微微福身回应云却。
谢繁以为他们寒暄完了,又欲开口,花浮在身后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蓄力:“这是我花氏灵药,可重塑筋骨,温养五脏,谢姐姐若是身体还是不适,便试试这个吧。”
闻幼赶紧上前一步接过来,心中感激:“多谢,也代我等向花氏道谢。”
“你们谢来谢去的有完没完了。”谢繁面无表情地开口,他一进门就要说话,几次三番被人抢先,又不好冲着花家的人发脾气,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憋闷得很。
谢苓是重伤病人,云却腿脚不便,花浮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谢繁倔强地审视了片刻,发现自己确实只能站着。
明明不管是从修为还是地位上来讲自己都是最高的。
看着他似乎很不痛快,谢苓扫了一圈就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在心里腹诽他事儿多,不想招惹脑子有问题的人,便打算起身给他让个位置。
见她要动,周围几人都要起身,谢繁一把将人按下去,不无头疼道:“你好好坐你的吧,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跟病人抢位置的。”
谢苓什么都好,就是少几分傲气,这种时候就应该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并用眼神询问他到此的目的是什么才对。
算了,年纪还小,可以培养。
谢繁眼中明晃晃的不满意被谢苓尽收眼底,为什么会对她不满意呢?她又不是他们上京谢氏的弟子,日常行事还要受他考核,他凭什么不满意?
从很早以前谢苓就觉得奇怪,无事献殷勤,一定没安好心。
一旁的云却神色晦暗不明,眼睛一直盯着谢繁,他前世听到过一些传闻,可终究知之甚少,在谢氏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明目张胆地问花浮,一时半会应该出不了事,之后与谢苓提一嘴好了。
知道谢苓不方便说话,谢繁就站在她面前仔细叮嘱,不要乱吃乱喝乱跑,多多静养,说到最后瞥了一眼云却又添了一句:“你双腿健全,没什么事就起来练练功,也是有助于恢复的。”
谢苓呼吸的时候胸口都会传来钝痛,听到这句话眼神中带了十分的不确定。
我吗?
云却坦然地喝了一口茶水,假装没听出他的针对,一天来来去去这么多人,谢苓能修养的好才怪,看来明日要在外面挂个牌子了,就写同姓相斥,谢氏不得入内。
闻幼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清楚,花浮端庄地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注意到他们三人的相处模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是在场最了解谢繁的人,年幼时也曾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
花浮抿了抿唇,面上带了丝担忧,趁着无人注意,轻轻拉过闻幼的手,在他手心中写了两个字。
见闻幼看过来,花浮用口型提醒他“要小心。”
虽然听不明白花浮的意思,但是闻幼相信她不会害自己,在花浮和谢繁里选一个,他肯定是要选花浮的。
怪异的氛围最后终结于花浮的离开,她自接到消息便带人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说起来也有几日没有合眼好好休息了,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有人过来探望,谢苓靠着窗边,身后是阳光照耀,暖洋洋的天气让她难得放松。
花浮看着昏昏欲睡的谢苓,疲惫止不住地上涌,闲谈也不急于一时,干脆起身道别:“我也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谢姐姐好生养伤,我之后再来看你。”
谢繁想说他不走,但花浮说完话就很自然地面对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秉承着不能欺负小姑娘的理念,谢繁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 她一起出门。
正欲和谢苓道个别,一回身就发现谢苓已经睡了过去,云却在一旁伸出一只手撑着她的脑袋,见自己看过来还十分有礼地笑着点了下头。
愤愤地出去将门甩上,闻幼仔细听了听,等他们走远之后,鬼鬼祟祟地坐到椅子上:“花浮方才给了我两个字。”
云却冲着茶杯点了下头,示意他沾一下茶水写在桌子上。
歪着头仔细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云却一字一顿念出口:“揽、月、”
云却心中一沉,果然与他所想一模一样,花浮应当是在用这个提醒他们,闻幼见他神色凝重,一时也不敢说话,小心地看看禁闭双目的谢苓,凑上前深情凝重:“什么意思?”
“是说揽月帝君吧。”
谢苓突然出声将两人吓了一跳,闻幼面色惨白地抚了抚心口:“师姐你醒着的啊。”
闻幼看了看失去温度的手掌,有些可惜地收回袖子里:“何时醒的?”方才他看了明明是真的睡着了。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苓缓了缓神才懒洋洋地出声道:“刚才被关门声吵醒的。”不欲多说这些无关之事,谢苓托腮看着桌上的“揽月”二字,有些好笑地沾了下茶水,从中间划出一个长长的道子,将其从中间截断。
即使是在密闭的屋子里,唯一打开的窗户射进温暖的阳光,一切好与不好都应一同暴露在阳光下,可谢苓还是觉得四面八方都有视线,不论来源在哪儿,最终都要射向自己身上。
师姐师兄的面色都不是很好,闻幼鲜少看到他们这样阴冷的表情,他不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什么。
“所以,”闻幼迟疑着开口,指着桌面上快要干了的字迹问道:“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