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子究竟在做什么?”荆轲禁不住问金小虎。一行人躲在巨石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波斯军队的所作所为。
“鞭海。”小虎微笑。
是的,鞭海!因为波斯王薛西斯指着大海说,“抽它三百鞭子!”
手持长鞭的士兵们一边玩命地抽打着海面,一边根据薛西斯的要求念念有词,“你这条咸苦的海水,因为你伤害了从未伤害过你的主人,所以主人决定惩罚你!无论你是否愿意,波斯王薛西斯都将带着大军跨越你!”
既然是惩罚,那就不能缺少了仪式感。
飓风,就是把中国人卷来此地的飓风,将波斯军队在赫勒斯滂海峡建造的浮桥吹毁了,薛西斯此刻正在严厉惩罚大海,因为他无法惩罚飓风。
为了完成先王“铁血大帝”大流士的遗志,公元前480年,薛西斯率大军入侵希腊。为了战胜希腊,他精心准备了4年,动员了整个帝国的军力。参加远征的士兵来自臣服于波斯的46个国家,100多个民族,号称大军30万、战舰千艘。希腊的实力不容小觑,他的父亲大流士曾经两次派军远征希腊,均遭到失败。
30万大军是不可能用船运到希腊的,薛西斯决定让他的军队步行到希腊,绕过大海。但是,在大军的行军路线上会遇到一条水带——赫勒斯滂海峡,就是现今的达达尼尔海峡。
浩浩荡荡的波斯大军杀奔赫勒斯滂海峡的最窄处,恰纳卡莱。在宽度约1.2公里的海面上,薛西斯把他的战舰首尾相连,从亚洲的岸边延伸到欧洲的岸边。然后,他命人在船与船之间架上木板,这样就形成了一座浮桥。如此,他的大军就能穿过赫勒斯滂海峡。
无奈,飓风吹毁了刚刚搭建好的浮桥。暴怒的薛西斯不假思索地下达了两条命令:
第一,把负责建造浮桥的人砍头!
第二,处罚大海!
三百鞭子打完,自大残暴的君王还不觉得解气,他便命人挑出一副最结实最粗大的脚镣,扔进大海。是的,要铐住大海,就像铐住奴隶一样!
不行,还不解气!他又让一队士兵组成一个“铁匠铺”,举起烧红的烙铁来烙印海水。
侠客们看得瞠目结舌。果然戏剧源于生活,而生活远比戏剧精彩!
飓风把中国人丢弃在距离海峡不远的平原上,就赶去对付薛西斯的浮桥了。被飓风卷得昏头胀脑的中国人稍稍平复后,步行来到海峡,看到精彩的一幕。
惩罚结束,波斯军队重新开始搭建浮桥。
如果征服了雅典和希腊的诸多城邦,波斯的领土就将和苍天相接。嗯,还要占领欧罗巴,把所有的土地都并入一个国家,那么太阳所照耀的地方便没有一处在波斯的疆界之外!薛西斯坐在宝座上,俯视眼前的赫勒斯滂海峡,被他抽过鞭子、烙过烙铁的海峡,海峡里充塞着他的战舰,整个阿比多斯平原上都站满他的士兵。
荣耀达到顶峰的波斯王薛西斯忽然流下眼泪,侍从们惊问我的王怎么了。“眼前成千上万的士兵,百年后将无一留存”,他居然像诗人一样感怀伤世。
侠客们摩拳擦掌,他们在巴比伦城败于薛西斯的奸计,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飓风卷走,现在,他们要再次对抗暴虐的君王,对抗强权!
“跨过赫勒斯滂海峡后,波斯军队将抵达希腊北部的高原。然后,他们要南下进攻雅典。”四处经商又深谋远略的虬髯客对地理和局势了如指掌。
“是的,他们将势如破竹,踏平一路遇到的所有抵抗力量。”金小虎叹息。沿途所有的希腊城邦或者投降,或者灰飞烟灭。
“就没有人能阻挡他们吗?”聂政皱眉。
“嗯……温泉关,斯巴达勇士们,也许……”
“为什么说‘也许’?”荆轲好奇。
“不要问太多,早早知道结局就没有意思了。”昆仑奴阻止住正要开口回复的小孩子,“咱们就去温泉关,好吗?帮助斯巴达人!”
众人欣然同意。
瞧着波斯军队这阵仗跟人数,恐怕要几天几夜才能穿过赫勒斯滂海峡,大家商议在附近、波斯人瞧不见的地方跨越海峡,赶在薛西斯之前奔赴温泉关。
众人离开藏身的巨石,沿着海岸向远离波斯军队的方向走,试图寻找船只渡过海峡。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翻过嶙峋的岩石,一个小海湾展现在眼前。海湾里停泊着几艘大船,船上船下的人们忙忙碌碌,正准备拔锚起航。
众人赶紧奔过去说明来意,船下忙碌的人们听了摇头。专诸问谁是船主,没人理他。专诸扯着嗓子连喊数声“船主何在”,一个身穿紫衣的人从船舱里走出来。
“坏了!坏了!”小虎喃喃自语。
侠客们也都皱眉,他们好巧不巧地遇到了腓尼基人!最会做生意、却又最奸诈的腓尼基人!
身为古代世界最著名的航海家和商人,腓尼基人驾驶着狭长的船只踏遍地中海的每个角落。与此同时,他们在交易中喜欢欺骗对方的恶名也传遍了每个角落。
臭名昭著的腓尼基人擅长从一种小贝壳的身体里提炼出奇妙的紫色染料——推罗紫,推罗紫的颜色是如此美丽,以至于国王们的长袍都用它来染色。腓尼基人还会做玻璃制品、金银器和象牙制品,他们四处贩卖这些精美的东西,获取巨额财富。
无利不起早的腓尼基人肯定不会帮助他们渡过海峡,因为他们的财富都扔在了巴比伦城和波斯帝国的其它都城。他们现在浑身上下几乎翻不出一顿饭钱,更何况乘船的费用。
“你们找我?有事吗?”腓尼基船主上下打量衣衫褴褛的中国人。金小虎和侠客们的衣服早已被飓风撕碎,只剩下些零碎布块挂在身上。这些人的长剑倒是稀罕物,否则,他懒得搭理他们!
“嗯,我们想过海,麻烦您帮帮忙。”专诸决定试一试,也许老天开眼呢。
“船资!”腓尼基船主伸出手,手心向上。
“我们……身上没带钱,能不能请您行个方便?”
“那就用你们的长剑来付船资吧!一把剑过一个人!”长剑做工精美,显然价值不菲。“他可以免费搭乘!”船主指一下没有佩剑的金小虎,这种难得的慷慨已经让他心疼得滴血了。他担心这些人不肯丢下小孩子。
“这……”剑客视佩剑如性命。
“我卖你一个消息,你渡我们过去。”虬髯客上前一步,“这消息对你至关重要,否则,你会损失一大笔金钱!”
“嗯……”嗯?什么消息?奸诈的腓尼基人眼里一亮,“要看是什么消息!”
“放心,你稳赚不赔!在那个海湾里,”虬髯客向身后一指,“波斯大军正在穿越海峡,去攻打希腊,你这船货物恐怕……”腓尼基人肯定是要去希腊卖货,遭逢战争,遇到军队,这货物还能卖成吗?
虬髯客真是太帅了!金小虎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金小虎也想卖给腓尼基商人一个消息,就是在两千多年以后,有一种由26个字母构成的语言——英语,在全世界通用,那26个字母就是源于腓尼基人的22个字母。
“这个啊,我们早就知道了!有谁不知道波斯王要出征希腊!”腓尼基船主一转眼珠,他翻脸不认自己的承诺。
虬髯客一时气结,他于早年在地中海东岸经商时,曾经上过腓尼基人的当,这回,又被他们骗了!
“废话少说!”专诸长剑出鞘,直抵船主的心脏,“你想死还是想活?送我们过去!”
金小虎深以为然,妈妈说过,有的时候就该以暴制暴!
侠客们纷纷掣出长剑,指向奔过来的船员和奴隶们,昆仑奴把小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你……你们都说了波斯王要攻打希腊,我还去那边做……做什么?”他这会儿又认可了虬髯客的消息。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专诸把长剑向前抵了抵,刺破船主的衣服。这狡诈的腓尼基人,到了那边,他完全可以调转船头回来。“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夺了你们的船过去!你这一船人都不够我杀的!”
“好,好,好,好说,好说!你别冲动,你的剑很锋利的!”
船主说不需要用大船送他们过去,他还有一艘小船,空着的,就绑在大船上,他可以免费送给中国人,他们自己划船过海。
这建议听起来很美好。但是吃了腓尼基人两次亏的虬髯客吸取了教训。“空着的?腓尼基人会让船白白空着吗?怕是漏了吧,打算找人修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说笑呢。”
“我没跟你说笑,来,你跟我们一起划船过去,然后,你自己再划回来!”
“这……”腓尼基船主变了脸色,虬髯客戳穿了他的花样。
聂政愤恨得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长剑横在他的咽喉处,“立刻、马上送我们过去,再敢耍花招,我一剑宰了你!”
“居鲁士大帝说,‘软弱的国家培养出软弱的人民’。”金小虎倚在船舷上对荆轲说。远处,波斯大军正在战舰搭成的浮桥上热火朝天地行军。
这是不是扯得有点远了?荆轲心里纳闷,他不过问一句小孩子了不了解斯巴达人,这小啰嗦居然扯出居鲁士来!
“他警告波斯人宁愿选择居住在崎岖贫瘠的土地上,也不要在肥沃的土地中慢慢丧失斗志。”
“嗯,有点像孟子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昆仑奴点头。
荆轲摸一下脸,还能不能愉快地探讨点问题了?小孩子什么时候能转入正题?
“斯巴达的婴儿一生下来就要接受检查,不够强壮结实的婴儿会被抛进山谷里。男孩子长到七岁,就被送进学校,学习搏击的那种学校,被训练成优秀的战士。”
荆轲舒一口气,总算进入正题了!不过,居鲁士跟斯巴达人又有什么联系呢?
“男孩子要受冻挨饿,住非常简陋的房子,一直操练、工作,不管多么疲劳。他们还要接受鞭打,要他们学会忍受痛苦,不能哭泣。”
居鲁士跟斯巴达人的想法还是很有些相同的。荆轲挠一下头皮。
“我妈妈常说像我这样懒惰的孩子,如果出生在斯巴达,是肯定要被扔到山谷里去的。”
大家都笑。就连正板着脸将长剑压在腓尼基船主咽喉上的专诸也不由得笑了笑。
小虎的妈妈肯定是个睿智的女人!荆轲想。
“斯巴达人被训练得说话特别简洁,不浪费一丁点字句。”
嗯,这一点最好了!小虎应该被送去斯巴达!荆轲不由得咳嗽一声,他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斯巴达有一条铁律,斯巴达战士绝不能从战场上撤退。斯巴达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说,‘带着你的战盾回来,否则,你就躺在上面回来!’”
侠客们感叹不已。
“其实,我们中国有一句诗比斯巴达母亲说得还要慷慨激昂!”
“是什么?怎么说的?”荆轲忙问。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好!”“好,好!”“真好!”“太棒了!”大家都拍案叫绝,不,拍腿叫绝,他们身边没有案几。
“不过,我妈妈说了,应该学会战略性撤退,不做无谓的牺牲。”
大家又纷纷点头。荆轲希望有幸见到小虎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