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圣上圣逾,今以陈延璋之女指婚宝亲王弘历为格格,钦此。”
一人穿着宫中内监服饰,站在陈家台阶之上,面西站立,缓缓道完皇上口谕。
陈延璋跪在台阶下面,面北而跪,以头磕地,等公公念完旨意后,他怔了怔,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等等,这旨意是给妩儿的,皇上...皇上,原来没他什么事儿,陈延璋心下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宣完旨意的太监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低头一看,只见陈延璋面上呆愣,正出神也,这种事他也见的多了,普通人家得天机缘,欢喜的失了神,也是难免的,自然见怪不怪。
因着陈家女是指婚给宝亲王的,他也不敢落了陈家的面子,满脸堆笑的提醒陈延璋,“陈老爷,还不接旨?”
压下心头的失落,陈延璋又兴奋了起来,天啊,这才是真的泼天富贵啊,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那可是铁板上钉了钉子的下一任皇帝,这么说来,他女儿至少能混个皇妃当当?
陈延璋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直到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时候,才彻底缓过神来,欢喜的伸出双手,恭敬的三跪九拜。
“草民陈延璋接旨。”
立在上首的刘公公见陈延璋还恭谨跪在地上,上前一小步,笑道:“陈先生快起来吧。”
陈延璋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望着公公的笑脸跟木偶人一样,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嘴中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那刘公公嘴角含着一缕笑意也不见怪,又拉着陈延璋低声道:“陈先生,皇上恩典,特意在街前给你指了一处院子给你,用作开讲馆之用,皇上还私下吩咐咱家,给你带一句话:切莫忘了好生讲学。”
陈延璋浑身一机灵,便又要跪下,口中喃喃道:“自不敢忘,自不敢忘。”
刘公公对着他又是一顿安抚,等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刘公公才歪着头望了望天色,对着一旁的陈延璋温声道:“陈先生,圣上口谕已传,后面的礼节会有内务府的宫人过来包办,你们只需要选个良辰吉日便送陈格格入王府,咱家宫内还有差事,便先走一步。”
“是...是...”陈延璋脑袋像一团浆糊似的,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木楞着看着刘公公门一步步离开,直到出了巷子口,再不见身影。
宣旨的刘公公阔步走在前,几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子跟在后面,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殷勤地扶着公公道:“这陈家也太没眼色些了,公公劳累走了一趟,竟连个赏钱也没有。”
另一个小子也跟着符合道:“小门小户的,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入了皇上的眼。”
又有一人在身后出声道:“是呀,还指给宝亲王做格格,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谁不知道宝亲王是下一任的...”
“噤声,”原本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的刘公公倏然止住了步伐,立时垮了脸,他冷眼望了望身后几个小子,眼中再无温色。
“这陈家从前便是再上不得台面,从今以后也不是你们能说嘴的,小李子,咱家给你说了多少遍,在这宫中蠢笨些也无妨,少说话多做事,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最怕的便是你这种自作聪明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罢了,回宫后你便去内务府报道吧,咱家身边是不敢留你喽。”
那名唤小李子的太监心头一凉,脚底一软便跪在地上,“公公赎罪,公公赎罪,奴才再不敢乱说话了,还请公公饶奴才这一次。”
刘公公冷冷看了地上一眼,又看了看扶着自己的小子,只见他此时也冷汗淋淋,不敢再开口,才眼眸半垂,慢悠悠向前。
陈妩浑浑噩噩地立在脚门处,所以那天上门的贵客是雍正?那其中的便有宝亲王弘历?宝亲王便是以后会活到八十多岁的乾隆,陈妩脑中回想着前世历史,她只知道乾隆潜邸的时候,是有一位陈格格,后来等乾隆登基后册封为婉常在,据说活了九十多岁,比乾隆还活的长,难道就是她?
陈妩捏了捏手中的娟秀,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这时帽儿胡同内原本看热闹的众人都回过神来,场面顿时喧嚣了起来。
“陈先生恭喜了,令女以后嫁入皇家,陈先生也是皇亲国戚了。”
“陈先生不得了,宝亲王府可是个了不得的去处,以后还得请陈先生多照应些咱们这些邻居。”
“是极,是极。”
“有陈先生在,看以后那罗家还有什么可豪横的,说起来他家的大姑娘好似也在宝亲王府当差?”
“听说是的,不过他家大姑娘就是伺候人的婢子,这陈姑娘可是皇上亲自指的格格,自然不是罗家可比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呆木的陈延璋此时也缓过神来,只见他面露喜色,一张脸十分红润,在众人的追捧下笑的十分璀璨。
向着皇宫方向拱手抱拳,“一切都是圣上恩赐,今日陈家大喜,大伙都是街坊邻居,若是不嫌弃便入内热闹热闹。”
“好好,陈家大喜,咱们定是要沾沾光的。”
“对,陈妩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咱们自然为她高兴。”
这话一出就有人不乐意了,“什么陈妩陈妩,这名儿也是你能叫的,咱们以后都该改口唤声贵人喽。”
李大婶没想到自己一声陈妩便惹了众人不满,她悄悄缩了缩脖子害怕的看了看四周,再不敢乱说话了。
“说的不错,以后可不能喊名字了,得叫一声贵人。”
众人说完便相拥着进了陈家小院,陈妩也在大哥陈承安的搀扶下安定了三分入了院内。
陈延璋指挥着小儿子上茶,又让大儿子出门去买些点心回来,今日难得大喜,陈母思索片刻便与陈延璋商量了一下,干脆让陈承安去胡记酒家叫了几桌子酒菜,陈延璋今儿高兴,自无不准,陈母便进了门取了银钱出来。
这边陈家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另一头罗家却是不好了,他们也看见了讲馆的大火,自然是猜到了罗晃这小子惹事了,罗家几个壮年男子赶到了讲馆,便瞧见讲馆大门口堆放着桌椅板凳,此时正冒着熊熊烈焰。
罗晃的大哥罗平黑着脸上前,“你发什么疯呢,内城里也敢纵火,怕是不想活了吧。”
罗晃不以为意,颠着脚倚在大树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大火方向,“大哥担心什么,我又没有烧别人的东西,这都是陈延璋那老小子不要的,我都给他规规矩矩的摆在这儿了,烧也只烧这些,出不了什么事儿,大哥在一旁好生看着就是。”
罗平看了看冲天的火势,默然片刻,“这么大的火,官府的人顷刻便到,你想好怎么应付吧。”
罗晃看了看一旁的罗平,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与罗平同父异母,他母亲秦氏是继室,罗平的亲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了,才迎娶的他娘进门,他娘进门不久便生了他与他姐姐这对龙凤胎,自然得他爹喜欢,再加上他姐姐的机缘,罗晃在罗家很是受宠。
对于罗平这个大哥,一点也不放在眼里。
罗平也清楚这一点,见罗晃并不知错的模样,他心头也有了怒气,说了几句还是不改,便也黑着脸站在一旁看热闹。
罗晃睨了罗平一眼,撇撇嘴,见火势渐小,又扬声让几个狐朋狗友添了些桌椅板凳进去,罗平不会以为他真是没点脑子罢,在城内纵火,自然是死罪,可在城内烧点东西,且没有引起大的后果,只是动静大了些。
就算官差真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想到此处,罗晃有些自得。
不多时,这冲天的火光自然引了大批官差过来,为首的人一眼便看出来是有人在烧东西,才松了口气。
见周边围观的人不少,他面色沉了下来,拧着眉道:“是何人在此纵火?”
罗晃站起身来,笑着走了过来,“官差大人,在下有些东西用不上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不得已才在此点了一把大火,谁知这火势这么大,竟引得官差大人受累跑了一趟,真是在下的错。”
说罢,便从袖口处掏了一个荷包不动神色的送到这官差的手中。
那官差颠了颠手中的分量,又上下打量着罗晃和他身边的几人,“旗人?”
罗晃笑了笑,道:“在下汉军旗包衣,有一姐姐,侥幸伺候在宝亲王福晋身边。”
见罗晃自爆了家门,更何况牵扯到宝亲王福晋身上,那官差面色缓和了少许,汉军旗在满蒙里算不得什么,可在汉人中已是不得了的人家,且他们是汉军旗包衣,虽说是奴才,可在宫内说不定又有层层密密的关系,一个不差的便是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一般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是什么大事儿,等这些桌椅板凳烧干净后,你们等火种都灭了才能走,我这边就先回去回话了。”
那官差也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看了罗晃一眼,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众人离去。
罗晃笑着招手道:“官爷慢走,下次有机会请您吃酒。”
见人走远,罗晃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罗平,大声道:“哥几个,咱们一把火烧干净了,请大伙去胡记吃酒去。”
“晃哥儿放心就是,”几个狐朋狗友见罗晃如此轻易的便忽悠走了官差,自觉在众人眼中都十分的有面子,罗晃一声招呼下,更是豪气渐生,一呼百应。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剩下为数不多的桌椅板凳全丢进看来火中,顿时火势又大了一些。
(罗晃叉腰,十分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