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尔南带回来的是家常菜。

贝娅塔不挑食，她很好养，吃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吃饭的时候话还是一样的多：“来来来，让我们聊聊不正经事，晚点躺床上要聊点正经事。”

提尔南挑眉看她，分辨贝娅塔的表情，确定她没有调情的意思：“嗯。”

「这么惜字如金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在梦里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和你说话。」

「哦？那她的回答和我回答一样吗？」

「会因为我的想法有所偏差。」

贝娅塔的脑子开始运作，然后清除脑子里的蛋挞内馅。

「可是我想听。」

「你的撒娇在我们的对话之中的唯一作用就像火柴。」

贝娅塔突然被呛到，弯腰猛咳，提尔南叹了口气，然后顺了顺她的背，递了张纸。

有时候对自己喜欢的人看得太透也是件坏事，容易不好意思。

她决定转换一下看待对方的视角，从喜欢的人转变回喜欢的猫。

接下来的对话，就顺利了很多，虽然基本上都是贝娅塔在说，提尔南在听。

和以前一起相处的时候一样，贝娅塔有时也会纳闷提尔南怎么不烦她，有段时间她讲着讲着就突然停住了，提尔南几乎是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她怎么不继续讲。

贝娅塔掐着哭腔道：你又不应答，我讲什么。

提尔南说他一直在听，他喜欢听她讲。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看着提尔南细嚼慢咽，对上视线后，她也只是笑笑。

吃完饭后的时间不早了，两人陆续洗了澡，都窝在了床上。

贝娅塔舒服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美美地把身子埋进去，只露出一颗脑袋，余光对上身侧提尔南的视线，表情解读完毕，她突然道：“会压着我的手，会硌着我的背，你头发又长，我容易压着你的头发。”

提尔南轻轻嗯了一声。

贝娅塔突然笑了一下，凑了上去，支起身子抱了一下提尔南，然后滑了回去，躺平：“好，抱过了，我们开始聊聊正经事，我先——”

身侧的人突然凑了过来，伸手把人单手揽进了怀里。

贝娅塔话音一转：“哦，我们前不久已经正式交往了，我亲爱的男朋友。”

如此随意倒像是有些敷衍了事，但提尔南的回应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贝娅塔噗呲一笑：“好，这次真是正经事了。我猜中枢塔底下碰到的那口棺材是原型棺，我仔细摸过它身上的花纹，编码是零，和其他沉湎之棺不同。这口原型棺无法被移动，我猜你躺过的位置原本是躺着那位陨神。”

“提尔南，我完全可以怀疑那位陨神并未取回权能，因为祂的吞噬计划并没有实施，但是那口空棺材也告诉我们，祂老早就不在那底下了——”

“最初发现原型棺的人是谁？祂现在在哪？现在中枢塔重新亮起，祂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做？我现在几乎可以确认，祂一直都在背后盯着我，也用过一点小手段试探我。”

贝娅塔顿了顿，没忍住亲了一口雪白的青年，笑道：“我有时候想过要是邪神是你，那岂不是就好办得多了？”

细密的吻落到了她的颈部，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好办？”

贝娅塔一秒老实：“咳咳，我错了，一点也不好办。”

提尔南放过她，他接过她的话：“我并不知道原本那口棺材里面躺着谁。我进入那口棺材的时间是两年前。”

贝娅塔又很快笑出声来：“管理局要疯了，不熄者醒来了！中枢塔亮起了！这群废物偏偏不是我的对手，我的对手在暗处藏得严严实实。”

她伸手关掉了雪白刺眼的顶灯，就留了床头一盏昏暗的复古壁灯。

她的语调仿佛具有某种蛊惑力，说出的话却有着丝丝的冷意，贝娅塔指关节抵在提尔南的颈动脉上，感受着他异常的心跳：“亲爱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在精神城池内部，是不是还在不断地联系着域外骑兵……你是不是在域外架设了八架重型空间炮塔？”

提尔南心率不低，但是语调平稳一如既往：“是。”

“你曾经想过摧毁梦海。”

“是。”

“因为我。”

“是。”

“那些域外来客到来的原因，也与你有关。”

“嗯。”

贝娅塔磨了磨牙：“你可真行啊……”

管理局绝对想不到提尔南骗了他们，他们不知道提尔南在自己的精神城池内部能够传递信息，他入睡取代梦核的那一刻，这个梦境的主宰者便出现了。

谁也想不到往日护卫梦海的功勋者会利用巨大的时间差，规划并且计算出了地表时间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威胁。

说来惭愧，开放数据库权限给提尔南的是她，根据之前收回的记忆里，她确信中枢塔给过提尔南方便，贝娅塔舌尖抵住口腔壁，连编码都给的前一百的生日当天，真是偏爱得明显。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是管理局，可能要直接崩溃了。

当初管理局威胁提尔南的手段是中枢塔，现在中枢塔死了，提尔南醒了，在他们不知道的外太空，你们的将军打算把梦海炸平。

提尔南看不清她的表情，无法分辨出贝娅塔是否生气，他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没付诸实践。”

贝娅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而且多亏了那八架炮塔，她脑子里一些迷雾一样的东西算是逐渐理清了。

她的好学生，现在的恋人，提尔南钻空子架构的东西已经引起了其他时空的“存在”的注意，她合理怀疑他和对面甚至有过会面。

贝娅塔松开眉头：“把你的设计图纸、材料配比以及架构角度调出来给我看看。”

半透明的终端视窗弹出，提尔南输入一串密码，巨构详细的图纸和参数出现在贝娅塔眼前。

投屏根据她的视线角度自适应，柔和的屏幕光把她的脸照得更亮，提尔南看着那个把头埋在被窝里的女孩，可爱的脸蛋上满是专注的神色，他知道哪怕她想要训斥自己，也一点威严都没有。

她正在运算，他能够看到那对眼睛内部的金色细沙的流动，她的眼睛像是无价的艺术品。

提尔南回头隐去眼底的晦暗，埃舍里亚的那块密钥，其实要拿回来简直轻而易举，但是，拿回来之后无法保证陨神会有什么举动。

这时，身边的人突然又高兴了起来：“哇哇，宝贝你这个设计思路完全正确，架设的角度，还有能源的填充量都非常准确，只要开启其中四架就能把梦海荡平了欸！”

提尔南：为什么你突然那么激动……

域外的慢工出细活的组装工作，以及提尔南大量的反复运算，创造了八台让她刮目相看的重型悬浮炮台。

这个学生非常优秀，身为老师的贝娅塔也非常骄傲，她又问：“你在底下待了多久？”

提尔南的语气依然平淡：“三个世纪，而你计算出这些东西，你只用了三分钟。”

贝娅塔呆住了。

“在域外架构重型炮台和在地面搭建炮塔完全不同，需要考虑重力、角度、自转速度等多种错综复杂的因素，我在设计上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在获取材料，寻找军工厂，寻找运输设备方面也差不多花了这么长时间，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突然主动凑了上来：“你说你在底下待了三个世纪？！”

提尔南侧过身子：“嗯，所以贝娅塔，纵使疲惫，今夜我并不想入眠。”

错愕、难过、痛苦接连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知道这会有多孤独。

看到她这副样子，提尔南有些不忍，可是他知道，如果不解释给她听，后续自己的举动会让她更加记挂，他的心中正在扭曲叫嚣着：和她融为一体，永不分开，永远也不。

提尔南怕贝娅塔因此害怕他。

贝娅塔把脑袋扎进提尔南怀里：“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

他伸手扣住恋人的脑袋：“贝娅塔，你不需要道歉，你找到了我，并且把我带了出来。经历了三个世纪的长梦，我非常庆幸见到你时，你仍是年轻时的模样。我怕错开了太久，我们的轨迹无法重合。”

这个吻落在了发顶：“我现在的状态有些糟糕，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哪怕一天。后续，我会慢慢调整过来的。已经很晚了，今夜先睡觉吧。”

秉承着舒适至上的贝娅塔拉开了和提尔南的距离，现在那颗脑袋别了过去，提尔南熄灭了床头灯。

半梦半醒间，贝娅塔感觉有段长长的东西卷住了她的尾巴。

猫的尾巴。

◇

第二天醒来，贝娅塔还真记住了昨天半夜浮现的念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外头是怎么议论死而复生的提尔南，但是提尔南目前尚且不想会客，就连往日的功勋者他都没有去主动联系。

贝娅塔知道他可能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正好这几天外头也没什么心思抽出精力来寻找一个很可能是幻觉的不熄者。

她兴致勃勃地和提尔南提了自己接下来的想法：“我决定在接下来主动追求伟大的域外骑兵将军，不熄者提尔南·冯·阿尔目雷，成功的概率预计为99%，在那之后，我会让彼时已经是我的恋人的提尔南带我前往埃舍里亚，我需要探查新地图的情况。”

她的恋人掀起长睫看她，更正她的看法：“成功率调整为100%，而前往埃舍里亚的理由，请详细补充为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