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向鸣张了张嘴。
方慎乐呵呵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准备下床。
许向鸣摸出手机点亮，开始找他常听的英文播客。
“那就忘记吧。”
方慎那天晚上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虽然有点延迟，但方慎竟然真的做到了当自己没表白过，正常与自己相处。
而且似乎忘得有点太彻底了。
方慎三两下蹦了下来，躺在自己身边，抬起脚悠哉悠哉地搭在梯子上，扭头看向他，似乎还挺期待。
许向鸣有些犹豫，之前两人都是盖着被子听英语的，听完就直接睡了。
但今天他还没来得及铺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这会儿正被方慎压在脑袋底下。
所以方慎是一会儿听完就走吗？
应该是吧，毕竟再怎么装成跟之前一样，自己毕竟还是个对他心怀不轨的男人，一般人都不会再跟自己睡了。
许向鸣没有提被子的事，就这么跟方慎并排躺在了被子上。
“哎，你这个。”他突然想起方慎刚刚丢下来的一小团毛茸茸玩偶，从身侧把那东西拎了起来，一看还没自己拳头大，“什么东西，鸭子啊？”
“给我！”方慎抢过那团东西，凶狠道，“是蜜蜂好不好，看它长着翅膀呢。”
“不是，那么大个扁嘴巴。”许向鸣又把玩偶扯了回来，捏了捏它的嘴巴，确定是个扁嘴，道，“你家蜜蜂长扁嘴啊？”
“就是蜜蜂。”方慎低声道。
许向鸣打开手机电筒，对着那玩偶照去：“你看，它脸是白色的，嘴巴是黄色的，哪有蜜蜂长这样？”
“一定要跟我争吗？”方慎突然道。
许向鸣一噎。
“那好吧，就是蜜蜂。”他语气软下来，把玩偶重新放回方慎手里，“对不起。”
“嘿嘿。”方慎一笑，“没关系。”
许向鸣见他这么笑，也跟着笑起来。
“听英语吧。”方慎调整了一下姿势，闭眼躺好，手里攥着那只蜜蜂鸭。
许向鸣已经找好了音频，方慎开口，他便伸手点了播放。
其实他听的不是考试那种一句一句死板的听力，而是网上找来的英文播客，内容听着更好玩一点。不过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如果遇到听不懂的地方，找不到原文。
对许向鸣来说倒是不难理解，只是不知道方慎这个英语常年卡在及格线的选手能听懂几成。
刚开始听的时候许向鸣还会一句一句帮他翻译，到后来方慎嫌麻烦，不让许向鸣翻译了，说自己听不懂会问的。
结果到头来方慎就没主动问过他几次问题，许向鸣每次听到长难句时都会下意识看他，每次都哭笑不得地发现这货竟然听得不亦乐乎。
到底是真听懂了还是装懂呢。
许向鸣想着试探一下，犹豫着开了口：“方……”
方慎跟会读心似的，戳戳许向鸣打断了他，随即抛出了他听英语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哎向鸣，刚刚他说的那个‘福软可里’是什么意思啊？那一整句话我都不太懂。”
许向鸣一愣，他刚刚压根就没听。
回过神点开手机将进度条往前拖了拖，心虚地重复了一遍：“服软什么玩意儿？啥时候说的？”
“福软可里，我也不记得了，挺前面的好像。”方慎打了个哈欠，“找不到就将就听吧，也没事。”
“不行！”许向鸣干脆把进度条拉到开头，从头开始听。
这可是方慎提的第一个问题，史诗性的一刻，绝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
那头齐冬以微弱的优势结束了跟老六的殊死搏斗，跳回床上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发现许向鸣床上多了个人：“哎，你俩干嘛呢？”
“啊？”许向鸣没看他，盯着手机，“你俩不打啦？谁赢啊？”
“当然是我赢。”齐冬没好气道，“你俩怎么又躺一起了？”
“听英语而已，别吃醋了。”许向鸣随口道。
“嘿。”齐冬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盯了他俩一会儿，一拍大腿，“老五我也要跟你睡！”
老五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都第一个找上我，你暗恋我啊？”
齐冬没理他，抓着自己的枕头往老五床上一砸：“一个人睡无聊啊。”
没等老五开口，又抱着被子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扑：“大威天龙！”
“啊——”老五猝不及防哀嚎出声，“我草！齐冬我真是草了你全家了！”
齐冬开始对他进行武力压制：“老子今天就是要跟你睡！你甩不掉我的！！”
许向鸣皱着眉，在一片噪声中努力辨认耳机中的单词。
听到了，福软可里！
什么玩意儿？人名吗？富兰克林？
“齐冬！我真要动手了！我不忍你了啊！”
不对，前面已经有一个名词了。
第三人称，然后是福软可里，之后是动词过去式。
所以福软可里是副词。
“啊！你他妈和我来真的！？”
“我都说了我真动手你没听见吗！”
“你不顾兄弟情义！我伤心了！”
“伤心就快给我滚回去！”
副词发这个音，那词根应该是-ly。
福软可ly？
frankly？
啥意思。
许向鸣睁开眼，下意识要去摸手机搜单词，宿舍门突然猛地被人从外面打开，舍管拎着手电沉脸走了进来。
整个宿舍瞬间鸦雀无声。
许向鸣默默把手机塞回了枕头底下，开始装睡。
“齐冬。”舍管已经摸透了他们宿舍的脾性，直指罪魁祸首，“扣分还是安静。”
齐冬和老五撕扯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两人还保持着缠在一起的凶狠姿势，齐刷刷看向门口。
齐冬率先回过神，指着老五试图恶人先告状：“阿姨，是他——”
老五一翻身将他蒙到了被子里：“他安静了，阿姨，他永远都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整个六楼只有你们宿舍在吵，再有一次我就把全宿舍的分全扣了。”舍管举着手电，每个床位都扫了一遍，“都在了？”
“都在了都在了。”老五点头如捣蒜。
舍管的手电扫到许向鸣床位，估计是发现方慎又没睡自己床，啧了一声，却意料之外的没说话，沉默地关门出去了。
“啊，青天大老爷啊。”齐冬压着声音从被子里翻出来，大口喘气，“憋死我了！”
“行了行了，睡吧。”老五话里带着怒气，“真是欠你的。”
直到老五和齐冬都安静下来，许向鸣才静静睁开眼。音频早就播完自动暂停了，此刻耳机里一片安静。
方慎那边没声响，许向鸣微微动了动，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是不是就等着自己翻译这个词呢？翻完他就走了。
不过也对，方慎能继续跟他听单词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留下一起睡。
许向鸣翻个身，摸出手机开始搜单词。
frankly 坦率地。
He frankly admitted what he really thought.
“慎啊。”他侧身，轻轻怼了怼方慎，“这个单词……慎？”
方慎没动静。
许向鸣缓缓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清了方慎的脸。
睡着了？
“慎。”他悄声开口，轻轻拍了拍方慎的手臂。
方慎没有动。
许向鸣悄悄俯下身，听到了他平缓的呼吸声。
真睡了。
怪不得刚刚舍管没发作，合着是不想吵醒他。
许向鸣直起身，心中甚至有些难以抑制地欢呼雀跃起来。
他清楚自己不是个多高尚的货色，方慎睡着了，只要自己不把他叫醒，就代表至少今晚两人还是能一起睡的。
今晚是一起睡了，那明天呢？
明早方慎起来会怎么想？
许向鸣垂眼看着方慎安静的睡颜，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将欢腾的心绪压下去，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不能再越界了。
“方慎。”他伸手捏了捏方慎的脸颊，轻轻道，“你要回你床上睡吗？”
方慎终于是有了反应，微微睁眼看了眼许向鸣，翻个身接着睡去了。
“方慎？”许向鸣轻轻摸了摸方慎柔软的头发，顺手将刘海往上拨了拨。
方慎的五官很锐利，尤其是眉眼，是那种有攻击性的帅气，但平时眉毛都被厚厚的刘海掩盖着，锐气被削了个七八成，反而显得有点傻。
睡觉时他的头发就没那么老实了，上下左右到处乱飞，没几缕老实待在脸上，反而衬得方慎比清醒时顺眼得多。
许向鸣抓着他的刘海，默默拿起手机对准了方慎。
拍吗？
想拍。
但是太变态了。
可方慎说不定明天就不跟自己睡了，现在不拍恐怕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拍？
不能拍！
正犹豫着，方慎突然伸出手，一下抓住了许向鸣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臂：“让我看看？”
许向鸣被吓一跳，扭头看去，方慎甚至连眼睛都没睁，直接盲抓的他。
“……没拍呢。”他有些心虚，下意识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方慎，“屏都没亮。”
方慎仍然没睁眼，轻轻“嗯”了一声，松开手竟然又要继续睡了。
“哎，醒醒。”许向鸣眼疾手快，趁他再次睡着前抓住他肩膀，“……你回自己床上睡啊。”
“哎呀好麻烦啊……”方慎懒洋洋地又翻了个身，将手甩到许向鸣腰上，“就这么睡吧。”
“哥，你压着我被子呢，这咋睡？”许向鸣叹了口气。
“哦。”方慎闭着眼，抬了抬头，“拿吧。”
“懒不死你。”许向鸣伸手，想了想，决定先扯出自己的枕头。
“快啊……”方慎抬着脑袋，气若游丝，“啾，我的脑袋……”
“再啾一个我就揍死你。”许向鸣把被子又扯了出来，砸在方慎腿上，完事后重重叹了口气。
回头一看，方慎已经如释重负地把脑袋放下了。
“你不要枕头啊？”许向鸣拍了他一下，“你枕头还在自己床上呢，我去帮你拿？”
“别拿了，我不睡枕头。”方慎伸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休息吧，我好困。”
话落松开手，又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许向鸣怔怔看了他一会，扭过头，沉默地开始铺被子，帮方慎把被子盖好后，他也轻轻躺了下来。
方慎见他躺下，转了个身，没睁眼：“哎，明天啥早读来着？”
许向鸣还没躺好，方慎突然一转身，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他瞪大眼睛，刚吸进来的一口气瞬间不敢呼了。
太暧昧了。
不应该这么暧昧的。
他缓缓往后蹭了蹭，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才放松下来。
“明天升旗，没早读。”他看着方慎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开口，“傻了吧唧的。”
不能再越界了。
方慎突然睁开眼，毫不闪躲地，带着笑意对上了许向鸣的目光。
许向鸣移开视线，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不能再越界了……
“别再贴着墙了，到时候半夜又给你冷醒。”方慎道。
“不会的，这几天不都回温了吗？”许向鸣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行吧，不管你了。”方慎眼睛弯了弯，“明早见。”
“明早见……”许向鸣轻轻道。
方慎再次闭上了眼。
许向鸣抬起头，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方慎。
许向鸣，你能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