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如妃的心腹浑身是血,被丢到她的面前,春和宫全面击溃,离光如烟的身边空无一人,她扫了一眼,四周布满了弓箭手,密不透风,冷笑了下:“看来你们为了杀我,筹谋了很久。”
被宫女搀扶的闻王后走上前,“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要你给她赔命。”
钟离荷嘴角一勾:“口说无凭,若有证据……为何不拿到大王面前治我的罪。”
闻王后怒声道:“大王受你迷惑,只会包庇你。”
钟离荷说:“先斩后奏,你不怕大王震怒,娘娘虽贵为王后,还定不了我的生死。”
闻王后撑着病躯,一句一咳:“只要能为我的女儿报仇,我可以舍弃一切,包括我的王后之位。”
离光如烟的话锋转向君屿:“那太子之位呢?王后娘娘也不顾及了吗?你既知我在大王心中的分量,就不怕他让闻氏一族陪葬……”
闻王后哼笑一声:“你太小看闻家了,我们可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闻家既然可以扶他坐上那个位置,自然会能倾全族之力将他拉下来,让太子取而代之。”
“你这是谋逆!太子殿下也是这么想的……”离光如烟质问君屿:“要弑父夺位吗?”
君屿并未回避:“我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但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钟离荷抬起一边手臂,凝聚掌力朝树后面一吸,褚洄不由自主,被她拿捏在掌心。
钟离荷掐住褚洄的脖颈,臂弯一折,让她挡在自己的身前,藏在衣袖的匕首滑落手中,对准她的喉咙,露出的半张脸阴沉,勾起一抹诡笑:“现在轮到你们抉择了,要么放我离开,要么让水月使给我陪葬。”
钟离荷握紧的匕首又近了几分,褚洄的脖颈处已经渗出血色,君屿慌张道:“如妃,你别乱来!”
闻王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语气极其平静:“你以为用一个罪臣的性命就能胁迫本宫吗?水月使护驾有失,本就该杀,你想抹她的脖子就抹吧,总之你的命……本宫今日要定了!”
君屿疾声:“母后,你在说什么呢?她可是阿褚啊!”
“那又如何?君沅还是你的亲妹妹,难不成你想让本宫为她放过害死你妹妹的凶手吗?良机一旦错失,便不会再有。”
钟离荷在褚洄的耳边小声说:“寒心吗?你为他们鞠躬尽瘁,可他们呢,待到抉择……根本不顾及你的生死?”
“挑拨离间,大可不必。”
钟离荷勾唇一笑:“挑拨?我只是让你看清他们这些伪人的真面目,水月使,我不想伤害你,但为了自救,我不得不挟持你。”
褚洄会意:“你想以此来拖延时间,等暝王赶回来救你……是吗?”
钟离荷淡淡道:“是。”
戎辛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出现:“娘娘、殿下无须为难,臣有办法。”他大步走了过来,朝闻王后和太子双手作揖。
君屿轻声问:“什么办法?”
戎辛挺背抬头,语速不疾不徐:“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他比手势示意后面,铁链碰撞的声响及近。
一人双手锁着镣铐,头被黑色的口袋蒙住,架刀押他上前的是两个身材魁梧的狱卒。
褚洄瞧他身形熟悉,心脏急促跳动,钟离荷也不由得眉心一震,站在左边的狱卒狠踩那人的腿部,他双膝弯折,屈辱地跪了下去。
戎辛过去摘掉他的头套,褚洄和钟离荷神色骤变,两人都陡然紧张起来。
钟离絮的嘴边乌青,额头一侧有从乱发流下的血迹,眼前猝然变亮,他连忙闭了下眼,视线还未适应、缓解。
君屿将上下打量的目光从钟离絮的身上转向戎辛,表示不解:“这是何意?”
戎辛道:“王后和太子有所不知,如妃并不是离光氏的大小姐,她和莫止归都是钟离族的余孽。”
君屿思绪上涌:“钟离?幽川的钟离族?”
“是,被灭族的钟离氏。”戎辛转身面向钟离荷,故意这么说刺激她。
君屿瞳孔震动,顿悟自语:“这就说得通了,钟离氏冒充离光如烟的身份进宫为妃,迷惑父王,培养自己的势力,与那些叛军逆党妖孽勾结,里应外合,残害忠臣良将,祸乱南穹,全是为了报仇。”
戎辛对钟离荷浅浅地挑了下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妃,你罪孽深重,还不快束手就擒!”
“我……罪孽深重?”钟离荷惨然失笑:“比起你们,我小巫见大巫吧。”她咬紧牙关:“让我作罢,做梦!”手上的力度加重,刀刃抵着的地方,一道血红顺着肌肤淌下来,这次的痛感明显,褚洄不禁蹙眉。
君屿声色焦灼:“不要伤害阿褚!”
戎辛一把抓起钟离絮的衣服,另只手臂绕到颈前,狠狠地锁住他的脖子,以此要挟:“如妃,你不在乎他的性命吗?他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他用力地往后勒,钟离絮的脸色通红,戎辛神情严肃:“现在轮到你来抉择了,用他交换水月使。”
钟离荷痛斥:“卑鄙!”
戎辛扯了扯唇角:“怎么,只许你以水月使为质,我们就不能拿你弟弟的命威胁?”
一滴浑浊的泪夺眶而出,钟离荷浑身颤抖,眼看着弟弟性命垂危,她没有选择,半晌道:“好,换!”
戎辛抿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还未被旁人捕捉,就消失不见,他道:“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放。”停顿了下:“一……”
在戎辛倒数时,钟离荷嘴巴微张,声细如丝:“水月使,我恳求你一件事……”
“二……”
褚洄和她的距离极近,入耳的声音虽轻,但褚洄完全能听见。
“护小絮一命,让他活下去。”
“三!”戎辛的语音刚落,钟离荷便解开褚洄的穴位,将她推了过去,戎辛也松开钟离絮,动作极快,解除禁锢他的法术,旋即一掌打在他的后背。
相顾的目光擦肩而走,交织又错过。
褚洄不顾摔倒,使出全力扭转快速向前的躯体,终在半途转身,去抓已经远去钟离絮。
差一点,被风卷起的衣袂在指尖溜走,褚洄双瞳放大,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间掀起巨浪,君屿箭步上去扶腰接住她。
戎辛趁机拔刀,飞身砍向钟离絮,钟离荷甩出她的贴身武器,挥舞的长鞭挡住了戎辛的偷袭。
钟离荷扶起扑倒在地的弟弟,问他:“还好吗?”
钟离絮点了下头,早已千疮百孔的他,这点伤痛算什么,多少的苦难他都挺过来了。
两人面向千军万马,并肩而立,乌云聚拢,遮光避日,天幕又沉浮了几分,杀机骤起。
闻王后下令:“格杀勿论!”
刹那之间,铮铮剑鸣惊空,剑光熠熠,尘沙飞扬,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钟离絮双手被铐链束缚,只躲难攻,钟离荷护在他的前面,空中的鞭花纵横交错。
白虹闪过,戎辛手握银□□向钟离絮,钟离絮伸展开锁链抵御,半身侧躲,铁器摩擦出火光,他再用灵力一震,铁链断裂。
钟离絮单手撑地,借力腾身而起,凌空旋转一周,随手拾起地上的宽刀,他彻底卸去锁链,快速运功将灵力流转全身,奋力抗衡。
一道凌厉的鞭响贯耳,破裂的光芒刺目,几人自半空摔落,钟离荷的剑法迅捷,鬼出电入,围攻她的那些人根本近不了身,君屿对褚洄说:“我去帮忙。”
褚洄没有理由拦他,看他拔出龙吟剑朝向钟离荷,武器巨大的撞击声轰鸣,气浪翻滚,乱石惊空。
另一边,戎辛持枪回转,再次刺出,枪势汹涌,钟离絮勉强挡下枪芒,双足连退数步。
闻王后的属下递给她一把强弓,闻王后架箭,拉满弓弦,对准钟离荷射出,这一箭打破胶着的局面。
万分危急之间,钟离絮顾不上自己,掷出手中的刀,似巨大的飞镖击落暗箭,戎辛见机当胸一脚,钟离絮被打了出去,身体受到重创,体内的气血翻涌,他半倒下来,一膝着地,呕出一口鲜血。
钟离荷飞身过去相助,却被可恶的拦路虎堵住,钟离絮忍痛站起,擦掉嘴角的血迹,冲上去与戎辛以命相搏。
再这样下去,钟离絮的魔气非得被打出来不可,一旦魔气产生,会瞬间贯通经脉和骨血,形成魔脉,长出魔骨,一切便不可逆转,待魔骨长成,铸就魔躯,便是他彻底成魔之时。
褚洄心中急迫、慌乱,必须要阻止事态恶化,否则又会酿成悲剧,她想让所有人都停手,可她现在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褚洄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过去对闻王后说:“娘娘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将太子殿下置于何地,若是失败了呢?你可想过后果,暝王必定问罪,娘娘想要倾尽全族之力鱼死网破,助太子夺权登位,可以殿下的为人,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闻王后眸光锋利地看向褚洄,褚洄又直击她的内心说:“我理解娘娘报仇心切,想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让如妃认罪伏法,为何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她的声音沉下去:“你低估了暝王对如妃的感情,他一直都知道如妃的身份,可还是把她留在身边,放任她为所欲为。你若是现在杀了她,暝王不但不会因如妃杀害王姬而有愧于你,反而会因如妃之死恨透了你,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最后太子便会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陷入两难的他最终的选择只会是替母受过,以死谢罪。”
闻王后的呼吸不稳,因为褚洄的话让她恍然,强压上涌的恐惧,好似有把钝刀在她身上凌迟,死不了但很痛苦。
褚洄深吸一口气:“娘娘实在不该把太子殿下拉入漩涡当中,我想……他会答应你,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王后娘娘伤心了,只要他的母后能释怀心中郁结的仇恨,一切后果他来承担……”她低声恳求:“娘娘,让他们住手吧,还来得及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