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绥蓁车从边上过,秦绥蓁和司与京透着车窗,望见解端颐的车斜截着林兑卿的车。
林兑卿双手撑在解端颐车窗沿,她一头丝绸般墨黑的长卷发,黑色的针织衫,尼龙长裙随着寒风微微拂动,细跟高靴裹踝高跟鞋。
林兑卿那个气势好像要把解端颐揪出来杀掉,车内解端颐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细框半框眼镜,头半垂着,神色异样落寞脆弱。
秦绥蓁看这样子,车也没停赶紧走了。
解端颐正落下风,睫羽之间似乎湿漉漉的,他自车内抬头望着林兑卿,凄然笑了笑,然后他就问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这样下去你出轨了我会不会死啊?”
林兑卿扶着他车门框子蹙眉吃了一惊,额角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加载圆圈疯狂地旋转加载。
她禁不住笑出声来,“我去…”她从他车窗沿上撤手,语气爽然语速很快,“你死不了。你想要的太多了。没人能满足你。”
林兑卿后退几步,环臂站着冲他划手,面上又无奈又想笑又疲劳的淡淡的笑容,“把车倒出来!”
解端颐等她把车停好,他想给她推个门却也没什么力气。
林兑卿一只袖子穿上羽绒服,另外一侧披在肩上,上车包摔在脚垫上,包里的东西搁楞楞滚了滚。
砰一声,车门被她拽合。
解端颐瞧她一眼,她状态还好,她也没责怪他的意思。
车才起步。
林兑卿环臂看着手机,失笑道:“...你能不能别那么吓人?”
解端颐坐直往前看了看,他理亏,他只能拿些怒意来填补,虚张声势一样肃声斥道,“我又没做什么!我把车停你前面而已!”
林兑卿对他这个声线有点ptsd,她很抵触这帮男的发火,她爸在家就是类似这样吼她。
发起火来迸发出的极其迫人的压制力,无形的压迫感,大气不敢喘一口冷汗直下,直轰而来难以抵御,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肃重的腐朽的权威感。
林兑卿语调淡淡的,手机锁屏贴在手臂边上,“你行了。”
“再吼我我跑路了。”
解端颐倚着座椅靠背,双手控着方向盘,颤颤喘出一息。
两边全是树林。
一点灯都没有。
开到高速路之后,林兑卿在翻她跟解端颐之前的微信聊天记录。
两个人好像没有对话全是电话,然后就是林兑卿偷秦绥蓁的表情包,解端颐偷司与京的表情包,林兑卿和解端颐两个人互发小心心表情包。
解端颐还发得多一点,叫宋庭庸看了宋庭庸估计能笑死,大喇叭要到处喊说解端颐还会发小心心?!虽然现在宋庭庸也喊不动了,他被物理静音。
聊天记录,解端颐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多一点。
林兑卿喃喃说,“说真的,要不是以前认识你,打死我我都不敢跟你谈的。”
她凝神说:“以前你好歹冲别人,现在冲我,你要我停车你不会给我打个电话吗?”
解端颐挺难受了,他心跳很快,还有点想吐,只默然回,“我给你发消息了。”
“你不回。”
“行行,回家吧,你回你屋睡。”林兑卿连了车上蓝牙,把音响音量调得很低。
循环播放的,非常古早的小酒吧dj串烧韩语流行乐,Zion的《Sorry》。
挑高两层楼高的栅栏铁门,门上镂空的标。
也不知道地下停车场门是出于什么原因造这么大,林兑卿降车窗,门禁卡皮套子,里边一张纸印着卡通宇航员和星球图案,写着YU,这还是秦绥蓁给她弄的。
她伸手,卡滴了下门禁。
进地库,解端颐停好车,深松口气,他能从这么远一直把车开回来已经很勉强,他深刻感觉到自己正快病发。
林兑卿还在边上刷手机。
解端颐也懒得看她。
“留下吧。”
“你欠我。”
“你该还债。”
他也没期待她能有个回应。
但她就真没回应。
林兑卿正低着头刷ig刷得入迷,她可喜欢在ig上刷可爱小动物的短视频,确实有人拿ig当抖音用,她拿ig完全替代抖音。
林兑卿正刷到一只幼年水獭,可爱死了,心都快掉化。
解端颐压了压无名火提一口气,手撑在方向盘上斥责道,“你说话。”
林兑卿才惊了一下,目光对上他,她也没什么好气,“我你…你啥事啊??”
解端颐默默看着她,心悸不止。
林兑卿提自己包,拽上自己羽绒服袖子推车门,“行行,先回去睡觉吧。”
月色寂寥。
在北美能看见的星星也不多。
解端颐坐在阳台圈椅上抽烟,也不知道是否半根烟抽下去。
林兑卿洗完换好睡衣,进客厅,阳台门没关。
解端颐架着腿,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发抖,举着烟的手还算稳。
林兑卿把包里钥匙钱包充电宝翻出来,她放桌上防止下次换包又找不着东西。
解端颐回身朝客厅她的方向骂,带着一种竭心质问的语气,
“你究竟想要什么? ”
“他们也没少照顾你家吧?”
“上市没办法帮你。”
“不缺钱上市干嘛,你爸也想割韭菜是吗?”
林兑卿听着,解端颐与她曾谈起过什么。
解端颐问她,你妈妈管的那个公司,更新设备...做检查更新设备的成本多少?
林兑卿说,成本很低。
解端颐问,那是多少?
林兑卿确实不太清楚,就说,不太清楚。
解端颐再问,你知道给他们做一次检查,更新设备,能收入多少?
林兑卿犹豫说,应该也不是赚特别多吧...
解端颐笑了。
解端颐饶有兴趣挑逗她说,不是特别多是多少?
林兑卿说不知道,她不太了解。
解端颐说,钱让他不喜欢的那家给赚了,他不开心。
解端颐问,要是钱给她家赚,她家是否可以出让百分之五利润,以私人名义捐给肿瘤医院。
林兑卿回复了什么不太清楚。
解端颐笑着说,谁合格谁干,正好你家合格。
林兑卿那时候还以为他开玩笑,她屏息凝神瞧着他。
解端颐却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你到底要我怎么满足你…?”
林兑卿正接水,听到这一句,轻一声笑,“我去…我爸应该比我更需要,你歇了吧。”
笑着她变了脸色,她看着他,“...你别跟你家里人乱说。”
破罐破摔后解端颐又气急败坏了,无辜似的阴阴说了句,“你家董事会也想被换血是么。”
林兑卿震撼看着他,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摊平,“我家董事会,只有,我爸,我妈,和我舅。”
她无从说起,端着杯子轻飘飘要往卧室去,“谢谢你,你赶紧躺吧。”
林兑卿听见阳台门被关合,解端颐也不理她了,他往岛台去。
加水台式即热式饮水机里边又没水,他开盖子,拆矿泉水瓶子往里边倒水。
解端颐倚着岛台等水加热。
林兑卿停在一边正回消息。
台式饮水机低微的嗡嗡的声音。
解端颐恍惚低声怏然道,“完..要犯病了。”
水加热的声音。
岛台台面上一盒药,藏蓝色黄色横条,mirtazapine,他们认为这个能镇吐。
林兑卿抬眼探他一眼,他垂着眸子,目光木然。
林兑卿拾了自己手机,拽好自己睡衣,弱弱地说:“犯病你回屋把门关上自己犯吧...我要睡觉了...”
言罢,她诚挚地乖巧地微笑朝他wink了一下,“等我充好电,我就来救你。”
直到林兑卿睡睡迷迷糊糊醒了,门缝间透着一层光。
她开门看客厅灯开着,转一圈,储物间,解端颐手抵着保险柜一样的小冰箱的门,侧头问她,“药呢?”
林兑卿揉了揉脸,回忆了一下,“宋庭庸家里管家前两天来,取走了。”
宋庭庸不敢骂解端颐,宋庭庸就偷偷制裁他。
然后解端颐弦就崩断了,他站着手撑着小冰箱,手机按在掌心之下,震愕茫然缓了缓。
“说取他就取?!”
“他要你就给??”
“你叫他把药送过来!”
“他怎么不去吊死?!”带着一种强烈的愤恨。
林兑卿抿了下唇,不停地划通讯录,略过宋庭庸电话,找蒋端和电话,“…他都给你骂进医院了,你还让他大半夜来给你送药?”
解端颐不愿意提宋庭庸的事一团乱麻,他也没顾上别的,翻通讯录拨电话,才贴在耳朵上嘟响了一声。
林兑卿硬拽着他手腕拽到她身侧,另一手指尖一点,挂掉了。
解端颐气劲都气没了,他没言语。
高瑜感觉被他目光锋芒刺到,她没看他眼色。
她只给他展示自己手机页面,她在拨蒋端和的电话。
林兑卿思索,农家乐群成员的死活兴许全靠烤金瓜群的成员力撑。
难说蒋端和是否飙车飙了多少迈,飙到宋庭庸家里,成功找到他家储物间冰箱以及收集到所有用具,再飙多少迈冲来林兑卿家。
马路边。
蒋端和还贴心地贡献了自己车上的驴牌手提箱,问她一个人可不可以要不要送她上去。
林兑卿拎了拎,笑着朝车里蒋端和说,“没事的不沉,谢谢和和。”
蒋端和笑着摆摆手,“行快上去吧,怪冷的。”
蒋端和一点不困,他老爹原先道听途说听说本科可以两年读完,勒令蒋端和两年读完,他本科四年三年半读完gpa三点八毕业读吐了,现在硕士正在摆烂,每天晚上七点起中午十二点睡。
书房。
那袋输液包,正挂在小卷帘卷帘绳,林兑卿拿自己的头绳系死,挂在卷帘绳上。
解端颐跪坐在地,倚在柜子与墙壁的夹角,甚至单手快速扎橡皮绳。
林兑卿看他的紧急程度以及熟练程度,她还有点害怕,“这不是什么麻醉品吧?”
解端颐短促摇了摇头, “不。”
他自己给自己打,自己扎针,但他手在发抖,对着上臂皮肤下的静脉对了那么几秒钟。
解端颐放下手,向林兑卿投去求助的目光。
“扎偏了也没事。”
林兑卿对着那个youtube视频学习了两下。
解端颐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只垂头静静看着,胳膊也不带缩一下,“重新扎。”
这样扎到第三次,他指尖挑着迅速解开橡皮绳子,抬头拿目光示意林兑卿那个流速调节器。
林兑卿起身,照着以前的消息记录,替解端颐调流速调节器。
这是输液包,是挂水,至少挂上过一个多小时才起效。
在软管里的药液把他的血液怼回去的随后一秒,解端颐就完全平静下去了。
林兑卿看着觉得难弄。
林兑卿给他贴好固定好软管,找了个长款的羽绒外套,给他穿了一半,“你这不是药物依赖吧,你这是心理依赖。”
片刻。
解端颐窝在柜子边,气若游丝地回,“管它是什么。”
林兑卿坐在他边上书桌后边办公椅上刷手机。
刷完所有邮件,她胳膊肘撑在桌子上,顺了下头发。
她听见解端颐低微的声音,他说, “去睡觉吧。”
“睡一觉就好了。”
“…对不起。”
林兑卿也没说什么,她帮他把灯关了,门没关,回去睡觉了。
昏昏沉沉的夜,黯淡微弱的月光,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平层隐约能听见苹果系统闹铃响。
还是一片黑,林兑卿举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灯盏下与她手心之间阖着一个给小台灯充电的充电宝,踱进书房。
林兑卿把灯加充电宝放桌上,解端颐在柜角卷着羽绒服,略微动了一下。
她看了眼那个输液包,手抚在他肩上,也不知道该问点什么,“好点吗?该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