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的每当我看着你。”
陈越鸣的嗓音很好,气息虽然不能和专业歌手媲美,但也能听出训练的痕迹,不是大白嗓。
路莹看着站在舞台灯光里的他有些失神。
这些年她刻意避开生活里的陈越鸣,想要说服自己人都会变,时间是最会改造人的东西,自己早就被打磨成跪倒在生活脚下的样子,他也不可能还是自己喜欢的少年人。
但事实就是这么令人遗憾。
她可以用一些年来把少年时候的悸动埋葬,却在胸膛里产生新的心跳的时候依然束手无策。
29岁的陈越鸣依旧让人心动。
路莹根本忍不住去想,尽管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阳光灿烂的路莹,她有太多太多不值得被爱的缺点,有无数值得人远离的危险。但是,如果有那么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就像爱情本来就是不能细究缘由的事情,如果他说喜欢的不仅仅是六年以前的那个路莹,而就是现在这个活生生的“我”。
——那么有没有可能,我还有一点点能够获得幸福的权利。
“愿意用一只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他们隔着几千公里和数字屏幕对视。
我一直知道,现实是真的,爱情是假的。
但我此刻能清楚感觉到,爱是真的。
那其他的可不可以暂且当做是假的?
路莹打开微信,在与陈越鸣的对话框里纠结良久,打出的字删删改改,直到电视上的两人唱完谢幕,唐朝带着他的乐队开始标志性的嘶吼,都没能发送出什么。
刚想放弃,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路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掀翻在地——是陈越鸣。
陈越鸣:“在看晚会吗?”
路莹:“嗯。”
路莹:“唱的挺好的。”
陈越鸣:“你喜欢就行。”
路莹搂着一个抱枕,这会儿已经快把枕芯扣出来了。
原本没觉得怎样,现在突然听到陈越鸣的声音,她心跳越来越快。
路莹:“你那刚完事还挺忙的吧,打电话来有什么……”
陈越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一会儿零点的时候应该在台上。”
“嗯……”路莹咬着唇,“谢谢你陈越鸣。”
对面笑了一声。
陈越鸣:“行,又谢谢我了。”
路莹也笑了一下,“收到你寄过来的东西了,你怎么给那么多?”
“新年礼物么,”陈越鸣掩饰地咳了一声,“工作室弄的。”
“工作室……这么豪气?”路莹笑起来,向后靠在沙发上,“给每家都送侣约誓的女士披肩吗?”
陈越鸣听出她的笑意,悬着的心放下几分。
只要不是原封不动被退回来,就都算进步。
陈越鸣:“……喜欢吗?”
路莹觉得拿着的手机有些烫。
心跳怦怦地冲击着鼓膜。叫她听不清电视上被唐朝改编过的《此生归处》到底有多激烈。
“我……”路莹的嗓子很干。
有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这首歌我从没在演唱会唱过,今天在跨年的时间点分享给大家,是为了和这首歌有关的一个人。”
间奏里,唐朝忽然把麦拿起来,一边说话一边走到舞台中央的固定摄影机前。
“宝贝,真希望你此刻能看到,我必须要承认之前都是我错了。”
唐朝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和陈越鸣在后台听到的带有巨大混响的模糊声音几乎重叠。
路莹心口一滞,陈越鸣的眉心重重一跳。
“路莹,”唐朝深情地说。
“我真的很喜欢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瞬间,台下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咚。”
路莹的手机滑下沙发,掉在地上。
“路莹,”陈越鸣听到手机里传来的碰撞声,却再怎么喊都听不到回话。
“哥,要上场了,”何刘匆匆赶过来,面上也不太好看。
陈越鸣本来下了场就应该赶到另一边,和《九城》剧组在一起,等着零点的时候说新年祝福再宣传一波电影。但何刘在那边等了半天没等到陈越鸣,等到了唐朝平地一声惊雷。
陈越鸣看向何刘。
他瞬间红起来的眼睛给何刘吓了一跳。
这样的陈越鸣……说是他想直接跳上台去把唐朝撕了他都信。
今天《九城》剧组的几个主演几乎都到了,邬成光也在。陈越鸣本来是个客串,没多大分量,但是邬成光是他恩师,对方开口了陈越鸣不可能拒绝。再加上开年的上星剧集也需要陈越鸣站台。
拿钱办事,跨年不是庆典,是实打实的工作。
今天陈越鸣大可以因为情绪不出现,但在背后会给多少人找麻烦,对自己的工作团队有什么样的影响,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陈越鸣心里钝钝的疼,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比不上唐朝,他没有任性的资本。
“如果一会儿还没有回话,你打给曲萌萌,”陈越鸣把依然在通话中的手机塞给何刘,“订明天早上去义乌的机票,跟超然哥说一声我这两天不在北京。”
何刘心里也不好受,他接过手机,“哥……”
陈越鸣拍了拍何刘的肩膀,整理着情绪,跑去候场。
……
“……莹姐。”
曲萌萌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早已经在无声流泪的路莹。
她把路莹的手机捡起来,屏幕上陈越鸣的微信电话还没有挂断。
电视里的倒计时数到零,窗外炸气烟花声响,五颜六色的炫光给屋子里染上冰冷的色彩。
路莹的双眼无神地望向前方,屏幕上的人很多,画面热闹到了极点。
只是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向外奔涌。
视线里唯一清晰的人是陈越鸣,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说新年快乐,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可以忘掉所有不愉快,拥抱新的生活。
没有了。
路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里曾经尚还能跳动的某一块永久地消失了。
她早该看清的,这就是她悲惨的人生应该有的轨迹,在每一个即将跃向乐土的节点上,都有来自地狱的恶魔给她致命一击。让她只能匍匐在地上艰难地向命运讨要活下去的物资,条件就是让她学会打破幻想,再不能期盼任何救援。
“除了珊姐打来的电话,都别接,之后关机就行,”路莹对曲萌萌说,嗓音沙哑的吓人。
她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还亮着的“陈越鸣”三个字,咬咬牙,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
“莹姐……”曲萌萌看不得她这样,眼眶一酸。
路莹扶着茶几站起来,连拖鞋也没穿,光脚站在地上,对曲萌萌说:“我没有事,去睡觉了,你别怕。”
她梦游一样地走回房间,上了锁。
曲萌萌转向屏幕,唐朝抓着话筒说什么喜欢路莹很多年的话。哪怕是跨年夜这种每分每秒都在烧钱的时间段,电视台也不会放弃任何一点能抢抓热点的机会。
她甚至不敢点开微博,她都不敢想今天过后路莹面对的该会是怎样的舆论。
路莹浑身都很冷,她钻进被子里,冷汗还是一阵阵冒出来。
她的脑袋发麻,无法思考。
明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像这样坐以待毙,她最起码应该马上给江珊打个电话,或者给唐朝打个电话大骂这个大煞笔究竟想干什么。她应该发个微博说自己和唐朝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曾经的暧昧又注定了她根本无法名正言顺地面对任何诘问。
在这么重要的舞台上——唐朝有多少粉丝,溯回乐队有多大的影响力,这些人会怎么看自己?会怎么声讨自己?从前的那些花边新闻又会被拉出来被反复研究多少遍?
上学的时候老师说演员应该离大众远一点,这样才能更加贴近角色。吃流量红利总有一天会后悔。
路莹此刻本应该觉得后悔,哪怕她把自己活成角色,也逃离不开绯闻带来的魔咒。
但她没得选,于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行为的代价。
从抽屉里摸出许久没有吃过的安眠药,她压出两粒咽掉。
把所有的想法都清空——她又想逃离了。
银行账户上的数字逐渐趋于稳定,她以为这样的生活就要走到头了。
原来她还是太天真。
梦境把路莹带到六年以前,陈越鸣的生日那一天。
她买了花,把他从宿舍楼叫出来。
告白应该选玫瑰,但路莹选的是无尽夏新娘。
那年夏天他们在陶然亭拍摄一个团委的宣传短片。
已经是五月的末尾,无尽夏在太阳的暴晒中有些打蔫。他们的拍摄场地也从原本想选的绣球花海更改到了湖景。
他说怪可惜的,过了花期。
路莹说其实不是的,无尽夏的花期很长,她只是受不了北京的干燥和暴晒。这是从美国来的花,奔波到这里,能绽放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天回去以后,陈越鸣定了一束蓝色绣球给她。
他说绣球受不了外面的炙烤,但只要有屋檐给她就好了。
从夏到冬,路莹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回。
陈越鸣的心意她难道还能再清楚一点吗?纵然她没见过幸福美满的亲密关系,但如果对方是陈越鸣的话,她觉得可以一试。
陈越鸣从接过她手里的花开始,眼睛就在变红。
他把路莹从人来人往的男寝室门口拉走,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路,一直走到学校里僻静的主路边上。他把花靠在旁边长椅上,没用路莹说一句话,拉起她的手问她,“以后做我女朋友吗?”
路莹的头刚点了一下,就被他颤着手拉进怀抱里。
他们在路灯下生涩地接了第一个吻。
除了啃咬滚烫的唇瓣以外,他们什么都不会。但也凭借本能彼此靠近,气息交缠、肌肤相亲,拼了命的想要离另一颗热血沸腾的心跳近一点、再近一点。
那时候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一晚路莹没有拿手机出门。
她静音后的手机躺在宿舍床上被不停打来的电话冲得亮了几乎半宿。
当晚一直到后面三天,热搜高位被正新地产买断。
#正新地产集团被强制执行##孔正新被捕入狱##孔正新岑红已离婚##孔正新独子今年中考#……
在路莹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亲缘关系中,最不为人知的,也是最逃不过的一条就是……她的生父是孔正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