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
睡不着,无论是数绵羊还是编故事的方式都不能安然入睡。
唐雪青辗转反侧,脑内始终重复她说过的话。
“可能你不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法来衡量。”
“她一定是被除掉了。”
开什么玩笑?明明她们才刚刚出道,发展的大好前途正在向她们招手。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她用被子捂住头,逼迫自己忘记在晚上发生过的所有事。但那些瞬间就如同故障的电影放映机一样不断在她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着,怎么也剪不断胶片。
说不定只是杨玉槐自己的被害妄想……今天的事说不定只是一个不幸的意外,周婕也或许只是真的生了场重病而已。
对,肯定是这样,她安慰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还要录新专辑,大红大紫的好日子还在等待着她们。
睡吧,睡吧。
“杀人对你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吗?”
去你的。
唐雪青一脚踢开沉甸甸的被子,挠开乱蓬蓬的头发半坐起身。
几点了?
她摸黑点开手机屏保,还有五个小时又要起床去公司干活。躺下,又起床,再次盖好被子后依旧毫无睡意。
唐雪青蒙上头,把世界调成静音。但窒息的闷热感又让她探出头来。
神经。
她感觉自己像蠕虫一样在床上到处拱,平日里的包袱是丢的一点没有。不过扭几下总是好的,身体渐渐有了睡意。她赶紧所谓枕头上,调整好姿势两眼一闭开始做梦。
睡吧,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啊呀!”一声尖叫突兀地冲向她的耳朵。
唐雪青猛地睁开眼睛,跳下床后四处张望了一圈。在确认声音是从杨玉槐房间里传出后,她一脚踹开卧室门:“怎么啦!?”
月色下,衣着单薄的美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凄美的白紫色流光照在她如瀑的黑色长发上,悲哀融进她灰黑色的影子中。
翠被晓寒轻。
“你没事吧?!”
杨玉槐惊恐未定地看着她,急促而慌乱地喘着粗气:“…有…有人在…摸我……”
“啊?”唐雪青摸不着头脑。“怎么会有人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几滴汗珠顺着她修长的眼尾缓缓划落,似画侧锋般留下浅色的墨痕。泪水缓缓流向下颌,最后砸向浅紫色的被褥:“啪嗒。”
“也许是。”她脸色苍白,露出差强人意的笑容。
唐雪青靠在房门上:“啊……”
外边的光有几分暗淡,把她笼罩在黑色的影子中,让她看不清她的脸。
“要开窗吗?”
蓝色的帘子似柔软的裙摆般被风掀起。美眸流转,她艰难地吞咽下一口气。
…风…她够不到风……
杨玉槐调整好虚弱又紊乱的呼吸长吁一口气,细长的丹凤眼中流露出未解的悲哀。
好闷。
“开吧……”
“唰啦。”
屋外的月光泻入房中,把她乌黑的眸子染成通透的茶色。
好恶心。
又出现了…那些手…
她低下头,令人作呕的污浊又蔓上了纯白无暇的裙边。她喘息,看不清颜色的泪水想要洗涤净肮脏的黑。
她捂住眼睛,无数道狞笑声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绝望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失去防线的海岸,灯塔骤然倒塌,迷路的女孩被浪席卷进可怖的风暴潮中心,最后的呼喊声被一双双黑色手所淹没。
逃避,该从哪里逃避?她挣扎,却只是无济于事的徒劳。
无人救她。
“杨玉槐。”
“不……不…”
“杨玉槐?”
“不要碰我——!!”
杨玉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泪水喷涌而下,淹没了蓝色的海堤。唐雪青从未见她有过如此模样,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哈啊……哈啊………”
“玉槐姐。”
颅内传来年轻女孩柔和而美好的声音。她闭上眼,棕色长卷发的身影令人安心。
“玉槐姐…我好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活下来…再多的苦难都没关系…只要最后能…
“杨玉槐。”
头顶传来掌心温柔的触感。
她睁开眼。
神色复杂的唐雪青手臂有些微微颤抖。她望着她,眼神中比起怜悯更多的是担心。
“虽然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难受的事都告诉我!”
什么?
杨玉槐放下手,身体如白纸般美丽而脆弱。
“…不…你不明白…”
她始终没有睁眼,似乎想把一切都封闭起来,包括她的视线。
“你看起来很难受。”
“………我没事…”
唐雪青双手叉在胸前,声音无奈又带有安抚性地回响在房内:“我说,有心事的话就和我聊聊天吧。”
“………”
“你看着我。”
她沉默不语,冰冷中有什么炙热而滚烫,是她的气息。
她睁开眼,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当中有诉不清的千言万语。
“不愿意吗?还是你困啦?”
杨玉槐轻阖眼眸,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里仅存的光。
“…………”
“……你说吧。”
她开口,仿佛在做一个极为困难的决定。
“你想和我说说话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唐雪青对她眨了眨眼睛,露出月光般皎洁而明亮的笑容:“你傻掉了?”
“…………”杨玉槐垂下头,如瀑的黑色长发流泻在交叠的双手上。“我……”
“你想听我唱歌吗?”
“我可以上来吗?”在得到准许后的唐雪青爬上床盘腿而坐。“你愿不愿意听我唱歌?”
杨玉槐抬眸,肉眼可见的疑惑盖过了沉默:“……?”
流莺窗外啼声巧。
“那我当默认咯?”
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
…………
“咔嗒。”
宋临安锁上门,腰从背后被林澈紧紧搂住。
他靠在他坚实而有力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每一寸肌肤的气味。
“玄关太窄了…去卧室好不好?”
“澈儿。”宋临安抚摸着他白皙的颈部。“你需要休息。”
“不要。”
“啪!”
他关掉灯,脱下高跟鞋后轻轻踮起脚尖。林澈弯唇,原本被冻至发白的掌心中绽出红梅一般的绯色。
“安宝。”他揉捏他的耳尖,似求欢样缓缓在他鬓边吐出一口气:“呼~”
一股暖流亲吻上他的耳垂。什么东西在疯狂跳动,是他的心脏。
宋临安闭上眼,仿佛在这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案件,线索,血,他的眼神。通通都忘记吧,至少在这一刻。
我们都得了一种名为逃避的痐病。
而你是我的解药。
你爱我吗?
黑暗中没有答案。
夜又深了,刺穿云层的月光驱散了仅存的理智。他按住他的后脑忘情地拥吻,似乎也忘记了他们的身份——他是警察,而他是疑犯。他手上断送过的鲜活的生命,或许早已在情感中再次被残害殆尽。在他身体里流淌着背负着罪孽的血,都将在唇齿交缠中绽出血淋淋的花。
又是一个深情的吻,喘息声化为无形的手将他拉进美梦的温柔乡,有人完全沉沦于炙热的快感,享受着片刻的欢愉。林澈柔软的发丝低垂在他胸前,温柔地束缚着那颗跳动的心脏。
“我爱你,安宝…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爱人的一声声细语抚摸着泛起桃红色的耳廓。似是调情的妙音,诱惑着处于悸动中的蓝发警察。
林澈解开他衬衣上第一颗纽扣,指尖轻挠颈部光滑的肌肤。
他覆上几乎比他大上一倍的手掌,将手指伸进温暖湿润的口腔:“你爱我吗?”
“…………”
指节与掌心被包裹在温柔的吮吸中。泛着光的银丝编织成名为爱的蛛网,捕杀着蜷缩在右心室的理智。
喑哑的光色散成绚烂的虹,缄默供奉着窗台上黑紫色的圣诞玫瑰。是你滋养它,还是它给予你?
他撩起他额前冰蓝色的碎发,忘情地欣赏着那双浅色的眼睛。
“你是一件艺术品。”林澈捧上他的脸颊,红色梅花耳钉刻下五瓣黑色的影子。“安宝,你是我的艺术品。”
“…………”
红色的梅花。
宋临安轻轻拿掉他的手,像摘星一般取下那颗耳钉。
“澈儿。”
“周婕的死与你有关吗?”
他脸上的那一抹红晕还未完全褪去,触摸的快感融化在轻颤的尾音中。
“安宝?”深色的花瓣摇摇欲坠,叶片在枯萎。“你说什么?”
“……”宋临安偏过头去,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人是你杀的吗?…澈儿?”
有什么在喉咙里打着转,晦暗而踌躇。
林澈轻歪过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靥。
“…你是…凶手吗?…”
不对,不该是这样。
“你…也是「梨园」的一员…?”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陌生的声音从声带处被挤出。无形的力量掰开他的咽喉,硬生生剜开他的心房。直至把最低处的呕哑拉扯出,暴力地剪掉数万根怎么也理不清的红色丝线才肯善罢甘休。
“一定要问出口吗,安宝?”林澈的语气中透着无奈:“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
“告诉我吧,我需要知道真相。”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爬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疼痛蔓上宋临安的双手。金属制的环状物在漆黑的玄关中折射出银色的寒光,冰冷而锋利。
泪水从圣诞玫瑰的蕊间缓缓流下,浇灌着尽数断裂的叶片。
林澈从他包里拽出手铐,镜面上倒映出他褪去笑意的绯红色眸子。宋临安被他一把推倒用力压制在身下,双手手腕呈十字状死死固定于门把手上。
“你在怀疑我吗?”他骑在身下人的跨上,指尖挑起他的下颚:“宋警官?”
不对…不对……
“……我必须…知道真相。”宋临安抬眸。坚毅,不忍,抑或是痛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人命从我面前轻易地消逝掉,而我的同事却身处于未知的危险中,我却做着……”
他耳垂上的红色梅花耳钉又重新倒映在他眼底。“……上级指派的几乎无所进展的工作。”
“……什么?”
不对…不是……不该这么说…
“工作?你所谓的工作就是假意靠近目标疑犯并装成恩爱的伴侣去窃取情报和他的信息吗?”
不……
愤怒,失望与悲伤爬上他俊美清秀的脸庞。
开口啊!
“原来是这样…。”
手铐在他腕上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不!你听我说!”
“原来我只是你的工作!”林澈弯唇,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被隐藏在黑暗之中。“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工具!你的二等功!!”
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在崩坏。宋临安想要辩解,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却模糊了他的知觉,他的痛楚。不真实的电流声蹿进右耳,视线中八十年代彩色电视机故障的色块覆盖住他的眼睛。
天花板在摇晃。
“你爱我吗?”四周的场景逐渐扭曲,瓦解,坍塌。
“你爱我吗!!”
“林澈!”他猛地睁开眼睛!
汗水浸湿了小熊图案的黄色枕套,脑后传来黏腻的质感。
他下意识甩动手腕,上面没有手铐也没有红痕。
他坐起身,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澈儿?”
宋临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不出意外意外还是发生了。枕边空无一人,他伸出手一阵摸索,一颗小小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