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唐雪青:“………”
她指着座垫甚至还没脑袋大的共享电瓶车:“…你说的车是这个??”
杨玉槐默不作声地点头。
“…这个……你会骑吗?”唐雪青投去关切的目光。
“不会。”
“得了得了…我们还是打车吧。”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却令人崩溃。“现在这个点根本没人接单呀。”
杨玉槐脸上的表情真正做到了口是心非:“我不着急。”
“………”唐雪青无奈扶额,一把撩起厚重的刘海。
“那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一会儿回来。”
………………
“还好吗?”
夏淙轻拍他的手背,眉眼如油画般细腻柔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澈摇头,手臂与腿部被石膏牢牢地固定住,手指一动不动。
他望向守在床头处的虞双,她的眼里满是担忧。
“左腿骨折,伴有轻微骨裂。”虞双替他盖好柔软的鹅绒被,手上翠色的玉镯与流苏配饰碰撞出叮当的清脆声。“澈儿,你的旧伤复发了。夏淙告诉我,你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这很危险。”
“药我都给你买好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剧烈运动。”
“我们在你衣服里发现了这个。”身材娇小的红色蝴蝶结女孩挤到夏淙身边伸出手,掌心间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机器。
“我们猜测那个女人是靠这个来追踪你的位置,可惜「副净」没来,这种技术活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
“呲咔”一声,木雕尖锥刺破了周遭的空气,凶狠地将追踪器剁成了两半!
女孩眼疾手快地缩回了手。
“……好吧,事实上,她在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够正常使用了。”叶翊言半眯着眼睛,颇为不满地凝视着冒着寒光的锥尖。“下次动手前记得和我说一声,没礼貌的「冠生」。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这只手就废掉了。”
“这叫以绝后患!”江淮渊双手叉腰。
“Chéri,下次小心些。”许默揽住他的右肩。
沈琴:“…………”
她怀揽那杆一丈多高的长矛,黑色天鹅绒保护套中露出被擦拭至锃亮的矛头。藏青色的长马褂在灯光下映出隐约的波浪纹样,领口处的白玉梨花扣温润而富有光泽。
“那个女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但在会所遇见了一面。”林澈否认。“她说…她认识姐姐。”
虞双沾湿丝帕的动作凝滞在半空中,仿佛整个人都僵住了:“…什么?”
“头儿……”江淮渊一脚踩在许默名贵的高定皮鞋上。“…头儿不是……哦不对。”
“这事有蹊跷。”
“…………”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我是最熟悉姐姐的。”林澈将被边攥入手心。“可是这个人我从未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
“周婕的死一定和她有关。她是个练家子,力气也不小,绝对可以一个人杀掉她。”
“…我严重怀疑她的背后有一个势力不小的组织…像我们一样。她跟踪我是有理由的……至于最坏的想法…”
“……我们也许被盯上了?‘叶翊言不安地扣手。
白色的丝质手帕在水里打了个旋,翻搅出扩散状的水波。手工织的淡粉色荷花如一叶扁舟般漂浮在水面上,亭亭玉立地矗立在湖中央。
“也有可能只是我一个人。”他鬓角处渗出几滴透明的虚汗,是咸味的。“不过警察那边…多亏了「文丑」。有人想要栽赃我们,所以在周婕腿上画出了那样的图案。”
“狗日的。”江淮渊愤愤而言。“根本就不是我们他娘的干的!”
叶翊言跟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再次确认一下……我们当中真的有人参与进这件事了吗?”
“…………”
怀疑是一面无形的镜子。
没有人主动去窥视镜面中的身影。
所有人都暗地里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没有人选择戳破表面的灯笼纸,沉默与不言说是众人最好的默契。
夏淙捻了捻如梅花般绯红的长发尾,迷人的香味已经逐渐散去。
“在收到指令前我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江淮渊下意识瞥向许默,后者应和似地展露出微笑。
沈琴依旧不语,犀利的眼神如尖芒扫视着每个人。
被盯到的叶翊言感到一阵脊背发凉,自证举起手来:“报告,我的任务不是这个。”
林澈不易察觉地向虞双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者立马心领神会。
“小梅,不如等人齐了再问问吧。”
他轻轻推开他的手,如溪水清澈见底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为深邃。
“没事的。”虞双用湿丝帕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我们都在呢。”
“哎对了。”叶翊言突然想起了什么:“「青衣」怎么样啦?”
林澈微微蹙眉,一丝失落藏进有些残缺的心底。“她看上去还好,只是…还是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其他的事……”
江淮渊的的脸色骤然变黑,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随时都可能爆开。
原本被规定好终点的列车脱离轨道失控地朝相反的路线前进,驶向无人预知且把持住的未来中。
“叮铃铃~铃铃~”
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林澈抬起手臂,在夏淙脑袋上敲了敲:“麻烦拿下手机,谢谢啦。”
“谁的电话?”虞双起身查看。
来电显示上写着爱人熟悉的名字,林澈露出来之不易的笑容:“是我的。”
………………
清晨,道路上的车辆还不算多。穿好制服的交警拧上矿泉水瓶盖,像往日工作般大步流星地朝马路中央走去。
半路上,一个瞩目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红绿灯旁年纪并不大的女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几粒顽皮的尘灰跳上她的裤脚,年轻女人欠下身,抖去了土黄色的沙粒。
单身女性并不罕见,但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忧愁。杨玉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掌,苍白的神色显得格外无助。
热心的交警拐了个弯,向这位看上去需要帮助的姑娘伸出了“援手”。
“妹儿,迷路了哇?”
杨玉槐略显疑惑地眨了眨丹凤眼,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迷路吗?我并没有迷路。”
“哦哦。”交警挪挪有些歪了的帽檐。“你一个人站在路灯旁边很危险,那些飞擦快勒摩托车耽怕要把你撞到起,你往后退一点哈。”
半懵半懂的杨玉槐向后退了几步,视线始终离不开唐雪青离开的方向。
过了多久?十五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看不见时间的心慌令她加快了期盼。她踮起脚尖,一辆车,两辆车,却迟迟等不到她的身影。
还要等多久呢?
回到岗位的交警认真地监督每一辆行驶过的车辆,好在每一位司机都按照正常的路线驾驶着,整条街看起来都井序有条。
“轰隆——!!”
直到震耳欲聋的引擎声打破了这一宁静。
不远处,火力全开的黑色摩托车正全速奔来,飞扬的尘土化作披风吹拂在女骑手的肩上。
皮革手套紧紧飙升的心跳点燃了整条道路,怒放的火花为她呐喊,每一波声浪都在尖啸着自由。
唐雪青灵活地绕开一辆又一辆笨重的汽车,冬风掀开她飞舞的碎发,露出耳垂上反光的黑色耳钉。
“眦呜———!!”
远处的模糊的小黑点逐渐清晰,那是女伴随之放大的身影。唐雪青紧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不羁地对着远处的杨玉槐笑着:“嘿——!”
杨玉槐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呼喊。她抬眸,恣意张扬的笑容在这一刻被永远定格在冬日的清晨,眼中的诧异被热情淬炼为灿烂的辰星。
“杨—玉——”
“眦啦———!!!”
严苛的交警伸直手掌,直面逼停了还沉浸在热烈中的女骑手。
唐雪青紧急刹车,凛厉的冷空气重重扇了她一巴掌,让她猝不及防地懵在了原地。
“妹儿!”
交警神情严肃,戴着洁白的手套指了指她发丝凌乱的脑袋:“你头盔嘞?”
唐雪青:“……哎哟!忘了哈…”
唐雪青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瓜。
唐雪青手忙脚乱地翻找头盔。
唐雪青乖巧地戴上了头盔。
“喔,对了噻。”交警放心下来。“还有,嫑炸街哈。”
“绝对没有!正常行驶,正常行驶!”
杨玉槐看着傻模傻样不断挠脑袋的唐雪青忍俊不禁,不知是不是被冻伤的脸淡淡红润起来。唐雪青与交警交谈完一转头就注意到她脸红开怀的表情,同样咧开嘴笑出了声:“不是,你笑什么?”
“你好傻。”杨玉槐用手遮住半张笑颜。
“你才傻!”唐雪青瞥向她被冻红的颈部,取下白色围巾系在她脖子上:“你看你,这里都冻红啦!”
杨玉槐被宽厚的围巾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呼出的白色水汽在纤长茂密的睫毛上形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帘。她把张脸都埋进暖和的绒里,上面还残留着带有香味的余温。
是夏天中牡丹花的清香。
“上车。”唐雪青向她伸出手。
从未坐过摩托的杨玉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怎么上来?”
“…我……上去…脚放在…呀!?”
唐雪青跳下车,干脆利落的将她整个人都托了上去。
杨玉槐花容失色,红着像熟透了的番茄的脸惊魂未定地定坐到了后座上。
“好啦,那我可要启动咯!”
一脸茫然的杨玉槐手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坐稳了!哦对,你最好搂着我,不然可能会掉下去?”
“怎…怎么扶着你?”
“就是……”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先她一步做出了回答。
来不及反应的杨玉槐尖叫一声,脚底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耗尽了她所有的胆量。
“搂住我腰!”
又一声尖叫后,杨玉槐整个人都向前倾在唐雪青的后背上。
体验到恐惧的杨玉槐尝试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她的腰前,可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又让她缩回了手。
车身仍然疾驰着,速度丝毫不减半分。喧嚣的风划过两人的脸庞,这是她第一次闻到自由的气息。
“眦啦——!!”
猛烈的刹车成为了最后一次助推,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松开,而是牢牢地搂住了唐雪青的腰肢。
“…啊……”
唐雪青趁着红灯的时间向后看去,一扭头就看见了杨玉槐那张面红耳赤的脸庞。
她刚想说些什么,那双死死搂紧的手告诉了她答案。
“…怎么…停下来了?”
“红灯呢,正好休息一下。”
唐雪青理了理头发,不怀好意的坏笑隐藏在头盔下。
“你是第一次坐车?”
“…嗯。”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唐雪青不再询问,这种语气她再熟悉不过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们继续前进着,路还很长。
慢慢地,杨玉槐抬起头。
兜风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风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中,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凛冽。
自由的味道,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