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一只脚急不可耐地抢先一步踏在陶瓷材质的地板上。
高马尾艺人火急火燎地冲出电梯，紫色的发尾飘逸在身旁同伴茫然无措的眼神中：“……你去哪里？”
“………”唐雪青的身后拖着纤长的黑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去六楼等我，待会儿就来！”
杨玉槐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不多问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的背影按下了电梯按钮。
“咔嗒。”
公司的三楼走廊空无一人。
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这里。鞋跟与地板的摩擦声清晰响亮，两畔栽种的君子兰纷纷向她弯下腰来。
“哒哒…哒哒……”
写着302的门牌被镀上一层金边，脚步声戛然而止。
“笃笃。”
无人回应。
“啧。”她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耐烦，手上更加大力度地敲了敲门。
“笃笃笃！”
穿着白衬衫的工作人员一阵小跑，慌忙拦下了她。
“唐小姐！”
“唐总正在里面进行会议呢！……请您稍等一下。”
唐雪青极力遏制住狂动不止的心跳：“什么会议？”
“这个……”工作人员擦了把汗。“我也不是很清楚……”
“要不您先上楼等待一下？”
“哦。”她脸色微微涨红，叉住肩靠在一旁的墙上。“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门内传来琐碎的人声。唐雪青皱眉，交织而模糊的女声莫名引起她的不满。
闭上眼睛。
她思索着，不断思索着。脑中所有思绪化作一团又一团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线，用力地捆绑住仅剩的一点理智。
周婕的死，杨玉槐的遭遇，迄今为止出现的所有异常。一切绝不是偶然，她必须强制让自己思考。
有些答案，必须要由她亲自确认。
门扉半掩，银发女人轻轻推开门。锈红色的眼睛在出去的一瞬对上了她的视线。
“之后我还回来。”
唐雪青有些诧异。她站起身，思绪瞬间被斩断。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秋扇礼貌性地对她一笑，唐雪青来不及反应只得站在原地盯着对方，直到彻底不见她的踪影。
喂……
她垂下手，大步流星地冲进办公室内。
就在进去的一瞬间，缠着绷带的金瞳少女猝不及防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哎哟！！”两人撞了个满怀！
“我去！”
“妈呀！”
「卯」痛苦地捂着被撞痛的额头：“…呜呜呜呜，你怎么走路不看……”
她话音未落，却被唐雪青一把揪住衣领子：“你怎么在这里！”
高马尾艺人怒目圆睁，黑色眸子里充满了警惕的敌意。
“…啊……啊？！”「卯」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腿一软，整个人都滑倒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你干嘛？？……”
“我问你！谁让你拍的！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回答我！”她咬牙切齿。
“不关我的事啊！”少女眼里噙出几朵泪花。“…呜呜呜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够了！！”
“唐雪青！”
门内传来男人的呵斥声。
唐雪青转过头去，满脸怒色的总裁用眼神警告着她的行为。
停下。
领口的力度渐渐弱了下去，「卯」见状趁机抹眼泪拔腿就跑。
唐雪青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站在门中的父亲。
“进来。”
棕色的门徐徐关上。
“哗——”
“父亲。”
“你来这里做什么？”男人用质问的语气面向她。
唐雪青无声注视着他：“………”
“哦，对不起，唐总。”她语气冰冷。“刚刚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人… ”
“这里不处理私事！公事公办。”
“……… ”
“好啊，是你要公事公办！”
唐雪青愠怒地靠在门把手上。男人的脸色阴沉，但她却像丝毫没有看见般继续提问：“现在公司内部的管理出了问题，谁来处理？”
“什么管理问题？就算真正出了问题，也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唐明瑙转过身看向高马尾艺人。
“哦，你在逃避。”她面无表情。
“…………”
“当初是你要自己选择要走这条路！你就应该做好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来闹事！”
“去你妈的闹事！”她的音量不甘下风。“我不信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只是不想管！”
“你现在的身份是艺人！去做好你的艺人！”
“够了！！”
她攥紧拳头，心中的愤怒，不甘和失望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
“我亲眼看到偷拍的那个人从这里！你的会议厅里出来！还有那个莫名其妙混进来的新来的！”唐雪青重重将拳头砸向大门！“你还想怎么说？还想怎么狡辩？你到底在对我隐瞒什么！？”
男人冷静下来，低沉的声音犹如深渊般始终隐藏着冰川下掩埋的真相：“你无权知道。”
“我有权知晓！”
“我是你的员工！”她攥紧胸前的布料，仿佛撕扯着心脏般痛苦。“…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因为我看到了！所以我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心里一惊。
“我们都心知肚明！”她继续说下去。“但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放任不管！”
唐明瑙蹙紧双眉。他微微倾下头，不断揉着眉心。
“……你知道什么？”
“…………”
发生的种种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唐雪青低下头。
她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周婕……她的突然离开，还有突然来的这位…你怎么解释？”
“这就是你所说的管理问题？”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这件事过于紧急，所以没有及时和你们解释。”
“哦。”
她想起杨玉槐对她说的话：“……那她还会回来吗？”
“周婕？”唐明瑙暗自不爽，脑里却浮现出回答。“你们团里的那个艺人？”
“不会。她不会再回来了。”
“………”
唐雪青咽下一口气，她不由自主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她一定是被除掉了。”杨玉槐悲伤的神色出现在她脑海中。
“好。那场团建……我并没有找到杨玉槐和李鸢。”
“这又是哪件事？”
“你只用回答！”
“你没见到？”他神色严肃。“你的意思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那两个人？”
“不，进行到一半…她们都不见了，还有我们的经纪人。”
“我并不知情。”唐明瑙矢口否认。
“不！我是说…”
唐雪青深吸一口气。
“我找到了杨玉槐，但是那是在结束的时候，我们的人员被打散了。而且那个时候…嗯…她衣衫不整，支支吾吾什么都没说。我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明瑙反应过来，他望向自己的女儿：“你又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她眼中全是怀疑和揣测：“我想你可能知道。”
“我并没有参与。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去亲口问她。”
“你不知道？”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男人怒目指责她的语气。“跟你说我不知道！我不在场。”
“哦。”
“你还有问题吗？”
“当然。”
唐雪青锐气丝毫不减：“我们遇到了偷拍者，就是刚刚那个从你会议厅出来的。你不解释一下？”
“………”
“我对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件事情我会私下处理。”
“什么意思？”
“我抓住了她，你所谓的那个偷拍者。刚刚的会议是在和平处理她做的事，照片她会删掉，具体的赔偿也会确认。”
“你不用担心。”他语气有所缓和。
“哦。”
“说完了吗？”
“有零个人在意你他妈见鬼的赔偿！”
“别在我面前说脏话！”
唐雪青丝毫没放在心上。
“这就是你说的管理问题？”唐明瑙反问。“那么现在解决了。”
“解决个屁！”
“够了！”
“现在来讨论下私人问题吧，雪青。”
他坐下，谈蓝色的衬衫袖口垂落在小臂处。
“你想说什么？”她肉眼可见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们这代很难再继续发展下去。”
“…………”
“……什么意思？”
她不满地抬起头。
“从运营的角度上来说，很难发展下去。”
“而且你本来就不应该去干这个。”唐明瑙脸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冷漠在审视着她。“你应该来接手我的任务。”
“……你什么意思？”
“胡闹结束了，你竖起耳朵听好我说的话。”
“追求梦想的游戏该结束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
这很明显是她的逆鳞。
“你闭嘴！”
唐雪青眼神凛厉：“…我不准你这么说！”
“原来安排你进去是为了让你体验，这样做的结局本来只有失败而已。”
唐明瑙双手交叠：“你要做的正业，是继承我的事业。”
“我凭什么要继承你的事业？”她咬牙。“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人生！？”
男人伸出手，指节在桌面上敲打的声音像极了钟摆声。只是表盘上的每一个刻度都成了她梦想的倒计时。
“就凭你现在能够成为艺人，也是靠我一路扶持上去的！”
“够了！”
她想要反驳，但是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在说：
看看现实。
“你能赚钱吗？你能够为公司带来收益吗？”
“没有，目前没有。”
“你的价值不如你的同伴。”他眼底流露出鄙夷的神情。“说说看迄今为止你都贡献了什么？”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付出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那你又凭什么享受现在的一切？我给你创造出的一切！”
唐雪青抿紧了嘴唇。
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想要去回答，她没有作出回答。
“雪青。”
她的父亲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她的身侧：“好好想想吧，孩子。你现在能够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我赋予给你的权力。”
“我不要你所谓的权力。”
“因为你是幸运的。”唐明瑙放缓了语气。“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
“比如你的同伴。”
男人伸出手，看似安抚的动作却像是勒住了她的脖颈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那她们就活该被这样对待吗！？你回答我！”
刺眼的阳光穿过窗帘下的阴影处，照在了唐明瑙的手腕处。
“什么？”男人不满地蹙眉，暖色的光打在他的左半脸上，令人看不清眼底。“你怎么还在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才不是无聊的问题！”
她视线下移，下意识想要拍开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
一道印记吸引了她的注意。
美好的亮黄色，高马尾艺人表情凝固在了阳光下。温暖的阳光，冬日难得的阳光是如此冰冷，寒得入骨。
一阵恶心的眩晕感涌上她的心头：“你……”
唐雪青正要开口，可她的眼睛却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