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屋子里充斥着怨气,那一刻蒋学义屏住呼吸,他黑漆漆的瞳孔倒映出一个女人疲倦的身姿,单薄的身体在白衬衫的作用下如薄纸一张轻易撕碎,触碰即破裂。
她优雅的把额前碍眼的碎发别到耳后,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她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蒋学义的喉咙拴上了一把锁,嘴唇周围黏上一层厚重的黏胶。
可是他像个提线木偶,肢体就连思想都在催促他说些什么,只有说些什么他好像就能得到宽恕得到原谅。
深夜,已是华复放学的时间。蒋学义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林晏姿已经做好饭碗就一直摆在餐桌上。还好,是冒烟的,热气腾腾。不然又得麻烦她给自己热饭。
“妈…”那沙哑的嗓音,掺杂着复杂的情绪。白炽灯散发出刺眼的光,他避着那束光把头掩入黑暗。
林晏姿露出失望透顶的眼神,她不藏任何情绪,她气笑了,“你还当我是你妈啊?”
“……”
听见这句话蒋学义揪心的疼,可是面对亲爱的妈妈他只能妥协。告诉自己要理解妈妈的不容易,不要…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哼,你真的把我当你妈妈了吗?我一个律师,我教出来的儿子无视校规校纪,跟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打斗在一起。你可以丢脸,可我丢不起!”林晏姿红着眼眶,眼周埋下深深的黑眼圈,“我让你去学校学习,考大学,不是!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林晏姿越说她就越难受,“你觉得我容易吗?!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
她一气之下抓起茶几上精美的花瓶,用尽全力把它摔在地板上,玻璃与地板撞击产生震耳的声响接着玻璃碎片被弹起,落入四面,无数碎片就砸在蒋学义的脚边。
那股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力和威慑力,让蒋学义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直到他成年,他都没有想明白林晏姿为什么那么的生气,会在那天爆发出来。
蒋学义服软:“对不起…”每每一次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委屈劲,鼻子酸酸的微微仰头那刻是异样的难受。
这句对不起,只能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
也许是气了一整天,也许是为了等蒋学义的那句道歉。林晏姿也没有再追究,她抽出纸巾在脸上草草摔摔的抹去。那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心头肉。
“义义,妈妈只想让你有一个好的未来。妈妈会害你吗?”
她让蒋学义过来,问他伤到哪里了没有。蒋学义上牙轻轻咬住下唇一丁点肉,两眉微抬苦笑着摇头说没有受伤。
林晏姿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没事就好。不耽误明天去上学。”
说完那句话,腹部就是隐隐作痛。那种灼烧感好似大火燃燃贪吃的啃咬伤口的整片皮肤,就连他坐下来吃饭那一瞬间,刺疼的他忽然站不稳。
林晏姿专心致志的吃饭,从头到尾没有发现儿子的怪异。只是在那时她夹起一块肉放进蒋学义的碗里,笑笑。
林晏姿:“吃吧,这个羊肉啊很好吃的。”说着,她又连续夹着羊肉放进碗里,“你多吃点啊,别到时候营养不良然后身体跟不上,到时候受罪也多也耽误了学习。”
是痛不是痛,谁又真正在乎呢?饭后他独子坐在满桌卷子前,那是一片海,那片海正在吞噬这幅躯壳。他坐在那里许久,思考人生到底为何而生又为什么而活。
这是开门声响,蒋学义缓缓的扭过头看着她。林晏姿露出温和的笑,她端来为自己沏好的茶,“把茶喝了,我刚刚已经把今天的作业发到你手机上了。写一下啊,还有今天落下的功课也要赶紧补回来。”
蒋学义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开机后屏幕上就显示出林晏姿的信息。很快又弹出徐任的消息,他表情顿时僵硬了,林晏姿走过去快要到他身边时蒋学义就连忙跳到他和林晏姿的聊天框里。
林晏姿微微探出头,眼睛斜视在手机屏幕上,“怎么了?什么东西啊。”
蒋学义抬头,反正不知道怎么扯谎,他字正腔圆的说:“作业量太多。”
“嗯,是。不过,高中嘛把这剩下的一年半熬过去了,你想干什么都行妈妈都支持你。”林晏姿摸摸他的头,“义义啊,妈妈希望你呢以后选择做医生,不管怎样你选了理科,医学专业还是很吃香的。”
“妈,我们到时候再说吧。”话音刚落,蒋学义就以要写卷子为由对林晏姿下逐客令。
夜色阑珊,窗户敞开蒋学义能够清楚的听见街道边川流不息的车群鸣笛的声响,可以看见远远的那一边高楼大夏,这样的盛世如此繁花绽放。
就连吹来闷热的风也令人心情愉悦,蒋学义的屋子里很亮堂,冬暖夏凉。方才起身的时候他又不小心撞到桌沿,他哼哧一声咬紧后槽牙。
总算是把卷子和功课都弄完,现在才十一点半,他竟然有些欣喜。往常写作业都要写到一两点,想起刚刚徐任发的信息,他在确定林晏姿已经睡下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来到楼上蒋学义看见门给自己留了缝,他来得及也没有换鞋,穿着拖鞋睡衣睡裤就来了。他看见徐任说大黄很难受,心急火燎的。
可进屋一看,蒋学义愣住了。那胖家伙活蹦乱跳的,见到自己就着急的扑过来抱住大腿,止不住的汪汪吠叫。蒋学义害怕它扰民,立刻摁住它的嘴巴故作凶凶的模样,教训大黄不要调皮不要乱叫。
“来的挺迅速。”徐任刚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不停的滴水,他上本身赤裸着小麦色着实显现,薄薄的腹肌肌理分明,隐隐的腰线一直延伸到某个消失点。身材好肩宽窄腰,年轻气盛还配的上一张漂亮的脸。
论谁都不能拒绝这样的人。
蒋学义眼神停在他身上一秒,就赶紧转移回大黄身上,“它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病。”说着,他就走到徐任面前,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懒得同他计较,“狗没病,又能跳又能蹦。把作业给我吧,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好香,是那种淡淡的薄荷香。这是徐任身上的味道,蒋学义心脏加速他在不经意间快速调整呼吸。为了不让徐任看出破绽,他立刻皱紧眉毛。没成想那表情却成了一种厌恶的表现。
徐任撇开目光,他完全不听蒋学义说什么,心不在焉的说:“有病啊。”
蒋学义冷着脸,“什么病?”
“发情了。”徐任实话陈述。
发情?狗发情?这也算是病,他看了看地上老老实实趴着的大黄,“没看出来。”
“操,你刚刚什么表情。”徐任蓦然抬眸对视,纤长的睫毛染上层层水雾,那眼神令人不寒而粟,“你今天从我面前走,也是这个表情。有你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么?”
蒋学义内心恐慌,他才急急说:“不是,你能不能不要乱揣测。”
他扯扯嘴角,黑眸凛冽。可他压制住火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开口还是狠话,“绝了,照你这么说我眼睛是个摆设。得,你也不用说了,再怎么解释也不能把你内心里的想法诠释出来是吧?”
看着蒋学义真没意思在这久留,本来自己还点了他喜欢吃的热干面,又买了披萨炸串。怎么态度这么冷漠,好像谁想上赶着追他了一样。
徐任松了口,丧气的表情立刻浮现在脸上,“作业就在茶几上,自己拿去吧。”他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扔在真皮沙发上的黑色短袖,将他套在自己身上,完美的腰线和肌理被一抹黑藏匿在阴处。
蒋学义盯着作业本看了一秒,脑中不知在犹豫什么。
“我、我怎么弄,你才能高兴。就当是我报答你。”
徐任撑着脸冷冷的扫过他一眼,满腔的热火都在刚刚泯灭。他不想让蒋学义难堪,他只想等蒋学义自愿。
随后他摆摆手,让他离开。
徐任:“还没想好呢,面瘫脸。拿着你的作业滚蛋吧,我要休息了。”
蒋学义:“好,谢谢你。”
停顿一秒,徐任又叫住他,满脸不在乎语气又颇为在意,“诶,你没事吧?”
他知道徐任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很平淡地说:“没事。”
拿起作业的蒋学义就要走,刚到门口,门铃就响了蒋学义打开门就看见外卖小哥提着一大堆东西,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小哥看见是蒋学义开门,笑呵呵的,“你好,是先生吧?”
“拿进来吧。”
他指使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学义。蒋学义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东西,放在吧台上。
迈出门槛那步,只听徐任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说:“慢走不送。”门关上那瞬间,俩人都松了口气,徐任从沙发上起来,看向吧台上的外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他拍拍大黄的脑袋,“走,跟哥回去睡觉。”
大黄呜咽呜咽的,它在因为蒋学义的离开感到失落。照顾宠物就像照顾小孩,徐任顺着脑门上的毛捋顺。
徐任笑笑,“怎么?刚走一秒你就想得不得了?”
大黄嗷呜的做回应,它把爪子搭在徐任的胳膊上。
“就不应该说你是发情。”徐任“嘶”了一声,在做思考,“就应该说你有相思病。”
他心里止不住暗戳戳的想,徐任不是说要休息了么,怎么还点了这么大一堆东西。刚下第一个阶梯,他又侧身探回去,沉重的大门已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