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黛一路驶向酒店,在门口和一位老大爷汇合:“麻烦您了。”
老大爷笑得和蔼可亲:“嗨,您这话说得,给钱了就是老板,您瞧好吧。”
一大一小并排走进酒店,凌黛已经没有上一次进门前还需要深吸一口气的为难,咧着嘴把手背在身后,和大爷一起踢开包厢的门。
“黛黛,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刚进去还没看清楚坐着的人,就被教育了。
瞧瞧,人家都是背后教子,只有咱们凌湘君女士,从小到大恨不得把她所有的缺点暴露在众人眼前,这样处于交际最底层的她,就有了一个代替她成为众人嘲弄的对象。
刚教训完,一扭头,看到凌黛身旁的老大爷:“这是谁?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你别和我说这是你男朋友?”
“您说的这是哪的话,我和大爷年龄相差这么多,怎么也不合适啊。”
凌黛看也不看桌上的人,给大爷拉开椅子,让他挨着凌湘君女士坐,然后坐到了旁边一个和任何人都不接触的座位上,吊儿郎当。
“您总催我结婚,我觉得自己特别不孝,女人怎么能不伺候男人呢,没有男人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凌湘君女士的大姐冷哼一声:“总算说了句人话,进来不知道和长辈打招呼?也不知道你.妈怎么教你的。”
“黛黛,赶紧和大姨认错。”
凌黛冷笑,看看,这就是她妈,永远向着外人,可能她天性就是这样吧,和石头没有关系。
“我凭什么认错,我有什么错。长辈?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我一个肾的长辈?那他.妈是畜生,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她一点不惯着他们,当场掀桌子开骂,看得大爷连连挑眉,小朋友战斗力很强嘛。
一说起这个,凌湘君的大姐也急眼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凌黛就骂:“小畜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哼,怎么,急了?你个老畜生。我告诉你,你那孙女得了尿毒症也是活该,怎么就她得,别人不得,有时候人要找找自己的原因。”
凌黛小时候迎面被一个老头敞开衣服露出下.体,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呢,“为什么老头不找别人就找你,是不是你打扮的不合时宜?人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当时凌湘君女士什么反应呢,她没有反应,知道她大姐说的话不对,但人家告诉凌黛要对待长辈要大度,还替别人道歉。
多可笑。
这句话凌黛一直记了很多年,如今终于能换回去,真是天道好轮回,就一个字,爽!
“嘭!”凌湘君女士的大姐气得浑身发抖,操起桌上的杯子往凌黛头上砸。
凌黛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四肢不勤的人,动作十分灵敏,杯子砸过来的同时偏头,杯子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黛黛!”
对于凌湘君女士的警告,凌黛懒懒抬起眼皮:“这话您应该熟悉,既然当年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最好给我安静下来。”
凌湘君女士的大姐扶着桌子大开口喘气,听到她说什么,伊莱娜茫然。
凌黛都笑了,看看,伤害别人的人,从来都不记得自己当初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同样的话她反而受不住,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无端让人恶心。
“你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当年大姨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得不忘。”
凌湘君女士大义凛然,窗外的太阳好像都汇聚在她身上,好像一个圣母降临。
“您去乐山吧。”凌黛一句风马不相及的话,成功让众人愣住。
“我去乐山干什么?”
“哼,把乐山大佛挪开,您坐上去啊,这么会慷他人之慨,您干脆出家得了呗。”
凌湘君的大姐也好像想起什么,自从那之后凌黛再也没有搭理过她。
有些心虚,想到孙女去世,全都是因为她见死不救,转头又支棱起来,到底没有说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坐下。
凌黛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餐桌边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向她,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王大爷,公务员退休,家里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孙子,年龄和您同岁,你俩聊聊吧。”
凌湘君没反应过来,呆呆问道:“什么?”
“给您相亲啊,女人哪能没有男人,女人哪能不伺候男人呢。您不行,只生了我这么一个闺女,还是个不省心的。我这不是给您找老伴么,王大爷家里俩儿子俩孙子,一定让您过上所有老太太应该过的日子。”
“我一把年纪相什么亲!”凌湘君终于反应过来,这兔崽子不是找了一个老男人演戏,而是给自己相亲。
顿时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脸猛地沉下来,对着凌黛嘶吼。
凌黛挑眉一笑,这么多年都有一个扯下凌湘君女士面具的想法,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实现,可喜可贺啊。
唯一遗憾的是她的朋友们不在现场,真想让他们也看看,凌湘君女士在家里是怎样摔东西、怎样冷暴力的,人设崩塌一定很有趣。
她也不气,更大程度是早就习惯,已经波澜不惊,颇为苦口婆心劝道:“您也老大不小了,这女人就应该有一个婚姻,每天早晨起来给家人做饭,送孩子上学,你想想,是不是特别幸福?”
诶,回旋镖这不就回来了么。
凌湘君女士气得满脸通红,更多是羞得:“我一把年纪怎么生孩子。”
“那怕什么,王大爷家俩孙子呢,一个上幼儿园,另一个刚出生,您不论是送孩子上学,还是熬夜换尿布,都能满足您当奶奶的梦想。”
王大爷自从坐下来就没机会发挥,眼瞅着小丫头都已经把话头递过来,忙不迭连连点头:“没错,我退休工资八千,有房有车,不要彩礼,你把孙子照顾好就行。听小丫头说你一直念叨孙子,现成的俩,一定让你满意。”
“你孙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凌湘君女士成功破防。
“我们是一家人,我孙子不就是你孙子嘛。再说了,我还没嫌弃你年纪大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年纪大?咱俩同岁,我老你也老。”
“哼,男人什么时候都能找十八的姑娘,女人一上三十就不行了。”
凌黛给王大爷鼓掌:“说的好,您听听大爷说的,多么经典呐,这都是真理。”
她今天非得把回旋镖都给每个人插在心口,再转两圈。
怎么样凌湘君女士,熟不熟悉,这么无耻的话,就是您当年说的呦,您可千万不能破防,那样多双标。
“凌黛,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凌湘君女士的大姐最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
凌黛从前还会被PUA,现在?老娘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都……还是好使的。
她撇撇嘴,翘起二郎腿开始吃饭,夹菜的途中和对面的男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继续吃。
对面男人的父母都慌了,眼瞅着这闺女娶回家是要闹翻天的节奏,全程双唇紧闭一句话不说,权当今天的饭局只是朋友相聚,半点不谈两个孩子的亲事。
至于他本人?自从看见王大爷进门,一直低着头,好像害怕被他发现一样。
凌湘君女士还在和王大爷掰扯,她大姐见凌黛不搭理她,也不自讨没趣,拽着凌湘君的胳膊想把话题拉回正轨:“湘君,说孩子的事情,你跟他计较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妹妹有没有受委屈?不重要。
要问凌湘君生气吗,她自然是生气的。
但就像从前每一次,她强硬要求凌黛不在乎,现在她大姐要求她不在乎,也只能忍着气照做。
转头不搭理王大爷,姐妹俩坐在一起,对着凌黛的相亲对象和他爸妈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黛黛,别光顾着吃,你们两个年轻人互相认识一下,这孩子除了有个儿子,其他各方面都很不错。你也这么大的年纪,别再挑了。”
凌黛气笑了,一口麻椒鸡一时不察呛到气管里,扶着桌子拼命咳嗽,鼻子里一股麻椒鸡的味道,呛得头疼。
她在这边咳嗽,凌湘君女士就稳坐在那儿看着,最后还是王大爷看不下去,递给她一杯水。
接着坐回去,点了根烟,带着意味深长端详凌黛的相亲对象。
好半天,在男人坐立不安中幽幽开口:“明永飞,你出来啦?”
“什么?”凌湘君猛地扭头,她大姐表情瞬间心虚,就连男人的父母同样面色大变,一脸惊骇,仿佛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的。
王大爷环视一周,双眼满是杀气,一改之前无赖老头的模样,吞云吐雾不和他们讲礼貌。
“激愤之下杀妻,自首、再加上狱中表现良好,十年就出来了,刚出来就相亲,这么急,你当年杀你老婆干嘛呢。”
王大爷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浪,就连凌黛都没想到凌湘君女士的大姐会给自己介绍个杀人犯,还是杀老婆的那种。
尽管提前已经知道她不怀好意,但现在还是被人性的黑暗震撼住。
再看凌湘君女士一脸伤心看她大家,没有一点愤怒,她最后的一点留恋终于消散在空气中。
王大爷把现场搞乱,一脸无辜:“你们这么看我干嘛,当年案子是我破的,人也是我抓的,没骗你们。”
相亲男面对王大爷不敢造次,抬手死死摁住想要上前撕扯的父母,全程一句话不说。
凌湘君一脸不可置信,默默流泪的样子看上去半老徐娘还挺有韵味。
至于她大姐,没有一点羞愧,正后悔自己行事不严密,没有把人骗到呢,死死拉着凌湘君的手浮于表面的懊恼:“湘君,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为黛黛好。”
凌黛懒得看她们姐妹亲情的戏码,不用想都知道,最后结果一定是凌湘君女士眼含热泪原谅她啊,然后再逼着自己“大度”。
简直令人恶心。
“大爷,吃饱了吗,咱走吧?”她和大爷两人无视满桌尴尬的人,埋头苦吃,两人都放下筷子,转身就走。
凌湘君女士还要阻拦,凌黛嗤笑,抬手打断她要说的话:“我还是那句话,您心里想什么,咱们彼此都清楚。您不就是想着我只有过得不好,才能被您继续掌控么。可惜我现在生活很棒,那么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我推进婚姻的深渊。”
“大爷,给我根烟呗。”凌黛问大爷要了根烟,猛吸一口拼命咳嗽,老爷子烟真烈,竖起大拇指。
“我从小,您的情绪就不稳定,准确地说,您的情绪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不稳定。凌湘君女士,我现在呢,翅膀硬了,而且不想给你们当奴才,我劝您到此为止,不然我说不准会干什么事情。”
“别人家还得父母给儿子买房买车,您说您,我给您买房买车,要钱给钱,隔几个月就出门旅游,您有什么不满足呢。”
“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给您打钱,但我们,就不必再见了。”
“如果我非要你相亲结婚呢。”凌湘君双眼猩红,她接受不了唯一的女儿不受控制,甩开大姐让她暂时冷静,回去再说得手。
“哼,那我就只好送您去精神病院了,您要知道,您的情绪反复无常,是需要治疗的。”凌黛抬起烟头点点凌湘君的脸,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眼底满满跃跃欲试,显然希望她尝试一下。
母女二人胶着,谁也不让谁。
铃声响起,凌黛掏出手机一看,是麻子,懒得和她纠缠,接起电话转身离开。
“什么事儿啊,我还没睡醒呢。”
“你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又受委屈了吧,赶紧来家里,有大事和你说!”
“不去,哪有去别人家过年的。”她宁愿自己在家睡觉。
“你赶紧过来,我姥姥让你过来,你记不记得美男奶奶说从我身上闻到同类人的味道。”
“呵,你别告诉我,你家也赶尸,从前怎么没听过。”
“不是赶尸,是牵丝傀儡,我二姥姥,就是你陆阿姨的妈妈,她们家祖传这个。想当年本来想让我接替,结果我妈替我拒了,这次刚回家二姥姥就闻到赶尸的味道,我根本没法瞒。她非要让我继承傀儡,还不能拒绝,你赶紧过来一起接受考验。”
曾麻子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黛黛也走上这条光怪陆离的路了,那大家有苦一起受,凭啥她煞气重就不用学这个,不公平。
凌黛……“你问乐戎过年有没有假,一起。”脑子转的很快,坚决要拉每一个人下水,谁都别想跑。
“王大爷,今天谢谢您,我送您回家。”
“你忙去吧,我找老友下棋去。”王大爷把手往后一背,没入人群中。
昨晚凌黛给婚介公司打电话,说了要求之后,婚介公司的老板给她介绍了自己的父亲,说老爷子刚退休显得没事干,正好符合她的要求去演戏。
凌黛没想到意外之喜这么喜,王大爷厉害。
终于解决完这摊破事儿,还拿到了第三块石头,凌黛懒得回家,直接往机场赶去。
路上还不忘给长辈买礼物,上门做客哪能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