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间,靠近拐角,还有盆栽花,就是这间了。
门是敞开的,在外面还能听到经常小孩的哭闹声。
陈夜走到旁边,敲了敲门。
之前看到的那老头正大光明地坐在门槛上,看见陈夜还问:“你干嘛的?”
“找你。”
老头愣了两秒,说:“找我?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陈夜笑了笑,走进他的院子,眼睛盯着老头的两个孩子,“几天前,你让我们买了几瓶基因强化剂,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
老头眯着眼认了一下,他骗过的人不计其数,脑子都不过脸的,不过逼陈夜他们买基因强化剂这事还有点印象,毕竟时间不长。
“谁让你们是从城区来的,不骗你们骗谁。”他说的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
陈夜呵呵一笑,道:“老先生您还有理了。”
他也呵呵笑,“你们一个个的跑我们荒野来,不坑你们坑谁,个个嚣张得要命,就你们那气质,那眼神,我不坑你们都觉得亏心。”
陈夜不想和他扯别的,直接问:“我也不是来找麻烦的,老先生,一个金币,我向你打听点消息。”
他下巴抬了抬,人都没有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你问吧。”
陈夜找了个地搬了个木凳子过来,和老头面对面对视着,“我才从荒野上回来,东街这几日为何不见了很多人?”
老头瞪了她一眼,“这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东街的。”
陈夜笑道:“你别骗我了,你要是不知道消息,那西街这一片,都没人知道了。”
他叹了一声,“和你说你又不信,我是真不知道,我之前那些老兄弟最近都不见了,连带着还有不少富商也消失了,我怀疑他们是离开青锋角了。”
“我不信,你手下那么多人,他们没一个忠心你的。”
老头沉默了。
他眼睛望着不远处发呆,全身浸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陈夜试探了一句:“真没一个跟你?”
他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语气很凶,声音提得老大,“胡说,谁说没有一个人跟我,我是怕……跟我的那些人私下接活儿全都死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继续说:“有好多人我都联系不上了,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给我传消息的,也让我离开青锋角,我都收拾好东西准备逃了,又不让我们走了,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都看命。”
那两个小孩被老头吓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哭了,两个人相亲相爱起来,跑到旁边的花池里面玩泥巴。
“他们是跟着富商一起离开的吗?”
“不清楚,我估猜是这样,我那几个朋友都是认钱不认命的,能让他们和我不告而别的只有钱,而且……”他压低了声音,“最近西街有一则传言,他们说青锋角被别的人攻下来了,现在是在大洗牌,等上面洗完了,就轮到我们了。”
他说完引子就不说了。
陈夜递了两个金币出去。
他继续道:“咱们青锋角之前是一位姓严的大人重建的,三年前,他带着身边几位异能者在这儿圈了个地,领着那几位异能者将这附近几百里的变异生物全部赶尽杀绝,招呼了附近的流民过来居住,这才有了咱们青锋角。
可是他啊,运气不好,上个月在外杀完变异兽回来,被自己人暗害了,异能枯竭时被一枪结果了性命,没了这位严先生,底下几个异能者乱成一团,你争我斗的,瞬间死了大半。
他们想要,难道别人要不得,现在是窝里斗便宜了外人,青峰角在上个月就换主人了。”
“上位的不是好人?”
老头乐了,反问陈夜:“什么样的人是好人?”
陈夜自知失言,只说:“不随意杀平民是好人。”
老头拍着大腿哈哈直笑,他指着自己两个孩子说:“那只杀富商也是好人了?”
陈夜摇头。
“我这两个孩子在一个星期前,他们还能跟着我吃上些肉,这几天,只能吃上饭了,我家还是富裕的,西街有些更穷的人家,还有南街贫苦地区,长时间不让人出去,他们恐怕都要断粮了,之前还有富商让他们做做短工勉强度日,现在……哼。”
他伸出五根手指,“你看吧,不出五天,必定出事。”
来时陈夜步伐轻松,临走了反而沉重起来。
要是这老头没骗人,他们现在是被迫卷入了人家争权夺势里去了。
麻烦大了。
陈夜回去睡了一觉,睡醒,田胜回来了。
他满脸喜色,满头大汗,黑袍下的灰色上衣深了大半。
正准备说话呢,看到宋万里原本住的房间里是宋飞白,他一愣,问:“他怎么在这儿?”
隔壁隔着一道墙的宋万里探出头来,“我在这儿呢,他受伤被我们捡到了。”
田胜倒也没说什么,他提着自己剩下的衣服放在了宋飞白的房间里,“晚上我住这边。”
宋飞白一个半残人哪有人权,他苍白着脸说:“我还能赶你出去吗?”
田胜在外抹了一把脸,宋万里和陈夜都在院子里了,宋飞白也在房子门口,他并不避讳宋飞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找到刘芝芝他们了,他们联系上了不少人,大家在一起会比较安全,所以我答应了今天晚上去见见他们。”
他咳嗽一声,问:“陈夜,宋万里,你们觉得呢?”
陈夜:“我没意见。”
宋万里:“我也没意见,只是,芝芝姐怎么不回来?”
“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做,很多人都在这次行动中受伤了,刘芝芝在照顾他们,还有,我们和迪西学校的不少学生也在一块,还有你的老熟人,你去了别惹事。”
他是对着宋万里说的,宋万里撇了撇嘴,心中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心道,我难道还会那么小气吗?
“我知道。”
田胜看了一眼宋飞白,问:“你要去吗?”
宋飞白笑了一下,“去,当然要去。”
几人晚上随便应付了一顿,田胜在天蒙蒙黑的时候带着陈夜几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刘芝芝他们落脚的位置也靠近南街,距离陈夜住的这一块并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街边坐了不少人,来一个人手里就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工时,做什么的都有,晚上还有打扫卫生的,搓澡的,修电器的。
招工的人寥寥无几,还有人徘徊在街边不肯离去,有些人瘦得和骨头架子差不多,在陈夜看过来之际,他摆着一张讨好的笑颜问陈夜:“老板,要做饭吗?我以前是个厨师,做饭很好吃的,特别是做瘦肉,那叫一个香。”
他说着都将自己口水说出来了,咽了好几下。
陈夜摇头,“我不用。”
男人脸上面露失望,拿起自己腰边破旧的葫芦喝了一大口水,灌了个水饱又看着下一位顾客。
越往后走,和那男子一样可怜的人还有不少,有懵懂稚儿,也有白发老妇,各有各的难处,全都瘦不拉几的,大腿都没田胜胳膊粗呢。
走到一处大院子,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或坐或躺,是在乘凉呢。
一见到田胜过来,还和他打招呼,嘴里还在说着寒暄的话。
田胜点头笑笑推开门,让几个人先进去,他最后一个进去,然后砰一下将门关上。
陈夜刚一进来就差点踢到一人,这人坐在门边的石头上,皮肤白皙,卷卷的头发贴在他脸颊两边,脸上晕着一大片红色,小腿上绑着灰黄色绷带,脏兮兮的,眼睛瞪圆,对陈夜怒目而视。
那人顿时大声骂道:“谁啊,瞎了眼了,没看见门口坐着人。”
宋飞白哼笑一声,斜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用脚踢了踢脚下坐着的人,“在门口坐着,被人踢到不是活该吗?你是哪个学校的?”
坐在地上的一少年看他,脾气不大好,手指指着宋飞白,“你管我是哪个学校的,我乐意坐这儿,你管得着吗?”
他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宋飞白。
宋飞白简直要被气笑了,当即甩了甩袖子,将那少年一下扇飞两米远。
少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钱米露噗嗤一笑。
宋万里哈哈大笑了出来,笑声震天动地,他还嘲讽地说:“让你随便乱说话,被审判了吧,哈哈哈!我都不敢惹他,你还拿手指指他,活该。”
田胜看了看绷带绑着的位置,没大事,他抿嘴轻笑,捏了捏宋万里的后背肉,宋万里轻微收敛,声音降低了不少。
刘芝芝啧啧两声,对着少年说:“我以为你受伤要躺在床上了,手脚还是那么有劲,那就起来吧,厨房还缺人烧火呢。”
少年揉着屁股,一脸愤愤不平,狠狠瞪了宋飞白一眼,不甘不愿地去了厨房。
他走后,宋飞白还暧昧地对她挤了挤眼睛,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这次可是护着你的,下次我要帮忙,你不能在一边看笑话。”
陈夜龇起的大白牙瞬间放下了,勉勉强强说了一句:“看你表现。”
他笑容灿烂,顿时展眉而笑,眉眼弯弯,眼睛亮如星烁,扬着唇说:“这是你答应的,以后不要骗我。”
宋飞白忽然骚包得像只狐狸,陈夜忽感不适,眼睛虚虚地掠过他,对上一旁和田胜说话的刘芝芝。
目光对上,她温和一笑,“别在外面站着了,人都在里面。”
她迈步向前,推开了房门,一阵冰凉气息袭来,入目就是一块大冰,没有融化的迹象,隐隐还能看到凉气。
他们租的这个房子比陈夜那个大了好几倍,旁边都是拿了木板随便搭的床,木板一拼,床连着床,人都躺在上面。
他们看起来比陈夜他们惨多了,不是骨折就是血肉伤,各个躺在床上起不来。
能站着的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陈夜认识,是那个叫徐二娘的女生。
其中两个男生,一个人宋万里的死对头杨方,依旧是那张冷漠脸。
另外一个,陈夜不认识。
刘芝芝和他们介绍说:“这位是徐二娘,铁棚学校的。”
徐二娘对他们点点头,算起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杨方,迪西学校的。”
杨方也和他们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碰见陈夜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甚至有点凶。
陈夜寻思,她上次应该没做过分的事吧。
“这位是曲一舟,九岳城过来的学生,七阶异能者。”
大家听到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纷纷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连宋飞白也不意外。
他顶着被人打量的目光,对着陈夜和田胜一行人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他收回视线慢慢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