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棱两可的说法看似什么都没答，倒让cp粉把所有答案都脑补成了想要的，默认成地下恋。少了些能问的问题，观众多用送礼物来表达爱意。

从开播起观众送的礼物就没停过，直播开始前工作人员还提到不需要谢礼物，唐予颜为粉丝的钱心疼：“大家不要送礼物了，这些钱在其他直播间可以升粉丝牌，有些主播还会有一起打的福利，在我们这什么都没有。”

凌昀也劝：“我们这里主播是一次性的，粉丝牌是没有的，大家别费钱了。”

——

“我们不用有其他，能看着你们就很幸福了呀”

“花钱是我们自愿的，不用担心”

——

越是这样，唐予颜越发觉得辜负他们真心，又想到粉丝辛辛苦苦投了票，嗑的cp却不签约，更替他们难过。

“还有投票也是，虽然马上节目就结束了，也还是想说大家不要再投了。”从第一天开始她就在说别投票的事，经过谩骂、误会，到喜爱，不论大家投票是出于哪种目的，她希望不被投票的初衷从未变过。

“免费的票投投也就算了，氪金的真没必要，周边也是，喜欢的话买一套就好了，也别多买。”这些努力终归都没有意义。最后这句唐予颜没说出来，一是节目组的警告，二是她看着还在表达爱意的粉丝于心不忍。

但唐予颜忘了，对粉丝而言你若露出一点真心，只会让他们更不舍，她这番劝阻反倒让粉丝氪得更多。后来她想，倒不如让她重拾恶人形象，起码奔着讨厌投票的人一定会在最后一期收手，不让他们拿奖金，这样观众还能少亏些。

可惜这个想法没有早点蹦出来，她找凌昀确定签约想法那时，满心只想着若凌昀真想签，她该怎么权衡。

*

两天前的晚上，零糖从练习室出来买水，在一张零糖汽水的海报前驻足。

凌昀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翻了翻，递给唐予颜：“还真是这个牌子。”

见面会一经定下，各家cp的粉丝就开始着手应援，去见的不是艺人，没有官方应援物，粉丝就铆足了劲的发挥，卡通形象约稿、cp名言定制横幅、各种自制周边，其中零糖粉丝还打算开饮料车，给到场的人发零糖汽水。为此有人找了多个牌子谈有无合作可能，只有最近新上市的这个品牌给了有希望的回复。

“我现在刷微博都能刷到我俩的应援，想想还蛮神奇的。”

自唐母提醒要和凌昀商量后，唐予颜思考了许多。两个多月过去，对于凌昀来说，第一期的“参加了就算任务完成”是否还作数，对这节目不感兴趣又是否代表着对奖金、以及签约后的资源也不感兴趣。虽然通过相处，她始终觉得凌昀不签的可能性更大，但她又止不住计划性地想别的可能。

别的可能就是凌昀想签，而唐予颜不想、也不能签。她得到了c台实习的机会，要说面试时领导的话还算委婉，那伴随着实习通知一同到来的语句就足够直白，她没法在网上频繁营业私生活。

在这晚之前，唐予颜一直认为，她要想出一个面对这种可能的两全之策，才能问凌昀。可这话题自然走到了两人眼前，再加上几小时前童姐的提醒，她竟抛下了理智，在没完全做好准备时就问了出来。

“最后粉丝若真把我们投到了前面，你想签约吗？”

凌昀不想的成分居多，他不擅长这种营业。可若是唐予颜想，他愿意陪她。“我依你。”

“你的真实想法呢？”

唐予颜问得太认真，凌昀马上把她的性格和想法串联，得到一个让他不安的答案。

“如果我的想法和你不同，你要和我分手吗？”

*

童岚声难得准时下班，对她来说时间还早，操不完的心让她调转车头，想去练习室看看这些天嘉宾的练习情况。她到那的时候，正好看见零糖在认真练舞。

节目组有意安排在第九期录制时，与每对cp提前确认签约意向，好控制剪辑和营销方向。

站在制作方的角度，他们最想要的是听话、好控制的cp，从简历、社会身份，到事前采访、提前写相遇剧本，再到注水打造顶流，他们擅自替童岚声端上了几盘自以为精致的预制菜。

可她从来不用这种手段做节目。

敏锐点的人都知道零糖的双选录像会带来热度，却因为他们不争、没有渴望、不好控制的原因，领导提出注水让他们掉出前三，或者在公开后立刻以带来负面影响为由把他们踢出节目，用完就扔。

保下零糖是她身为制作人话语权的体现，她相当清楚。她也清楚领导的担心不无道理，节目一路录下来，时至今日，她基本确定这两个人不会愿意签约。

思及此，童岚声决定比节目组提前的商谈更加提前，单独和两人聊一下签约。她需要一套完整的，完美的，把握他们最后热度以及应对他们不签约的舆论的方案。

意料之外，面对她签约意向的提问，零糖一时间没有回答。这让她萌生了还有可能的想法。

“没事，不用急着回答我，几天后负责人会正式来问，你们提前想清楚，到时候说就好。”

童岚声罗列了许多签约的好处，能被观众投出签约资格的cp本身就说明有观众缘，营业是对热度的延续，几年内大赚一笔很有可能，何况公司可以提供的资源对名声有利无弊。

还没和凌昀商量，不能自私地回答，这是唐予颜犹豫没说话的原因。凌昀反倒以为这是她的动摇，变得想签了，于是他也没答。

“再说，这只是营业，不代表你们真要谈恋爱。”

“还有，公司接受单人签约，前提是要能在节目里找到个一起的。相信你们都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

意思是哪怕以和对方的cp得了签约资格，却不想和搭档一起签，可以在节目里找个其他嘉宾，公司往私底下的真爱、拉郎成真等方向营销，又能立于黑红的不败之地。

*

海报铺满了便利店的透明玻璃，只在每张海报的交界处留下几处能看清店内的角落，唐予颜逃避与凌昀的眼神交流。

小孩弄翻货架商品的画面透过小角落映入她眼中，自助售卖机里罐装汽水磕磕绊绊出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她耳中，混乱的感官让她思绪也跟着混沌。

“予颜。”

商品被小孩一件件整齐地放回货架，汽水也被购买的顾客顺利取走，唐予颜在凌昀唤她的声音里尝试找寻理智。

桉市已经步入热夏，室外的晚上仅剩燥热，她扭头，想对凌昀叫她做出点回应，正撞上他那双潮湿的眼睛。像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雨，带不来凉意，降不下高温，却把人从头到尾浇湿。

便利店有人结完账走了出来，自动感应的大门一开一合，吹来一阵属于室内空调的冷风，唐予颜又一次别开了头。

理智延迟回笼，她终于愿意承认，她想逃避的不只是凌昀的眼睛，更是她确实冒出过这个念头的残忍。同样残忍的是，她知道刚刚的沉默无异于给了凌昀一个他不想要的答案。

在唐予颜的预想中，若想法真不合，他们会经过探讨、纠结、取舍，过程中也许真能有完美的解决方案蹦出来，但更大可能还是会走向其中一方的让步。

不想耽误他，不忍看他为自己让步，所以她想过，铺垫到位后不得已的情况下，分手是合理的方案之一。以凌昀的条件，他和别人营业也可以得到流量，舍下她这个不到一周的恋爱对象该是正确选择。

可惜对话的步调并没有按她的走向来，似乎她的想法已经被凌昀预判，让他跳过了所有步骤，猜透她的内心，直接得出悲剧结论。

“唐予颜，”这声名字凌昀喊得有点抖，“你觉得，”不过六个字，唐予颜听出了他的哽咽，转过头来。

凌昀陷进唐予颜专心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意识到他的失态，他调整情绪，咽下受伤感影响不太正常的语调。可他几番压抑，唐予颜反倒靠近，她的右手抚上他的脸颊时，他往掌心蹭了蹭。

蓄满泪的眼睛像破败的桃花，唐予颜没在凌昀身上见过这样悲伤的神情。那张脸上本来没有泪，她触碰后却让眼泪不再受控地坠落，径直滴到她的指尖。比她周围的闷热温度更高，一度烫到她的心。

没会错意的话，她的眼睛里是心疼，她的掌心里是怜爱。凌昀重拾刚刚没说完的话：“你觉得是签约与否会让我难过，还是失去你会让我难过？”

“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同样重要，不该为我妥协。”唐予颜觉得光是听到这个问句她就已经难过，做不出选择，她轻轻帮凌昀抹去眼泪。

“我的想法就是不想离开你。”凌昀揽过唐予颜，抱住她。是一个温暖且扎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