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听着这话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对着秋芷吐出一个字:“说!”
秋芷不敢迟疑,可毕竟事关舅太太,还有舅太太言语间那些不知分寸的话,叫她心中不安,只吞吞吐吐将事情说了出来。
如她所料,话音刚落,戚氏便气得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上站起身来。
“混账话!我好生招待,嫂嫂却是如此编排我,如此叫我没脸,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戚氏气狠了,伸手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推到地上。
茶盏落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嬷嬷挥了挥手,示意秋芷退了下去。
秋芷哪里还敢待着,忙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了戚氏和江嬷嬷二人。
江嬷嬷出声宽慰道:“夫人不必如此动怒,舅太太商户出身,这些年不过因着嫁到戚家才有了几分尊重,哪里能和正经世家大族的夫人一般?若要为着这个动怒,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戚氏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恨声道:“她竟敢编排我和老爷,说我只顾弄权,争后宅中馈,才叫柳姨娘争了我的恩宠。她哪里明白,哪里是我不愿意和侯爷亲近,之前又不是没有伏低做小叫人去请侯爷过来,可三回有两回被柳姨娘寻了借口将侯爷留在了她屋里。我是当家主母,难道还要和一个下贱的姨娘争宠不成?即便我豁出去不要体面,难道还能不为着泊哥儿着想,叫人因着这个笑话他?”
“戚家只看我这些年锦衣玉食当这个侯夫人,哪里知道我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嫂嫂和若柔这番话在府里传开,府里不知多少人要笑话我,笑话我娘家的嫂嫂和侄女竟是这般贪心不足的性子?”
戚氏气得恨不得这会儿就去质问詹氏,可若将事情闹大了,她就更没了脸面。
所以,只能暂且忍耐下来,只对着江嬷嬷吩咐道:“你将今日碎嘴的婆子挑出来几个每人打二十板子,赶出内院,家里有女儿或是媳妇跟着在府里伺候的,也一并撵出去!”
江嬷嬷心一沉,下意识道:“夫人如此处置,会不会闹大了,若传到老夫人那里?”
戚氏冷冷道:“无妨,老夫人最烦府里这些流言蜚语。再说,事情传得这般快,我就不信背后没人推动,高氏没这个胆子,八成是二房的人。”
“卞氏早就瞧不惯我一人执掌中馈,兴许是借着这事情叫我没了脸面,在老夫人那里争一争呢。”
江夫人脸色一变:“可是,老夫人一向偏心二夫人。”
不等她说完,戚氏又道:“若是婚事没落在胭丫头身上,我这回肯定要吃个大亏,可如今胭丫头眼看着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了,老夫人不会在此关头叫我这个侯夫人落了脸面的。”
“不仅不会,老夫人多半还会默许了我责罚那些下人,将几个人赶出去,往后府里的人也能规矩些。”
江嬷嬷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戚氏点了点头,挥手叫她下去了。
见着她离开,戚氏才坐回了软塌上,见着地下碎了一地的茶盏,戚氏的面色依旧难看。
她这些年苦心经营,总算是在侯府有了体面,哪里能想到娘家嫂嫂和侄女进府,竟是这般快就叫她颜面尽失。
她得想想法子叫詹氏搬出府去,要不然,还不知自己这个嫂嫂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而且,詹氏还寻思着给若柔寻个好婚事,为着这个她这个当长辈竟能抹下脸面和胭丫头开口,真真是不要脸面。她若继续住在府里,说不得将主意打在府里两个少爷身上。
她可不想詹氏惦记上宁寿侯府,不是她看低戚家,而是戚家女根本就配不上宁寿侯府的少爷。
若是闹出什么丑事来,她不仅丢了脸面,在婆母那里就更不好交代了。
只是她想将人赶出府去也不是那般简单的,在世人看来,詹氏帮她照顾了胭丫头这么多年,不管是她还是整个宁寿侯府都是欠着戚家一份儿恩情的,哪里是婆母简简单单一句留在外祖母跟前儿尽孝能撇清的。
因着这个顾虑,她就更不好动手了,甚至连这心思都不能表露出来。今日听到的这些流言蜚语也只当是一句话都没落入她耳中。
“真是烦心,当年若是没将胭丫头送回戚家,今日就不必这般麻烦,如此束手束脚了。”戚氏喃喃道,眼底露出几分疲惫来。
......
到傍晚时,戚氏身边的江嬷嬷责罚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并将两家人都赶出府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眉头一皱,沉下脸来很是不满问道:“好好的动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府里的下人们做错了事责罚一番也就罢了,谁还能不犯错,何至于将家里人都赶出去,叫人没了往后的生计?”
“这若传出去,外头那些人还不知如何议论咱们宁寿侯府?”
“你可知到底是因着什么事情?”
翟老夫人嘴上这般说,却也知道大儿媳戚氏的性子,若没有什么理由,戚氏不至于手段如此狠厉。
玳瑁见着老夫人动怒,心里头也是惴惴,听老夫人这般问,连忙回道:“回老夫人,听说和舅太太还有表姑娘有关。”
玳瑁细细将事情的原委回禀了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完,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眸子里也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嫌弃来:“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当咱们侯府是小地方乡绅之流呢?”
“也是戚氏对胭丫头不上心,若不是她没派人去接胭丫头,何至于叫詹氏这个舅母一路陪着进京,如今既住进了咱们侯府,难道还能将人赶出去不成?”
“唉,当初就不该任由老大续娶了戚氏,我当时松口应了叫戚氏进门,你看这些年给我寻了多少麻烦。”
翟老夫人不满道:“生了一对龙凤双胎是好事,可泊哥儿病恹恹的,胭丫头又六岁就被送去戚家,叫京城里的人议论咱们宁寿侯府,这一桩桩的,是我平日里给戚氏脸面,不想叫她为难,难道我心里就没什么不满吗?”
“如今詹氏这般言语,我心里头就更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应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呢?当时哪怕聘了京城里高门大族的庶女为继室,也比如今这个要好!起码身后娘家不会这般糟心,这般叫人膈应!”
翟老夫人这话便有些重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言语,生怕叫老夫人迁怒到自己身上。
翟老夫人气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理智,出声问道:“这些流言蜚语传得如此厉害,是不是还有人背地里推动?”
她朝着玳瑁问道:“你可叫人打听过了?”
玳瑁不敢瞒着,回道:“奴婢叫人细细打听了,听说今个儿舅太太和表姑娘从出云院出来,半路上说起这些话来被躲在假山后的二姑娘听了去。”
翟老夫人一听这话如何还不明白,这里头有二房掺和。
崔令音没有这个胆子,定是将此事回禀了卞氏这个嫡母,卞氏才将事情闹到这等地步。
翟老夫人脸色愈发阴沉了,她不满戚氏这个长媳,也埋怨卞氏不知分寸为着自己那点子私心损了侯府的脸面。只是,如今她却是不大好将戚氏叫过来训斥一番。
她即便不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也要看在胭丫头这个未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对戚氏宽容几分。
至于卞氏,她虽心里恼这个二儿媳,可是这些年她和卞氏相处的不错,卞氏生的儿子崔慎思也是她极为看重的长孙,她不好责罚,叫长孙跟着没了脸面。
翟老夫人心里头有气,又不好对着两个媳妇撒,想了想便对着玳瑁吩咐道:“你去音丫头那里一趟,就说我说的,叫她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往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玳瑁有些诧异,却也明白老夫人这是真恼了,更知道老夫人心里头这团火气总要撒出来,要不然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再说,这事情舅太太和表姑娘随意编排人有错,可听到这事儿将这些传出去的二姑娘难道就没什么错处吗?甚至在老夫人心里,二姑娘崔令音的错处要更大。
而且,二姑娘只是庶出,在老夫人心里就低了几分,责罚起来也无需多想。
玳瑁没有劝,听着老夫人这般吩咐只应了声是,便告退出去往崔令音住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