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自家姑娘这么说,碧桃脸色好了些,可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依旧没有消散,只是她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担心,反倒叫姑娘都乱了阵脚。
这世道对姑娘家最是严苛,姑娘和表少爷戚绍章即便是清清白白的,可流言蜚语能杀人,若是卫国公府因着这个不喜姑娘,叫姑娘没了这桩婚事,她都不敢想往后姑娘该如何自处,如何在这宁寿侯府立足。
毕竟,姑娘和大姑娘崔令徽不同,姑娘没有显赫的外家可以倚仗,大夫人戚氏这个生母更是不喜姑娘,甚至几日前在翠微苑母女俩还几乎撕破了脸面,叫三少爷崔慎泊撞了个正着。这几日,姑娘虽也去翠微院给戚氏请安,可母女俩私下里相处很是疏远,哪里像是亲生的母女。
这些都叫碧桃心中不安,越想越觉着惶恐,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崔令胭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茶盏,她面上虽平静,可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她虽觉着卫国公府和陆秉之比她这个刚回府的宁寿侯府嫡女更丢不起这个颜面,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因着这些流言蜚语她没了这桩婚事,往后的日子大概是要难过了。
想想祖母翟老夫人对大姐姐崔令徽前后不一样的态度,可以想见若是婚事没了这些日子对她分外慈爱的祖母会如何迁怒她。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面对这些非议,动不如静,她又处于弱势一方,端看卫国公府如何想了。
......
卫国公府
窦老夫人眉眼间带着几分愁色,看了眼下头坐着的孙儿陆秉之,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眼看着下月十六就要成婚了,外头竟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来,不知被多少人非议编排。”
“秉之,你说这桩婚事还继续不继续,叫不叫崔三姑娘嫁过来?我见过那孩子,很是不错的,知礼懂事,行事也稳重,瞧着不像是那种会私相授受不知分寸的。只是流言蜚语这般多,咱们也不好堵住外头那些人的口。”
陆秉之喝了口茶,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丝毫都没有被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到。
他的声音清冷:“这桩婚事对于崔氏来说也算是无妄之灾,孙儿身子有疾她都不计较,不过一些流言蜚语,孙儿难道没有那个肚量,非要将崔氏给逼死吗?”
窦老夫人愣了一下,显然明白了陆秉之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你若如此想,祖母叫人给崔三姑娘送些首饰之类的,也好安安这孩子的心,免得将人给吓着了。”
“这世道对女儿家难免苛责,出了这样的事情,翟老夫人那样的性子,未必不会迁怒到崔三姑娘身上。”
陆秉之想了想,道:“不必从祖母这里拿了,母亲的陪嫁里也有些首饰,孙儿叫观言挑几样送去宁寿侯府便是。”
窦老夫人有些诧异,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自己这个孙儿性子一向清冷,从未对哪个女子表露过亲近之意,哪怕之前和崔令徽有过婚约,也不过是媒妁之言,从未主动送过崔令徽什么东西。
怎么反倒对这崔令胭格外不同了?窦老夫人想起崔令胭那般出众惹人触目的相貌,觉着这孙儿莫不是因着容貌对崔令胭生了兴趣。可想起孙儿的性子,她又觉着不大可能,若说孙儿是个好美/色的,她再怎么都不信。
许是看出她眼中的诧异,陆秉之道:“崔氏是孙儿未过门的妻子,欺她便是欺我。”
“孙儿会命人好生细查此事,祖母就不必操心了。”
窦老夫人见着陆秉之这般果断,心中苦笑一声,想着孙儿哪里是喜欢这崔令胭,不过是一向如此行事罢了。如他所说,崔氏是他日后的妻子,自不会叫她受了委屈,惶恐不安的。
她不由得想起崔令徽来,想着倘若崔令徽不自作聪明,而是嫁到卫国公府和秉之相互扶持,依着秉之的性子,定会记着这份儿情分,敬重崔令徽这个妻子。
也不知日后那崔令徽会不会后悔弄没了这桩婚事。
窦老夫人又有心想问你就这般信这崔三姑娘吗?她虽也觉着崔令胭不错,可倘若细查之下崔令胭真和那戚绍章有什么不清不白,到时候孙儿该如何......
窦老夫人想到此处心中又有些发愁,可这话也不好开口问,才刚想着就听陆秉之道:“祖母不必多想,崔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自掘坟墓的。”
“孙儿还有些事情,就不陪着祖母了。”
陆秉之说完这话,便起身告退。
直到他走出去,窦老夫人还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聪明人,秉之难道见过这崔令胭?还是说,有什么我这当祖母的都不知道的?”
孙嬷嬷看着自家老夫人一脸不解的样子,出声宽慰道:“老夫人,世子既有了安排,您就别操心了。奴婢虽只见过崔三姑娘几回,却也看得出来崔三姑娘是个心思通透的。您想想,她六岁起就被生母戚氏送去外家,可她回来时身上哪里有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甚至进宫拜见太后时,也得了太后的赏赐,虽说这赏赐有几分是因着崔大姑娘的缘故,可太后若是瞧不上这崔三姑娘,又哪里会给她赏赐些什么,给她这份儿体面?可见,这崔三姑娘身上是有几分通透豁达的,她这经历若是换成旁的高门大户的姑娘,说不得都移了心性,满眼的嫉妒和不甘了,可奴婢没从她身上看出这些情绪来,反倒有几分通透坦然,这样的聪明人,就和世子说得一样,哪里会自掘坟墓,私相授受坏了自己的名声。”
“要奴婢说,必是有人看不惯她,想要坏了她的名声,叫她没了这桩婚事,甚至是哪怕嫁进咱们卫国公府,也会因着名声受损受到磋磨。”
孙嬷嬷思忖一下,迟疑了一下又道:“保不准就是他们宁寿侯府的哪位姑娘做的。”
窦老夫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孙嬷嬷指的是哪个。
两家因着亲事彼此都算了解,所以窦老夫人知道宁寿侯府总共有三位姑娘,长房嫡出的崔令徽,崔令胭,和二房庶女崔令音。
窦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难道是二房那个庶女?”
“她一个庶出,难道还想嫁进咱们卫国公府,当秉之的妻子?我虽并非全然看不起庶出之女,可秉之这样的身份,显然不会娶她?”
孙嬷嬷出声道:“有些人便是心比天高,兴许觉着比起自小养在外家,刚回府的崔三姑娘来,她这个自小在侯府长大的庶女更有资格当这个世子夫人呢?”
“之前她不敢和崔令徽比,如今未必是如此,兴许觉着是崔令胭抢了本该落到她头上的婚事,所以才有了这些个流言蜚语,想要坏了崔令胭的名声。”
“奴婢说句实在话,咱们世子和寻常男子有些不同,许是不将人放在心上,也不在乎这些男女之事,所以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也能这般果断,不被影响。再加上世子身份尊贵,生母又是已故长公主,在府里说一不二。可换了旁人,不管这些流言蜚语是真是假,这崔三姑娘无论如何辩解也改变不了名声受损的事情,怕是要被逼死了。”
窦老夫人眼底露出几分冷然来:“若真是崔令音,我还真是小瞧宁寿侯府这个庶女了。”
窦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都交给秉之处理吧。不过若真是崔令音,侯府定要给咱们国公府一个交代的。”
......
牡丹院
陆丹若眉眼间带着几分嘲讽,含笑对着母亲岑氏道:“您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如何议论崔令胭和那戚绍章,编排的可是难听呢。真真是可笑,先是崔令徽故意失足落水,又得了寒症不要这桩婚事了。如今换成崔令胭,又闹出在外家和表哥不清不楚的事情来,他陆秉之还不知被人如何笑话,笑他一连两次婚事都出了岔子。”
“您说,这崔令胭还会不会嫁进咱们卫国公府?”
岑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难说,也不知你祖母那里是个什么想法,你祖母对小辈们一向慈爱,对女子也不甚苛责,不管是真慈爱还是装装样子,博个宽厚的名声,她不至于直接就认定崔令胭和那戚绍章不清不白。可她又最疼陆秉之这个孙儿,事关陆秉之,你祖母如何想我也不清楚。”
岑氏想了想,说出了真心话:“要我说,这崔令胭坏了名声嫁过来也好,免得她摆世子夫人的架子。若是再换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对娘和你未必是件好事。”
陆丹若听着岑氏这话,却是撇了撇嘴,不屑道:“话虽如此,可若是崔令胭进了门当了我的嫂嫂,有这样一个名声受损的嫂嫂,我这当小姑子的还不知如何被笑话呢,往后出去参加宴席,也丢脸得很,我可不要她当我的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