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妃正是那位哭求皇上改立太子,让原主感到忧心如焚的宠妃。
对方不仅自身有宠,娘家势力也很强大,其父兄都很得皇上倚重。
柳明月拿这位当突破口,当然不是为了争宠、搞宫斗,毕竟她又不是原主,与徐庆业没有半点夫妻情义可讲。
而原主虽是徐庆业的原配发妻,曾在婚后前几年有过一段夫妻和睦的时期。
但在后来随着夫妻二人常处聚少离多的状态,以及一些现实因素,导致他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生疏冷淡。
在徐庆业登基为帝后,倒是给了原主这个原配应有的身份地位与体面,他们的嫡子也从之前的王太子晋为皇太子。
然而随着新立的皇朝逐渐稳定下来,人心浮动,各种利益纠葛变得越发复杂,皇宫内外的形势也变得愈发严峻。
空有高位,却根基虚浮的原主母子,就不可避免的成了被盯上的目标。
原主当然很想改变这种状态,可惜,随着徐庆业逐步走上高位,乃至成为如今的一国之君,身边围绕着太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根本没给她留下挽回丈夫之心的机会。
如今换成柳明月,根本就没考虑过要挽回徐庆业,但她也需要从徐庆业身上谋取她想要的。
所以柳明月依旧按照原主的习惯,继续对徐庆业的衣食住行关怀备至,维持着贤妻、贤后的人设。
但在私下里,她已经开始利用原主留下的各种资源,开始进行暗地里的布局。
联络徐庆业往后宫安插的心腹耳目邱月,不过是其中看似走投无路,不得不走的一步而已。
次日,打发走宫中各处前来请示宫务的人,柳明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奏章。
“下月底,需为孝慈仁皇太后的冥日祭典,卓辉,将这份奏章送去御书房,请示陛下,看是否需要增改。”
乾元宫的首领大太监卓辉略愣了一下,才连忙伸出双手接过。
“是,娘娘。”
卓辉恭敬的带着奏章离开后,侍立在一旁的大宫女红绣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娘娘何不亲去御书房,与陛下当面商量此事?”
按照原主过往的习惯,是但凡遇到稍微重要些的宫务,皇上若未先做出指示,她便会亲自去御书房求见。
这样既能表达出她对相关事务的重视,也为从另一方面表明她不会擅权,以夫为天的态度。
“此乃本宫份内之事,陛下政务繁忙,本宫就不过去打扰了。”
孝敬慈皇后是徐庆业的祖母,在徐庆业登基后,为其上的尊谥,因今年是其去逝二十周年,按照习俗,需举行一场相对较为隆重的祭典活动。
而这种活动,只需皇帝一大家子参与即可,她身为皇后,需安排好各项物资准备,祭典流程及参与人员等。
红绣仍有些不解,但她看得出柳明月不想就此多说的态度,上前奉茶的同时,迅速转移话题。
“是臣愚钝,没能领会娘娘的苦心,邱宫令已将最新入宫的一批人手分到各处,婢子听说,即便如此,仍有几贵主不满,嫌身边伺候的人手少,不够使唤。”
听到这事,柳明月有些不悦。
在一旁整理文书的红绫注意到皇后皱眉,立刻接过话。
“都长着手脚,怎就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了,我们皇后娘娘处处勤俭,凡事亲力亲为,反倒是她们一个个的竟然摆起谱了,都忘了自己本是什么出身。”
徐庆业的那些妃嫔,正经出身好的只占其中一小部分,大多都是婢女爬床,或是手下献上的一些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
柳明月不轻不重的看了红绫一眼。
“慎言,今昔不比往日,她们毕竟都是侍奉皇上的人,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红绫与红绣赶紧跪下请罪,柳明月摆摆手道。
“这次没有外人,就算了,你们要时刻记得,在外务必要慎言慎行,多听、多看,少说,言多必失。”
改朝换代涉及方方面面,前朝的宫人太监有近半死在这一过程中,活下来的那些也大多都被逐出宫外。
这也就导致新朝建立后,宫中各处人手严重不足。
毕竟刚经历过战乱的民间也人丁不丰,正需稳定人心的新朝,肯定不能强征大批宫女太监入宫。
而徐庆业这个开国皇帝在女色方面,可谓是颇为放纵。
登基封后之际,就有近二十位妃嫔,过去的三年里,又将这个数翻了一倍不止,还有一些只得宠幸未给位份的宫女子。
徐庆业染指的女子一多,宫里需要的人手也就更多,即便增加了一批又一批,仍显不足。
柳明月初到之际,正逢内务府最新选召的一批宫女太监在宫外接受各教导,如今分派下去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即便知道那些妃嫔在抱怨伺候人手不足一事,柳明月也不打算做什么。
红绫的话虽然有些僭越,但也正是她的想法。
都有手有脚的,在包吃包住,包各种生活物资发放,还每月都有月例的情况下,还嫌身边伺候的人少,真是惯得他们。
依柳明月看,宫中明显存在极其严重的人力资源浪费现象。
可惜她现在尚处自身难保的阶段,有什么想法都得搁置,无权改变什么。
让柳明月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奏章呈上去后,徐庆业竟然亲自来了坤元宫。
“臣妾见过皇上!”
这是柳明月第一次亲眼见到原主的丈夫徐庆业,一个身材中等,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上位者的气势很足。
徐庆业抬手示意道,“皇后不必多礼。”
堪称是至疏的夫妻二人坐下后,稍作寒暄,徐庆业便直言来意。
“朕此番前来,是想与皇后商议祖母的祭典之事,朕幼时母亲身体欠安,是由祖母一手抚养长大,祖母待我恩重如山。”
即便这举行类祭典算是家事,但是正所谓是天家无私事,他们这些人在做某些事情时,更加的束手束脚。
因为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记录他们的言行,随时都能拿出圣贤书或旧例中的条款,指责他们何处违制、哪里失仪。
柳明月派人呈上去的奏章中所做的各项安排,可以说是相当周全与完美,毕竟她有结合相关旧制。
徐庆业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纵有私心,也不便直接在奏章上表达出来,因为那样容易落人口实。
没等徐庆山将有些犹豫的未尽之言说出,柳明月就心领神会的接过话。
“当年在平阳时,妾身曾听族中长辈提到,祖母是位深明大义,待人慈善的长辈,她老人家将夫君教养得十分出色,可惜妾身福薄,不曾有缘侍奉,如今有条件了,自要好生表达我们对祖母的尊崇与思念之情,纵然有所越制,也是妾身的一点私心,想来也是能被理解。”
这番话让徐庆业听得十分舒心,看向柳明月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
在徐庆业的印象中,他这位妻子之前可谓是将规矩刻在骨子里,进宫后,更是将贤良淑德融入一言一行之中,遇事都要循旧例,时刻以历代贤后的品行要求自己。
所以徐庆业本已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毕竟皇后虽然听他的,但其更尊重那些‘旧例’,每次想要做点什么违规越制的事,都需和她争议许久。
“那就有劳皇后辛苦了,但有不便之处,你尽管派人找何忠。”
何忠是皇上身边的掌印大太监兼总管公公,说是御前第一红人也不过。
“皇上言重了,这些都是妾身的份内之事。”
徐庆业达到目的后,又罕见的留在坤元宫用了顿午饭,才心情不错的离开,让乾元宫的宫女太监都对此感到欣喜不已。
由此可见,他祖母在其心中的地位,确实是非同一般的重要。
而柳明月也通过这次的见面,初步了解了一下原主的这位丈夫,是在撇开原主记忆影响的情况下,亲自了解。
原主对其施加的滤境太厚,留给柳明月的印象,就是徐庆业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不可逾越,如高挂天上的耀日,威严无比,让人敬畏。
若是换个身份,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朝代,见到这么一位活着的开国皇帝,柳明月肯定也免不了会生出敬畏之心。
即便她本就是个刚留校的考古学博士,常年跟在导师身边东奔西跑,见识过无数帝王将相的大墓。
可她继承的是原主这开国皇后的身份,在她看来,这天下分明是原主与对方的夫妻共同财产。
所以她可以因大环境因素,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应有的恭敬,却不会像原主那般,因自己是女子,娘家势力还不及某些妃嫔,就打心里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得惶按恐不安。
而这次的见面,也证实了柳明月的一些推测。
就算徐庆业对原主这个原配嫡妻有所不满,但在目前,也就是原主不仅没有犯下什么过失,还于皇宫内外都颇有贤名的情况下,尚未像原主所日夜忧心的那样,生出废立之心。
能从一介草根逆袭为开国之君,徐庆业的心机手段,绝对是常人所无法揣测的。
毕竟刚开国三年,政局尚不稳,且元后与嫡太子没有重大过失的情况下,徐庆业绝对不会轻易做什么落人口实的事。
这个认知,让柳明月略松了一口气,她在此前一直深受原主记忆的影响,很有紧迫感。
当然,她肯定不会就此放松,天真的认为她与便宜儿子的地位很稳固。
毕竟事关至高的权利,这皇宫内外的形势说是瞬息万变都不为过,她必须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