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玥被她吓了一跳,那双审视的眸子,看的她毛骨悚然。
她颤抖着嗓子问道:“云少夫人,您……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宋晚脸色白了一瞬:“我听闻,西域之人用催眠之术,可以审讯,亦可以改变其记忆。你有没有……”
被她这么一说,崔玥的脸色也白了:“应当……应当没有吧?我没有忘记什么,也不见他对我的态度有什么变化,我……”
“你莫惊慌。”宋晚按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来,为了保险起见,我给你一根银针。你随身带着,若是他想催眠你,你就先用针扎自己,可保持清醒。”
崔玥连忙点头,一张小脸全然不复刚来时候的镇定。
宋晚在针线上寻了一根针给她,又安抚了一番,便听到外面传来云珩和章昊的说话声,随即,便听到云珩唤她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出门去。
云珩瞧见她,道:“章老板要走了,咱们去送送他。”
“走就是了。”宋晚冷笑一声,瞥了云珩一眼,“怎么?你身为长公主嫡次子,竟堕落到要亲自送一个商贾了?”
崔玥便上前拉了拉章昊的衣袖。
章昊了然,对云珩道:“无妨,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走就成。”
“也别自己走了。”宋晚冷声道,“这里可是将军府,不是什么谁家的后院,你自己乱闯到不该去的地方如何是好?”
说罢,便朝外唤了一声。
方才将章昊和崔玥带进来的那个小厮又进来了。
章昊摸了摸鼻子,偷看了云珩一眼,见他脸色阴沉,这才朝宋晚尴尬一笑:“少夫人说的是,我们这就走了,二位留步。”
说罢,便大步离开院子。
刚步出院子,便听到云珩冷着脸呵斥宋晚:“你方才为何如此刻薄,有失大家风范!”
“他给你下毒,我没叫外祖父出面将他绑了,已经是仁至义尽!”
章昊勾了勾唇,跟着小厮离开将军府。
崔玥将将上了马车坐好,一抬头,便见面前出现一枚用金丝垂着的吊坠,来回摇摆,很快便意识模糊起来。
马车启动,章昊手指捏着金丝的另一端,慢条斯理的坐下,见她目光迷蒙,这才轻声问道。
“玥玥,方才你同云少夫人说了什么?”
崔玥木着一张脸,道:“我同她道歉,她说叫我与相公离着他们远一些,不然让她外公把相公抓起来。我害怕,求她,她不听我的。”
章昊又问:“你不是认识云少夫人的表兄吗?你害怕什么?”
崔玥:“我不认识表兄,我害怕他把相公抓起来。”
章昊道:“他表兄是常去店里吃饭的士兵的头儿,你认识。”
崔玥:“我认识士兵,不认识头儿,不准抓我相公。”
说着,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章昊盯着那滴眼泪,顿了顿,开口哄道:“你累了,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崔玥盯着那吊坠,慢慢的合上眼睛。
章昊将吊坠收进怀里,伸手将崔玥揽在怀中,帮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的叹了口气。
全然没有注意到怀中之人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被银针扎了满手的血。
此时,宋晚同云珩坐在外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压抑。
自章昊同崔玥走了,两人便呛声了几句。
宋晚本来就是演戏给章昊看的,她还没有心思去为难一个商贾,即便此人对与社稷有碍。
但章昊已经有长兄盯着,她便无需担心。
只云珩像是同自己当真生气了,一直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宋晚抿了抿唇,主动问道:“方才你们二人说什么了?可问过账本一事了?”
“男子之事,你打听的这么清楚做什么?”
云珩不想多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依旧冷着面孔,“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与章兄乃是好友,若他手里当真有账本,我亲自去要。”
话音刚落,就见宋晚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甚至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深处,还藏着惊恐和担忧。
想到昨日夜里的温存,两人实实在在是夫妻。
父亲同长兄都是敬重妻子之人,他也耳濡目染,知晓妻子必须尊着敬着,方乃君子所为。
他思量片刻,还是劝慰道:“我知晓你现在将章兄当做坏人,但这些都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贸然定人得罪。”
“他给你下毒!你怎会觉得你与他是好友?”
宋晚找回自己的声音,愈发的震惊。
蓦地,她想起崔玥说的,章昊要给云珩催眠一事。
难道,他这么快就下手了?
岂料,云珩一听这话,又发起火来:“同你说过了,章兄没有给我下毒,这都是误会!你别胡思乱想了,男人之间的事,你们女子莫要掺和!”
罢了,他又说道:“晚上我要与章兄出门,你给我准备衣裳。”
“去哪里?做什么?还有谁?”
宋晚一迭声的问话,叫云珩愈发的心烦,只潦草回了一句“不用你管”,便回了里屋去。
宋晚直觉事情已经超出了两人的掌控,或许,从他们二人出京开始,就是一直被人操控着。
这种感觉持续到晚上收到崔玥的来信,达到了顶峰。
信上说,回去的路上章昊就试探了崔玥,幸好她察觉不对,立刻用银针扎在了手指上,保持头脑清醒,不然连贺锋与她的计划都会被章昊问出来。
她叫宋晚尽快动手,她怕章昊一次试探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怕露馅儿。
薄薄的两张纸,说尽了崔玥的忐忑不安。
宋晚也知晓不能再等了。
这一次,她要赌一次真心。
别无他法。
她收拾妥当,去寻了贺锋。
“兄长,行之同章昊出门去了,我不放心,想去瞧瞧,你可否派人去查查他们二人去了何处?”
贺锋蹙眉:“他们什么时候去的?你怎么能叫他自己同章昊出去?”
声音里透出来的责备之意,叫宋晚心下稍安,将下午的事情告知了贺锋。
还没有听完她的话,贺锋便吩咐人去寻云珩。
宋晚慢条斯理的说完,这才说道:“兄长,你可否千寻和跟随行之前来的暗卫寻回来?他如今失去记忆,对方又会催眠,我实在不放心。”
那双眼睛晶亮而清醒,叫贺锋无言。
大家都是聪明人,无需把话说的太过明白,点到为止就已经足够。
贺锋叹息一声,道:“我去安排。”
宋晚微微一笑,起身朝他盈盈一拜:“多谢兄长。”
“你我兄妹,我看着你长大,你何必与我如此生分?”贺锋心中难受。
“不是为了行之,而是为了我自己。”宋晚抬眸,盈盈望向他,“等会儿见到了行之他们,还需兄长站在我这边,为我撑腰。”
“这是自然。”贺锋应下。
还想多问,宋晚却不想多说了。
侍卫很快回来,告知了云珩此时的去处。
贺锋冷下脸来:“荒唐!即便是失忆,也应当知晓何处能去,何处不该去!”
宋晚微微一笑:“他本来就胡闹,尚未成婚之前亦是青楼楚馆的常客,怎么就是荒唐了?”
她起身,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披风,道:“走吧,去瞧瞧。”
贺锋重重吐出一口气,起身披上大氅,同她一道出门。
宋晚站在如意楼下,仰头望了望这座不夜城,迈步而入。
“哎呦,我说姑娘哎,咱们这里可不是您能来的地儿。”
穿着清凉的老鸨摇着腰肢甩着帕子迎上来,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眼睛一亮,伸手去抓他欲要说些什么,一把青锋剑横在她与宋晚中间。
看清来人,老鸨惊了一跳,哆嗦着身子喊道:“将军……”
“让她进去。”贺锋道。
老鸨连忙让开路,顺便赶走了几个看热闹的恩客。
她见贺锋也进去,连忙赔着笑脸跟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呐,咱们可都是做正经生意的,您此次前来……”
“私事,不用跟着。”贺锋言简意赅。
得了这话,老鸨便心满意足了,笑容愈发的真切:“得来,有您护着,奴家就不叨扰二位了。若是需要,尽管吩咐。”
贺锋并未回应,跟在宋晚身后。
如意楼宋晚来过多次,熟门熟路。寻着记忆里的位置,不多时便寻到了云珩的包房。
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的靡靡之音与男女欢快的交谈声。
宋晚深吸一口气,看了贺锋一眼。
贺锋会意,他今日就是来充当宋晚的打手的。
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惊扰了屋里的几对鸳鸯。
宋晚瞧见云珩正抱着一名娇媚的女子饮酒,因着门口的动静太大,惊的那女子失手洒了酒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云珩瞧见她进来,没来由的心里一慌,一把将那女子推开。
贺锋更是怒火中烧,青锋剑出鞘,抵在云珩的劲间:“你胆敢负了皎皎,该死!”
“哎呦,虽说你是大舅哥,但也是表的,不该仗着这里是你们贺家的地盘,就不将皇室放在眼里吧?”
章昊咧着嘴挑拨,“行之贤弟出来一趟,倒是成了落水狗,谁都能拿剑指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