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送走少爷后,便再次被一个小型转化器盯上。
就见那球形物体晃悠悠地飞到李叔面前,后者低眸看了眼,上边的屏幕显示出“语音播放ing”的字样:“李叔,老爷醒了,诗安小姐又不见了。她似乎去了刚才您和少爷出去的那条路。”
声音来自身为刚刚的话题中心却浑然不自知的小文。
李叔思忖着,没及时回复,对面的小文却有些急不可耐,又发来了一条语音信息:
“要我跟着吗?”
“不用。你像平时一样就行。”
话音落下,他猜到对面的小文及一群人一定正摩拳擦掌着欢呼,眉眼慈祥了几分。
脑中却忽然回想起几件事,忙补充道:
“在此之前,你们先去把传送通道的'实时智能检测'给关闭了;还有去酒窖里看看新列入的酒,做下规划分类,顺便把林大小姐平日里爱喝的准备好,下午少爷和诗安小姐外出前我们需要提前送到她的交易所;昨日的卫生清洁有几处死角是清扫盲区,你们人为去清理一下;上月宅邸内部费用支出过多,把4月份的账本收拾齐全后放到我的办公桌;算算时间,花园里的花也该浇了;小文你再联系下诗安小姐的礼仪老师,跟她确定日程提前的事宜……”
对面几人围着传话器面面相觑,心底是不约而同地抱怨:又来了!
——一旦让李叔想起有什么事还没做,他们的工作就永远不会结束。
而这边的李叔看着没有回复的传话器,默认他们已经清楚了,便将这传话器放回了其停滞空间。
他回想起昨日复盘时,宅内各种事项,林林总总下来其实让他感到新奇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件事,而这些事都与诗安沾点关系,比如黎先生用来赎罪之前一直相安无事的“灵堂”,放置于走廊边上一直默默无闻价值不菲的花瓶,以及在所有事项之前传送通道“新纪录”的产生……
不过还是得益于她,李叔这才想起自己将早先少爷提过的事给忘了。
“把传送通道的检测关了。”
“是。”
李叔想不明白自己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转头就给忘了。
他低下了头,伸手摘下了手套,看着这双已布满岁月痕迹的手,一时之间心里也难免风起云涌。
——或许是老了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让自己陷在感伤的情绪太久。
小文等人的回复在这时才发了过来,以文字形式,投射到了李叔面前的空气中:明白。
李叔却是注意到了时间的流逝,他计算着自己发布指令以及他们回复的时间,已远远超于他两分钟的语音。
“这个效率……”
他不由得皱眉,自觉是自己平常对他们太过宽松了,便就此打定主意要严苛管教。
只是目光落到那传送器上时,心思依然不可遏制地飘远。
—
话说如今手机遍地,也已升级到可以随时随地空气投屏,但在A区,依然有不少富人家选择保留传话机器,虽然受到时空的束缚,但对于大户人家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富贵的象征?
叶家主宅便是如此。
而因为李叔同绝大多数人都是“避世不出”,实时便捷的手机对比起习惯了的传话器,显然还是后者使用得更得当些。
便因此,他们对传话器进行了改进,使其日程事宜安排、联系短信、交流等功能进一步开发,变成一个大型无娱乐功能的“手机”后,一群人便安心蜗居于这小小世界中。
毕竟比起叶家上头那几位,真正常和他们呆在一处的,只有李叔。
这也就演变成,李叔等人一派,关系意外的不错。
而主人一众所做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大多人态度冷淡,自认与己无关。
——能吃饭都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况且叶家待我们确实不差。
这便是大多人的想法。
—
回到此刻,李叔脑海中却是破天荒地冒出了“更换新的联系设备”的想法。
不过只是一刻,他便将这想法压下去了。
风在这时候吹起,扬起李叔的银发,轻柔得像是恋人指尖的梳理。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叔不由得自嘲,记忆回溯到以前,他的身旁,此刻还应站着一个人才是。
“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最终落下了一句话,散尽风里。
—
这边诗安回想起黎羽起身离开时,自己伸手想抓却扑了个空的画面,不由得害了臊。
诗安看着手中来自黎羽递来的《羊脂球》,指尖摩挲着上边的文字,又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她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可以劳烦您帮我放回原处吗?"
两人的指尖在交换时不经意地轻碰,像安抚一般,抚平了诗安那点兴起的小小难堪。
有些东西开始在青涩的少男少女之间萌芽。
返回原路的李叔一眼便看见那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的诗安,后者面上还带着些开心的笑容。
不用多想,李叔就能猜到原委。
刻意站在诗安能注意到的地方呆了片刻,待他回神,便装作无意经过,前往他所要去的下一个目的地。
余光瞥见,有个姑娘笨拙的跟了上来。
—
李叔抬手看了看时间,掐着点往黎夕的房间走去。
——药效应该过去了。
果不其然,那醒来的人斜靠在门边,衣衫凌乱,眉眼间是压抑不住的暴戾。
矛盾的是,他的嘴角带笑,透露着一股祈求满足的渴望。
明明是很俊朗的长相,只可惜此刻的黎夕就像在发疯边缘徘徊的狮子。
"你,去把阿妍叫来。我知道她回来了。"
命令下得狂妄。
李叔也只是默默颔首,接着就去往另一个目的地——这个宅子的另一头。
抵达时他敲了敲门,回应他的是东西砸到门上发出的闷响。
稍顿几秒后,李叔打开了门,入目就是满地狼藉,以及扑鼻而来的熏人的酒气。
而罪魁祸首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副相框,相片里是熟悉的三个人,白金色的头发依旧耀眼,幸福的氛围喷涌而出。
李叔垂下眼,就像什么也没看见般,淡淡开口:"夫人,黎先生找您。"
顾岑妍置若罔闻,直直盯着那相片,目光柔情似水。
李叔抬手看了看表,又再次开口:"夫人,您需要赶紧过去......"
"出去。"
顾岑妍起了身,瞪视他的目光冰冷至极,语气只有被打扰到的不耐和烦躁
李叔未动。
顾岑妍便以地狱罗刹的怒意靠近,不由分说地伸手扯住李叔的衣领,嚷道:"连你也向着他们?"
"我只是忠于叶家。"
李叔没有挣扎,任由他这位不变的女主人发疯。
语气平静如水,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这些年里我难道亏待过他吗?南月走了,那只能培养他了......等我找到凶手,我就......"
"恕我多嘴,您最近的言行举止实在是过于失态了。"
李叔开口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在后者有些发愣的目光中,他顺势在对方卸力的瞬间后退一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随后抬起手看了眼:"您和我的目的大差不差,既然如此,夫人,我希望您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弯下腰,等着顾岑妍从他面前经过去到该去的地方。
顾岑妍没再言语,将相框重新收拾进抽屉,上好锁,如同变脸演员般,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向着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着那风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李叔叹了口气。
——其实真相很容易发现,夫人。只是不知你是否有勇气揭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
—
诗安刚"偷看"了一场女主人和管家之间的争执大戏,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就见顾岑妍急匆匆地走来,忙转身躲进墙与柱的转角处。
奈何顾岑妍头也没回,显然有什么要紧事。
诗安看了看李叔这边的情况,他正在联系一些人集结去打扫房间,而顾岑妍离开的方向似乎就是黎夕的位置所在。
比起前者后者可能透露的信息更多,于是她便猫着身子转移了"跟踪"目标。
—
"阿妍,我真是想死你了......"
话音未落便被急不可耐的亲吻声盖住。
而里边的两人,一个像是卖力展现自己花枝招展的雄孔雀,一个一脸享受,双颊微红,全然没有刚才疯疯癫癫的样子。
诗安也没想到自己特意绕了个大弯到窗外希望获取些有用的信息,结果就只有这么一幅香艳光景。
她回想起和黎羽坐车回来时无意看到的那幅画面,忽然就觉得这走向似乎也挺合理。
但她感兴趣的可不是听人墙角。
于是捂着耳朵蹲下,打算蹑手蹑脚地离开。
变故出现在此刻。
从屋里响起黎夕的质问声:
"为什么?"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是顾岑妍的声音。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搞那一出不算做错吗?"
他又冷哼一声,"阿妍,是你默许的吗?"
诗安回了头,就见屋内顾岑妍低垂着头,面上绯红未减,但神色已然没了情动的色彩。
而站在她面前的黎夕,他看着顾岑妍的目光,有如饿鬼见食。
顾岑妍的沉默有如火上浇油。
"阿妍......"黎夕叹了口气,伸出手抓在顾岑妍两臂,身躯微微发抖,显然是在抑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当初可是你求我的,不是吗?"
随后他像只乞求主人施舍的小狗般凑上去,轻啄顾岑妍的唇,举止小心翼翼,眼神却一直观察着顾岑妍的神情。
"他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况且,对你而言,人格整合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阿妍,我想独占你。"
顾岑妍面露吃痛,或许是黎夕突然的发力让她猝不及防。
"我想独占你,顾岑妍。"
黎夕又强调了一遍,那略显委屈的神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将那恶童霸占糖果的贪婪本性显现,露出的笑,只有势在必得的疯狂。
同时他凑近她,微微屈膝压低身子,抓着顾岑妍的手臂出现了青筋,他是要迫使顾岑妍看着自己。
但顾岑妍仍旧沉默不语,这样的反应显然没办法使她对面的疯狗满意。
只听得那男人嗤笑一声:"......你爱上他了?"
顾岑妍这才像回过神来,双目瞪大,里边流露出的只有愤怒:"别在这里发疯。"
黎夕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完全不在意她说的话,又像块狗皮膏药贴上去:"那你说爱我。"
"我爱你。"
语气极其敷衍。
黎夕心满意足地拥上去,可似乎还是有些不满足,又多嘴:"好敷衍啊,阿妍。你对那个死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话彻底触碰到顾岑妍的底线。
她的愤怒像炸弹般在这间房里炸开。
她开始剧烈挣扎,嘴里嚷着:"谁允许你这么说的?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黎夕却不恼,脸上笑得更欢,他似乎更喜欢这时候的顾岑妍。
无视顾岑妍的挣扎和辱骂,他将她一把扔到一旁的床上,欺身压上,轻笑:
"好嘛,宝贝,这个坏东西,现在要干你了。"
—
诗安的眼睛被适时地遮住了。
上头传来李叔的声音:"小姐,请您闭上眼睛,并允许我触碰您的肩膀,容我将您带离此处。"
诗安听从了。
"小姐,您可以睁眼了。"
一路过来,花香四溢。
诗安睁开眼,便发现自己置身于花园边缘。
李叔则走向一旁类似消防栓的一处,点击上边的蓝色三角形,这栓子便裂开露出里边的水管来。
他将其取出,不慌不忙地开始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