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面上露出犹豫,诗安干脆逼她一把:"要是你想用'你根本没去更衣室'这个理由来回答我......"她顿了一下,目光投向在旁看戏的陈滟,"可能就需要劳烦堂主动用权利看看监控了,你说是吧?"
然而事情发展总是难以让人预料的。
尤其是你身边出现陈滟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队友。
当陈滟再一次在诗安面前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时,诗安就知道倒霉的是她了。
"很抱歉地告诉诗安小姐,西山外礼仪堂为了保护各位客户的隐私,在更衣室内并未安装监控。"
理由充分且合理,但这也变相地压着诗安去承认她"污蔑林若"这莫须有的罪名。
虽然从整体局面上看,她这样怀疑确实是合情合理的,且往这个方向走对她并没什么害处。
但诗安只要一想到这样下三滥的用在针对"情敌"的招数是出现在她身上的,她就觉得倒胃口。
——针对情敌?
下三滥?
修罗场?
她在内心重新强调了一下这几个词,思绪回到不久前黎羽和她接头时安排的一些任务。
诗安看着站在对面面色惨白有些手足无措的林若,后者咬着牙关似有什么话想说说不出口,可偏偏又不服气地看着诗安。
——真让人不爽。
"明明......"
"不解释就算了。给你机会你不要,那本小姐就当是你做的了。"
诗安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背过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向陈滟询问李叔的情况。
"李叔已经在门口等您了,我送您出去吧。"
诗安没有拒绝,她想借此机会看看能和陈滟聊出些什么。
二人经过林若身旁时均没有出声,但诗安还是用余光看见林若微红的眼眶。
——明明自尊心很强,为什么在辩白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口?
诗安一致认为自己算不上一个好人。
但有时候对自我的道德标准又挺高。
怎么说呢?
简单相处几日后,林若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讨厌。
况且,林若没有必要对她做这种事。
——就凭她?
诗安是不信的。
更何况,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一旦做了这种事,林若的形象就会存在污点。
且在黎羽面前,诗安是一个定时炸弹。
诗安也能猜到点林若的顾忌,不过就是:
她告状了,黎羽会站在哪一边。
"你要说什么?"
"......什么?"林若似乎是没料到诗安还会继续问她。
"明明什么?"
"明明......"
"诗安小姐,您再不走可就让李叔久等了。"
"你最近是不是总和黎羽见面?"
诗安没搭理陈滟,转而向林若留下这样一句话:"你去向他说。"
—
"诗安小姐,您刚才说的话,真的很有宣战的意思。"
陈滟推了推眼镜,试图用这个举动掩饰些许她脸上的笑意。
诗安则是有些不理解这个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但现在怎么总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和李叔很相似的味道。
"您难道不怕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吗?"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才算坏的发展?"诗安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西山外设施出问题将本小姐淋成这样还不算最坏的结果吗?"
诗安连个笑容都不愿意假装了,平日里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繁复礼仪就够她烦躁一整天了。
偏偏今天又出现这个幺蛾子。
若说旁边这个女人毫无关系。
——鬼才信!
"小姐,乘坐电梯上去直走就是大门,我就送您到这了。"
陈滟同往常一样走向中央电梯旁的控制台,待诗安走上台阶站上正中间星形标志的瓷砖上,陈滟就操控着升起屏障。
一切准备就绪后,诗安已经被包裹其中,陈滟按下了代表“关闭”的按钮。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诗安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不跟上去,就不怕我告密?"
陈滟却是站在原处,手指按向“向上”的三角形按钮。
她目光平静,面带浅笑,在电梯关闭后回复了一句话。
诗安没有听见,但她读懂了。
陈滟说的是:小姐,您可没有什么可以告密的靠山啊。
诗安猛地睁大双眼,双手用力,怒气使她一把拍在了电梯门上。
但无济于事,她只能看着下方的陈滟再一次露出一个关怀的笑容,用唇语说着:
小姐,你要小心啊。
"小姐。"
李叔的声音在此时从身后传来,他说:
"您的面色不太好,是在礼仪堂里发生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吗?"
“……没有。”
“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
“堂主,检查过了,设备没出问题。机械部的人来检查也没发现有故障。”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她本意不打算做这么过分的,最多也就堵个门。
只是没想到老天爷这么青睐她。
——这下可不好向那边解释了。
"什么?你说什么?"
陈滟想了想,却是不再好意思继续开口重复了,毕竟对方的声音大得好似能冲破她的耳膜。
她也确定对方是听清了。
这种往火坑了跳的举动,她才不做呢。
"拿了钱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况且我不是说等她回到福利院吗?"
"你在着什么急?"
对方一连串的发问让陈滟无从开口,于是她决定将手机放下,打开免提,走向一旁的茶几为自己泡壶茶。
直到对面的人说到"你怎么不出声"时,她才一边将泡好的茶倒出,一边慢慢开口:"这不是等您说完嘛。大小姐,您教训的是。但能不能让我也发表几句自己的观点呢?"
"你说。"
"您如何保证她在福利院里不遭受类似的事呢?"
陈滟喝了口茶,发出舒服的叹息。在对方仍旧沉默时接着道:"您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些。明明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却因为您变得这么不讨人喜欢。说句实话,她的脾气有点像未经污染的黑曜石,先是被一个人珍藏起来,放在储物柜里也就罢了,还层层包裹,上边甚至蒙了尘。之后又因为种种那人又将它倒手转出去,只是很可惜,现在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耐心扒开那层外壳去看里面它的内核。"
"如果您期待的是有这种人存在,那是不是可以称为您对她之后机遇的一种'祈祷'?"
"这还不算最坏的,你说对黑曜石伤害最大的,是外界环地侵蚀境,还是那个曾经将它保护得很好最终却丢弃的人呢?"
"是不是因为您前往B区了,了解的情况少了,所以忘记了她这坏脾气的底气其实是来自于大小姐你啊。"
陈滟将手中的茶放下,茶水上面出现的泡沫转瞬即逝。
"我不会多嘴的,大小姐。但是您也要小心身旁,最近好像总能听到一些风声。"
"你在背后又偷偷调查了什么?"
叶南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终出了声。
"大小姐,您应该清楚,比起您的黑曜石,我还是对我曾经的学生更熟悉些。封口毕竟要付出点代价的,毕竟我向来奉行的宗旨是一物换一物。"
陈滟摘下了眼睛,伸手捏了捏山根处:"希望我的建议能给您提供帮助,最后,您还有哪些指示吗?"
"下次我们见面时,你最好在更衣室里等我。我会原封不动的,将一切还给你。"
话音落下,电话就挂断了。
陈滟面上波澜不惊,再一次拿起了茶细细品尝。
——两个的脾气,倒很像。
—
叶家。
诗安随李叔从侧门进入,距离宅邸较近,走的路程也就相对少一点。
自诗安进入西山外学习起便一直如此,偶尔能和黎羽碰面,但今天看来是做不到了。
诗安走在李叔后方,盘算着等黎羽到家后两人碰面后和他交流下今日的情况。
哪知李叔突然出声:"小文,你怎么在这?"
诗安顺势看去,就见小文手足无措地将什么东西往身后藏,慌乱得太过明显,使得她嘴上说的"没什么"毫无说服力。
"拿出来。"
李叔又发话了。
"不行,李叔。这是老爷吩咐我做的......"
她这模样,好像她没办好这件事黎夕就会把她吃了似的。
诗安的脖子突然有些刺痛。
顷刻间她就撤回了自己的嘲讽。
黎夕,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诗安已经领略过了。
听到"老爷"这两个字,李叔似乎也不再纠缠,转头向我到了几句歉,来来回回就是什么"因为这些小事浪费了您的时间'"真抱歉啊""真不好意思"之类的。
有这精力听他讲废话的功夫,诗安的目光仍旧锁定在小文身上。
下一秒,她便看见小文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缓缓出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白色的手。
——不好!
诗安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
她的叫喊将另外两人震得不轻,李叔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几秒后,一向好脾气的他都有些收不住,怒气在面上涌现:"看来你还是没改掉你大喊大叫的毛病!"
"对不起李叔,对不起,我身后的是......少爷!真的很抱歉!"
"你现在就和我去领罚。"李叔下了令,他向黎羽鞠了一躬,"少爷,劳您带小姐回寝室。"
黎羽顺势拿过小文手中的东西,笑得温柔:"那你的东西,我先暂且帮你保管吧。"
于是,在一片混乱中,诗安看着晕乎乎的小文被李叔带走,而她刚刚死活不肯展现出的东西,现在就出现在黎羽手上。
她只是一瞥,便知道了,他带了手套。
——好像是最近开始的?
"是什么?"
诗安凑上前去,却在看到内容后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相片,准确来说是一张已经被划了无数刀残缺不堪的相片。
这张相片少了三分之一,而剩下的三分之二正被黎羽抓在手中,有一个人的脸已经被划花得看不清,但有一个人,他们都很熟悉。
白金色的长发,笑得美丽灿烂。
是叶南月。
不难猜了。
但这是一枚炸弹。
"把它扔了。"
诗安有些慌张,她能猜到是谁做出这些的,但同样也能猜出是谁来承受顾岑妍的怒火。
倘若这张照片被顾岑妍发现变成这种鬼样子,黎夕就算了,他本来就不正常。
但谁最后处理这张照片,谁就遭殃。
要么是小文,要么是现在的黎羽。
然而黎羽却是将他塞入了自己的口袋,向诗安问道:"你今天在西山外有发生什么事吗?"
诗安则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将一个定时炸弹放自己那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质问他:"你为什么要留着?"
"诗安。"
黎羽轻声叫她的名字,食指抵在自己唇前,作了"嘘"状。
眉眼弯弯,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想要让她宽心的笑容。
但诗安也没办法解释自己此刻的慌张,她有预感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所希望的是在事态急转直下之前,能够有所扭转。
"别担心。"
黎羽将她鬓边的发丝往耳后挽,有意无意的,诗安感觉他停留了片刻,那温热的触感好像能透过手套感染她。
"告诉我,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又脱下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
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