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微明向拾文告辞。拾文拉住他,一本正经道:“明兄,带上我吧。这世上我孑然一人、孤苦伶仃,与其整日困在家中自怨自艾,不如同你一道,我们两人也能相互照应。”
两人结伴而行,又在接下来的路上遇到了其他三位长老。他们有的无父无母;有的幼年时便被父母抛弃,从小四处如鼠虫般逃窜,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勉强活着;有的怀着一颗赤忱的心,想走出眼中这方圆之地,踏入更广阔的世界。
那些年,天下轶闻众多,五人的名声响亮。惩奸除恶、做尽善事,人们闲暇时谈论的都是五人的事迹。可后来,五人结伴欲前往桃花峪,传闻那里的桃花永开不败,年年岁岁芳菲无尽。看遍天下万事的他们,对此生出极大的兴趣。
相传这桃花峪处在北部,冬日飘雪,夏日炎热,完全不适合桃花生长,如此违背规律的行为自然无法让桃花终年不败。五人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来到九陵。踏上这片土地时,寒气迎面扑来,激地五人身子一抖,下意识拢了拢衣服。烈日当空,无孔不入的寒气丝丝缕缕地钻入五人单薄的衣服里。
五人颤颤巍巍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当五人跨出雪地,眼前被雪覆盖的树木瞬间长出翠绿的枝桠,眨眼间,眼前的一切霎时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密林,日头高照,耳中是不是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五人呆愣了好一会,心中惊疑不定,僵硬地抬脚往林中走。
突然,一道声音缓缓逼近,大断了微明的讲述。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天空炸响一道清脆威严的啼鸣!与此相伴的凤凰的虚影若隐若现。五位长老互望一眼,衣袖翻飞,下一秒落地挡在三人面前,齐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轻狂、肆意,谢随风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五人年少轻狂时的模样;细细再听,又觉这其中似乎更像是一种解脱,到底是什么让曾经快活无忧的人甘愿困于这昆仑宫,整日做着枯燥无味的事。
谢随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惧,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内心一道声音告诉他,他也和他们一样,难道未来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只能屈于命运,失去自由,失去自我?
突然手中突觉异样的温热,低头一看,竟是之前他私自戴上的指环,闪着微光,因为方才的恐惧惊出一身冷汗,手心温度骤降,哪想这指环竟似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一般,温暖地圈着他的手指,无声地安慰着他。
谢随风大惊,心中的不安恐惧被抛掷脑后,眼睛一亮,满是惊喜。他心道:“这指环可不能让叶云暮发现,否则等他想起来收回去,这样的宝贝可在不能得到了。”因此他斜眼偷瞄了眼站在身边的叶云暮,他眉头微蹙,目光盯着前方,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谢随风暗喜,将手藏到身后,开心地转了转。说来也怪,这指环刚戴上时尺寸偏小,经常留下红痕。现在的尺寸刚好,这样的发现又令谢随风对它的喜欢更深了。
笑声止了,那黄衫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的手臂夸张地前后摆动,像极了鸟类扑棱翅膀的样子。想到这,谢随风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叶云暮往他面前走了半步,挡住了他半个身子,谢随风以为这样是为了方便两人偷偷讲话,于是他踮脚凑到耳边,低声道:“你看他,还真是个鸟,走起路来一直扑棱手臂。”
叶云暮短促地笑了声,也仅是为了配和他,其实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微明拱手问:“不知你是何人?”
那人仰天大笑,笑声中隐隐有凤凰的啼鸣。微明目光一凛,立刻对三人道:“你们快离开,这些事与你们无关。”
那人眨着眼歪头从空隙中打量三人,突然勾唇一笑,森然道:“留下陪我玩呗~”
话音刚落,微明五人便立刻发起攻击,五人口中念道:“天地浩荡,我心生畏!集心之力,破!!”
五人失去了武器,只能合力对付面前镇定自若的人。他不慌不忙地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流畅地画了一个字—破,那由五人合力汇聚而成的灵力,被他轻松挡住。
谢随风心中顿时慌起来,如今五人敌不过一人,他们又如何能逃!那人抬手时,谢随风眼前划过一抹刺眼的红色,细细一看,原来这领口处也隐隐有红色。情况如此危机,谢随风思绪飘飞,神游天外。突然叶云暮突然转身猛推他一掌,他猝不及防,手指在空中不断聚合又张开,奈何叶云暮这一掌拍到他身上时,体内顿时灵力倍增!谢随风这才明白,他这是将自身半数灵力都给了他。谢随风想停下来,却发现无法动用灵力。
渐渐地,他发现他的身体也无法动弹,连手指也在一点点失去意识!随后他身后的空间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谢随风跌进去,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人扑向他的方向,却被叶云暮拦住了,口子合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谢随风不敢想。他真的慌了,因为叶云暮会死!他会死!
他将半数灵力给了他,封住他的穴让他无法挣扎,又凝神动用他鲜为人知的法术,他真的会死!
可他被封住的穴无人替他解开,眼皮却越来越沉,他强撑着,用毅力与叶云暮的法术对抗,最后他输了。
谢随风眼前一黑,耳边传来一阵嬉笑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小坡上,远处有两个互相追逐的身影。
他缓缓靠近,是小时候的他与叶云暮。
“木头,你刚才是什么法术,能不能教我!我也要学!”
叶云暮回头笑道:“不行!这是我的独门密学!我母亲告诉我,除非命悬一线否则绝对不能在人多的场合使用!”
小时候的谢随风突然停下来,不开心地抱着手臂,撅着嘴等着叶云暮来哄。叶云暮那时候没有一点温柔,只知道嘲笑他,“哈哈!你什么都学不会!好笨!好笨!”
谢随风气地眼眶一红,抬手要打他。叶云暮见他追过来,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喊:“好笨!什么都学不会!好笨!”
现在的谢随风见了这一幕,依旧恨得牙痒痒!心中对他生死时刻将自己送出产生的感激瞬间荡然无存!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活该的!后来瞧着他头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叶云暮六神无主,两人的身份瞬间改变,叶云暮成了那个跟在后面苦苦哀求的人。
谢随风直到他是怕他去告状。叶流云格外喜欢他,之前他向叶流云控诉,叶云暮欺负自己,他便被惩罚了。叶云暮心中生闷气,却不说,后来又将这怒气撒在谢随风身上,谢随风从未想过这些,见他第一次厉声吼他,他也学乖了。
叶云暮黏在后面,不停地道歉。谢随风一言不发,死命狂奔。其实他没想告状,那次之后谢随风再也没在叶轻云面前说过他的坏话,只不过能接这个机会吓吓他也是极好的。
谢随风在心中又将叶云暮骂一通,心中的怒气才稍稍缓解。随后他闭上眼,意识回笼,睁开眼时,他是在潜山脚下的他们所住的客栈中醒来的。
谢随风冷静地思考局势:如今昆仑宫上生死未明,但他想象叶云暮一定能活着!随后他想到微明的话,这人是来找那红衣男子,如果他醒来,这一切便迎刃而解,而红衣男子被柳醉烟带走。柳醉烟武功不强,这么断的时间内一定走不远,只要现在大范围搜索,说不定还能在这镇里找到他。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立刻拔腿狂奔,冲向月府!如今还能帮他的便只有月溶了。
月溶听完,立刻吩咐侍从全镇搜查柳醉烟。月溶则陪着谢随风四处搜寻。
“谢兄,这柳醉烟拐走的是什么人?”
谢随风摇头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人我也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昆仑宫宫主的弟子。”
月溶眼神一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全镇搜了一天,一无所获,谢随风焦急地想着对策。月溶端来一壶沏好的茶,让谢随风品尝。可谢随风毫无心情,怕糟蹋了这好茶,连连推脱,奈何架不住月溶的盛情邀请,只得勉强饮了一口。
“谢兄不必如此担心。说不定明日事情会有好转。”
谢随风礼貌一笑,神情却没有放松。
而此时的柳醉烟正坐在床边,目光缱绻,眼含秋波,望着床上躺着的人。他的手伸出又猛地缩回,内心十分挣扎。他直到私自将他带走的后果。柳醉烟已经找了他很久,自从当年一别,他心中便每时每刻惦念着他。
两人相遇时的场景,他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他就像一个英雄般从天而降,手中的剑随着他轻盈的身影刺向那灵兽,如流水般的身姿,张弛有度,剑光流转,不费吹灰之力,灵兽惨败。
“谢谢你。”
柳醉烟灰溜溜地站起来,眼睛都直了。
“没事!举手之劳!”
如此张扬的红色,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违和,脸上笑容明媚,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他手握剑负手而立,因为方才的大斗,额上落下几缕头发,他随手拢上。柳醉烟心跳如雷,如此俊秀的少年,深深刺进了他的心。
“我叫云相逐,昆仑宫弟子,下山历练。如今瞧你无事,我便走了。”
柳醉烟看痴了,见他笑,就如那层林渐染的山林中,皎月高悬,那微风吹动百叶,也吹动了他的心。
他木讷地点头。云相逐一拱手,转身飞踏而去。反应过来的他伸手欲追,云相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