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江便找人替了自己的活。
第二天收拾行李,第三天的高铁,一早出发去北城。
童以沫原想跟去的,可留姥姥一人在家,她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家里陪姥姥。
沈七出发前来找过她,想将银行卡还给她。
童以沫没收:“我暂时也不缺钱,你先留着备用。等一切都结束了再还给我。”
“......行。”沈七低着头,“谢谢你,以沫。”
“别垂头丧气的啊。打起精神,路上照顾好叔叔阿姨。”
“嗯。”沈七想抱抱童以沫,可爸妈就在身后不远处等他,他也不好意思。只伸手刮了刮童以沫的脸颊,“我走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等你们平安回来。”
*
沈家坐了八个小时的高铁,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沈七便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宾馆不算远,但在路上堵了一会,最后一看打表,一百三十五。
沈爸沈妈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是遇到了黑车,誓要和司机评理,怎么乱收费?
“爸,算了,北城是这个价,人家司机是正规打表的。”沈七连拖带拉才把他们带进了宾馆。
因为挂了第二天的号,宾馆也定在医院附近,方便步行过去。
沈江问多少钱一晚,沈七没敢说。他怕说了,爸妈拿起行李掉头就回桐城了。
第二天排队问诊做检查,检查报告要等两天。
两天后,拿到报告,再挂号排队复诊。医生皱着眉,说情况很复杂,需要找骨科和风湿免疫科的专家会诊一下。让他们两天后挂号再来。
流程繁琐,耗时又长。他们北上求医,一直都住在宾馆里。
沈江正愁怎么办呢?
儿子已经开始打电话找房了。来之前他就查过,医院附近有短租房,租金不低,但怎么着都比宾馆划算。
一天的时间,看房签合同,晚上沈七就带着他们搬进了短租房。
“爸妈,咱们放宽心慢慢等。”沈七安抚他们的情绪。
“好。”沈江点头应好,看了看身边妻子,双双展眉笑开。
“怎么了?”
沈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解释,只是轻叹道:“没事,早些睡。”
儿子真的长大了啊,心思细腻,办事踏实,变得可靠了。
整个七月,沈家一家都往返于医院与短租房之间。
检查做的越全,医生的诊断才越来越清晰。
徐桂芬的腿最开始是被县城医生误诊成了关节炎,以为是常见病,只开了药,让他们回家安心养着。
可药根本没有用,长年累月下来,关节脱位病变成关节畸形。
他们又去市里的医院,因为病发时间长,徐桂芬又常年坐轮椅,没有经验的医生,根本不敢给她做关节置换的手术。
幸而这次来到北城,遇到了类风湿的专家,他建议可以尝试手术,这十年里,沈江每晚都会帮徐桂芬按摩腿部,所以她的腿部肌肉畏缩并不严重,手术后,配合适当的康复运动,是有可能重新站起来的。
沈七问手术有没有风险?
医生也如实说:“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但你母亲年纪不算大,现在做手术,风险不高。只是能不能站起来,我不敢保证,这个跟术后的康复运动也有很大关系。”
沈七看了眼妈妈。
妈妈也没犹豫太久,直接拍板:“我做手术,医生,您帮我们安排吧。”
她想的是,人都来北城了,路费住宿费都花了那么多钱,一不做二不休,也省的一家人总为这两条腿操心。
至于能不能站起来,就看命吧。
“行,那你们先预约。”医生的助手看了看手术排期,“最早的一台手术,可能得排到三个月后了。”
“什么?”徐桂芬惊讶。
“是。”
“可是医生,我们不是北城人,能不能......”
没等她开口,助手先笑着截了她的话:“大家都一样的。”
沈江推着徐桂芬的轮椅从诊室出来,脸上喜忧参半。
沈七提前跑去按了电梯,安慰道:“没事,三个月后,我请假陪你们来。”
“不用,”沈江连忙摆手:“你上学,我带你妈来就行,在这住了快一个月,我也认路了。”
徐桂芬埋怨道:“一来一回,又浪费钱。”
“既然下定决心把腿治好,你就别总想着钱......”沈江还在安慰自己老婆。
电梯开了。
沈七抬头,见到了位出乎意料的人。
周闻秋穿一身黑色西装,立在电梯左侧,似乎也认出了沈七,只微点点头,并没有打招呼。
沈七眨眨眼,怔愣回神,便也颔首。
“怎么能不想钱,那些钱可都是你辛苦攒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徐桂芬进了电梯还在发牢骚,“就不能通融通融,帮我们提前做了这手术,一来一回多麻烦啊。”
沈江笑道:“那么多人都在排队,你也得体谅医生,人家是人,又不是机器。”
电梯停在一楼,沈七护着爸妈先下去,再回头看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往下走了。
沈七并没往心里去,只暗暗感叹了声世界真小。
可第二日,他就收到医院的电话,说安排他们这周六就可以手术。
“嗯?为什么?”
医院并没有解释,只让他们尽早来医院,办入院手续,不要耽误周六的手术。
*
童以沫和姥姥在家,依旧是忙活一日三餐。
放假之前,和黎薇录了两期视频备用,可没想到沈家在北城呆了一个月都没回来。
账号等着更新,童以沫问姥姥愿不愿意跟自己去苏城玩几天。
姥姥不肯,说什么也不肯:“你要忙就去忙,我一个人在家可以的。”
没辙,童以沫只能跟黎薇打商量,麻烦她来趟桐城。
黎薇自然答应。这回没有定宾馆,而是直接住进了童家。大包小包带了一堆礼物,见到姥姥就拥抱。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姥姥前,姥姥后,把老太太逗得直乐。
“以沫,你家可真漂亮。”
“啊?”童以沫疑惑,“漂亮吗?”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夸自己家漂亮。
“是啊,这小院子像绘本里画出来的,简直是我的梦中情房。”
黎薇在城里长大,祖宅拆迁,老中青三代都是住商品房。
与她而言,“院子”就是奢侈品。
“我还怕你住不习惯呢。”
“怎么会?”黎薇扭头看向姥姥,“姥姥,我多住几天,您收我伙食费哈!”
“傻孩子,”姥姥斥道,“收什么伙食费?就你这小体格,还吃不穷姥姥。”
三个人哈哈哈笑。
寒暄结束,童以沫便带着黎薇回自己房间里,讨论下一期视频的脚本。
童巧玲在厨房忙活晚饭,偶尔抬头打量窗户里的两个女孩子。
都穿了白T,扎着马尾,韶华年纪,彷佛春天里刚抽出的新芽。
“挺好。”老太太嘀咕了句。
想想自己,再看看她们,童巧玲就知道这个世道在变好。
童以沫似乎发现了姥姥在偷看,隔着窗户,给姥姥比了个心。
姥姥依葫芦画瓢,也还她一个。
黎薇给这祖孙两逗笑了:“你们也太可爱了吧。”
“嘿嘿。”
“以沫,要不咱拍一期你和姥姥......”
“不行,薇薇。”童以沫迅速截了她的话。
“好吧,我就是随口一提。”
“以后吧,等我毕业安了家,把姥姥接到身边。那个时候,姥姥偶尔出出境也无妨。现在......我不放心。”
“确实,你去了学校,姥姥就一个人在家。”黎薇理解她的顾虑,附和道,“我们的账号越做越大,还是谨慎些好。”
童以沫笑着搂了搂眼前的姑娘:“谢谢你,薇薇,总这么迁就我。”
“这算什么迁就?我也不希望姥姥遇到麻烦啊。”
“嗯......”话没说完,童以沫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沈七打来的,她走到院子里接:“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温柔的男声:“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
沈七摇摇头,半秒后才反应过来,她看不见:“以沫,我妈明天手术。”
“嗯?”童以沫疑道,“不是说手术排到三个月之后了吗?”
沈七沉着眉:“我问了医生,周六原本该他休息,他是用自己休息的时间,帮我妈提前了这台手术。”
“那很好啊,阿姨很幸运,遇到了好医生。”童以沫的声音很开心。
“.......”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以沫,我在医院碰到了周闻秋。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
一年多了,童以沫没想到“周闻秋”这个名字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沈七补充:“在遇见周闻秋以前,医生很明确的告诉我,大家都一样,现在突然破例......我担心这会让你欠下周家的人情。”
“也不一定,”童以沫宽慰,“这只是你的猜测不是嘛,先让阿姨手术吧。”
“可......”
如果只是自己欠周闻秋的人情,沈七不会犹豫,但事关以沫,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等手术结束再说吧。”童以沫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黎薇突然抱着笔记本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以沫,以沫,你快看...你你快看......”她手舞足蹈,一会抹泪,一会捂嘴。激动的说话都结巴。
“我晚点打给你哈,你放心陪阿姨做手术。”童以沫匆忙挂了电话,顺着黎薇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账号后台的一条私信:
“你好,我是导演谢信离,偶然的机会刷到了你的Vlog视频,觉得你的气质形象和我下一部戏的女主很贴近,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有没有时间试试戏呢?期待你的回信。”
童以沫照着屏幕上的ID名念出来:“谢信离,是谁啊?”
黎薇惊讶:“你不认识他?去年情人节上映的那部《沦陷于赤诚的爱》就是他导的啊,小成本文艺片,却成了最后的黑马,斩获8亿票房,网上说,他是近些年最有才华的文艺片导演之一。”
说完,也不管童以沫是什么反应,黎薇掐住自己的人中,原地转圈:“我的妈呀,我不是在做梦吧?以沫,童以沫,你,你......”
“我...怎么了?”
黎薇郑重道:“你要走花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