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正在图书馆里复习文化课,突然接到黎薇的电话。
“以沫跟你在一起吗?”
他小跑到走廊上才出声:“没有啊。”
黎薇急道:“今早的大课以沫没来,打她手机也没人接。”
“你们昨晚不是在一起嘛?”
“是,可后来我回宿舍了,以沫她留在工作室。”
“我去看看,一会给你消息。”沈七挂了电话,收拾好书包就朝工作室跑。
推门进去,只见童以沫躺倒在地上,他心头一惊,冲上去将人抱了起来:“以沫。”
怀里的人轻哼了声,肿成核桃的眼睛眯开一条缝:“沈七,你怎么在这啊?”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七的声音急切,不答反问,以为她晕倒了。实际上,童以沫只是哭着哭着睡着了。
“我没事,”她感受到眼周的酸涩,伸手揉了揉,“几点了?”
“快十点了。”
童以沫啊一声:“我今天有课啊。”
“请半天假吧?”
她摇头:“不行,原本学习的时间就不多,再跳课,下学期我也得挂科。”
她洗了把脸,背上包就往外冲。
沈七跟上去,还没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先看见了电梯里的周闻秋。
George也在,朝童以沫招手打招呼:“嗨,这么巧。”
“早上好。”童以沫伸手挡了挡自己的脸,和沈七并肩走进电梯。
周闻秋了然,轻声询问:“看完了?”
女生低着头:“嗯。”
她不太想与周闻秋对视,或者说,她还没准备好面对周闻秋。
“你姐姐...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吧?”
“...嗯。”
见她始终垂眸,周闻秋便不追问了。
快到一楼的时候,童以沫才小声道:“日记.....晚点还给您。”
“不急。”说完,他和George率先走出了电梯。
童以沫的眼眶又有些泛红。
“以沫,你.....”
童以沫哑声道:“沈七,你先别问,等我......缓缓。”
“好,我不问,我送你去上课?”沈七帮她擦掉泪。
女生点头,勉强打起精神,偷溜进上到一半的大课。
接下来两天她都没有见沈七。直到周六的晚上,两人在宿舍门口撞个正着。
童以沫下意识想躲,沈七大长腿一迈,拦住她的去路。
“不想见我?”
“没有。”
其实童以沫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她把自己的时间排满,想用忙碌逃避面对自己的内心。
沈七弯腰低头,和她平视:“说谎了。”
童以沫扭开头。
“放心,我什么也不问,陪你吃顿饭可以嘛?”
沈七越温柔,童以沫越难自处,情绪上涌,她忽地又哭出声。
男生将人搂进怀里:“......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
“周闻秋给了我一本,姐姐的日记...”
“我...我觉得愧疚。”
“姐姐过的很辛苦,换成是我,我也不想再回乡......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心存芥蒂......我甚至怪过姐姐,怪她总想着赚钱,总想着往上爬.....”
“沈七,我不是不想见你,是见到你,更觉得惭愧。我们一起长大,相互依赖,相互帮助,我有你......可姐姐是只身一人面对这个世界,面对霸.凌,甚至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她很厉害,她一个人也很勇敢,一个人也闯了出去......老天真是不长眼......如果姐姐还活着,她有爱人,有志气,有抱负......姐姐应该活着的啊.......”
童以沫的话断断续续。说到最后,甚至急得跺脚,这是人面对生死时的无力。
从前被动接受姐姐离世,更多的是难过,是悲伤。
可等她了解姐姐的过去,了解姐姐的倔强,又从死亡里体会到一丝不甘。
沈七听完便推测出大概,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搂着她。
等她重新建立自己内心的秩序。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侧目打量。童以沫发现后,才拉着沈七离开:“我们...去吃饭。”
“想吃什么?”
“不知道,先离开这再说。”童以沫快步往前走。
背后缓缓传来一声:“都过去了。”
沈七揉搓她的掌心:“以沫,这句话残忍,但管用。”
一切都过去了。
*
周闻秋在苏城逗留半月有余,终于等到了童以沫的消息。
时隔一年半,置顶的那个对相框又重新亮了起来,意味着他从黑名单里出来了。
“周先生,日记放在铃铛家可以吗?”
“我不回铃铛家。”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天的酒店吗?”
对话框里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了很久,终是发来两个字:“记得。”
“能麻烦你送一趟吗?”
五分钟后才收到回复。
“好,我现在过去。”
周闻秋闭上眼睛,盘算了片刻,给George打视频电话:“楚颜姐弟俩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把我现在的位置漏给他们。”
George惊讶,摇头道:“他们不是想见你,是想面对面骂你。”
“无所谓。”
“好胆量。”
George竖了个大拇指。挂了视频后,他找圈里的共同好友给楚涵发了条消息,就说在酒店里偶遇了周闻秋。
以楚家姐弟两的性格,半小时内就能杀到。
去年退婚的事情,周闻秋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单方面解除婚约后,周楚两家的合资公司重新分配了股权关系,周闻秋一口气让出去十个点。
周义海气得差点跳楼。
楚治远却满意,象征性地发了通火,退婚的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还制止了楚家姐弟上门闹事的想法。
原本楚治远就看不上周闻秋,他偷户口本和农村小姑娘领证的事,苏城的上流门户谁人不知?
是楚颜从小就喜欢周闻秋,吵着闹着要嫁给他,楚治远才勉强点了头。
如今婚事黄了正好,重新找个清白女婿。周闻秋又大方,楚家得到的都是实在好处。
可楚颜哪里肯?她高中就喜欢上周闻秋。
偏偏周闻秋眼瞎,对她视若无睹,最后还喜欢上了童相濡,为了她忤逆长辈,二人爱的死去活来。
得知后,楚颜也只能咬牙作罢,她是楚家的掌上明珠,被父母捧在手心养大,虽十分喜欢,却没必要为了个男人,去和农村丫头打擂台。
谁知真爱不长久啊,童相濡意外去世,周闻秋消失了三年,周家对外宣称是他在养病。
楚颜身边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遇到家世不错的,也订过婚,最后都黄了。
家里人追着问为什么?
楚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还少点什么。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年,她再次见到周闻秋。
男人疏离地坐在宴会边缘,英俊的脸蛋依旧优越。翩翩美少年在情海沉沦几年后,又多了些斯文潦倒的气质。
楚颜比他大两岁,一直觉得他像是家族里不用继承爵位、也不太受宠的小王子,多金却文艺,帅气又阴郁,在人群中若即若离。
她喜欢周闻秋的脸蛋,也喜欢他身上这种气质。
在这之后,无论和什么人相亲,和什么人恋爱,楚颜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周闻秋的影子。
她不装了,决定再次追求周闻秋。
“时隔多年,我也分不清,这是喜欢,还是爱而不得的执念。”
“你跟我在一起试试,就算帮我除个心魔?”
“要是不合适,咱两好聚好散。”
男人坐在对面,漠漠然开口:“可以。”
女人一愣:“?这就答应了?”
她笑道,口气颇为讽刺:“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堆,真爱死了心也死了,终身不娶的屁话?”
周闻秋只是礼貌微笑,也不辩白。
楚颜托腮看着眼前这张脸,心想,管他呢,先睡一次。
不好再踹!
可人还没睡到,她自己先被楚治远发配到了美国读MBA,结交些人脉资源。
原以为这段关系会无果而终。谁知周闻秋的父亲对楚颜很满意,几次三番登门拜访楚治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们一个二十九,一个三十一,年龄都不小了,可以先定下婚约。
还再三强调,自己只有周闻秋这么一个儿子,退休后,周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
“姐,你收敛点,别闹得太难看哈。”楚涵把着跑车方向盘,柔声劝说。
女人穿了身高定的晚宴裙,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冷声道:“开你的车。”
“老爸不许我们找周闻秋麻烦。”
楚颜愤恨:“死老头,拿了点股份,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爱了。”
“老爸就是爱你,才......”
“你是不是也收了周闻秋的好处?”楚颜打断他的话,凝眸瞪着他。
“......”
是的。
周闻秋给楚涵快要倒闭的游戏公司,注资了两千万。这么大的手笔,条件却简单,不要去找童以沫,也不要跟楚家的人提起童以沫。
“怎么可能?姐,你就这么想我?”
“你犹豫了五秒。”
楚涵赶紧转移话题:“我看你也没那么喜欢周闻秋啊,干嘛非得去见他?”
楚颜抿了下薄唇,缓缓合起掌心中的镜子:“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她眯着眸子直视前方:“因为这桩婚约,我在国外两年,连个男.人都没碰.过。他倒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单方面踹了我。当初说的是,好聚好散,他当我楚颜任人拿捏的?”
驾驶座上的人默默咽了口唾沫。
*
酒店是周家的产业,似乎被吩咐过,早早清了场。
楚颜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进去:“人呢?”
楚涵将车钥匙交给代泊,慢了一步:“不知道啊,会不会已经走了?”
说完四下打量。
“走?如果不是他主动透漏,谁能偶遇他?既然得了位置,就说明他也想见我,”楚颜匀出些耐心,“我倒要看看他在打什么算盘。”
这边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你好,我找周先生。”
是个女生,穿套白色运动服,扎着高马尾,正询问酒店的前台。背影稚气未脱,看着像学生。
楚颜本没在意,可当那张脸缓缓转过来的时候,她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童...童相濡?”
楚涵也是一惊,他惊讶的不是这张脸,而是这狗屁命运,怎么让她俩碰上了?周闻秋知道后,不会以为是自己干的吧?
楚颜快步走上前,拦在童以沫面前,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她。
细看后,确定了她不是童相濡。继而脑洞大开:“周闻秋这个疯.批,居然找人整成童相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