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rge拿着公关团队的方案进来时，周闻秋正在看飞机上的监控录像。那是童以沫第一次，不带任何戒备的望向他。

George不予置评，将方案递给他：“看看呢。”

周闻秋放下手机，接过方案看了一眼，只淡淡道：“不够狠。”

“可是那个沈七根本没有黑料啊，这已经是往夸张里写了。”

“不需要事实，随便写，怎么脏怎么写，他父亲母亲一个也别漏。”

“你这是污蔑，人家可以告你的。”

周闻秋的神色淡淡：“告吧，告赢了就赔。”

“额......”

“他受的伤越重，童以沫跟他分手的心才越坚决。”

George反问：“光分手有什么用？他们依旧相爱.......”

周闻秋只是慢悠悠地打断他的话：“不着急，一步步来。”

能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George却有些不耐烦：“我不想玩了，这个游戏已经变得无聊了。我当初跟你，是想干一番事业。如今呢？”

“如今...很好啊。”

“哪里好了，你看看我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周闻秋也懒得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那你想要什么？周氏的话语权，还是股份？我都可以给你。等我得到童以沫，这一切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

George眯眼打量，揣度这话的可信度，他是恋爱脑没错，但是恋爱脑到把自己的家产拱手送人，还闻所未闻。

George终究不太信。

周闻秋突然笑着朝后仰去：“信不信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换个人。我不是非你不可，但你似乎离不开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嘛？”

George的瞳孔一缩。

周闻秋紧接着又开口：“放心，没揭穿你，就是因为我对你们的内斗不感兴趣。我不在乎你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在乎周氏集团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在乎的，只有童以沫。”

周闻秋也算是奇人了，George自幼在世界各地流浪，见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世面，但不得不承认，周闻秋仍令他大开眼界。

“你一点也不care自己手中的权力嘛？”

闻言，周闻秋只是冷笑：“我在乎过，就是因为在乎，才会让相濡吃那么多苦。若是我早点醒悟，带着她远走高飞，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国家，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或许我们的孩子......已经有这么高了。”

他的手在虚空中比了比，比出个十岁小孩的身高。

“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

冬天过去了，整个苏城变得春意盎然。

随着电影宣发一轮又一轮的热搜，有一些影视剧和经纪公司已经找上了童以沫。

她和黎薇商量过，暂时先不接剧本。

经纪公司也不着急，她们还在了解当中。如果可以，还是想签一个稳定，发展上限高的经纪公司，尽量不让自己深陷合约纠纷。

所以整个四五月，她们都呆在学校里上课，也当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

直到六月，电影官方放出了第一版的预告，童以沫开始捆绑剧组往来于各种综艺节目之间，为新剧宣传。

童以沫第一次单独出圈的热搜话题，就是从一档生活类综艺上来的。

她话不多，按剧组制片的要求，全程跟在梁靖恺身边。为了营造男女主CP感，梁靖恺也很照顾她，氛围一直不错。

中饭环节，节目的常驻嘉宾从菜市场买了两条鱼回来，一问，在场的没人能处理。

只有童以沫默默撸起袖子，拿刀敲晕，破肚去鳞，三两下就将鱼收拾干净了。

其余女嘉宾都以一种“你好有种”的眼神看向童以沫。

节目放送后，【童以沫处理鱼】的热搜当晚就冲进了前十。

意外的还是好评居多。

都在夸童以沫的身上没有骄矜，有烟火气。

可第二天一早，舆论的风向就变了。

先是一条【童以沫男友是健身教练】的热搜挂到了榜首。点进去，是沈七曾经帮她拍的那条防身术视频。

视频底下清一色的恶意引导性评论：【找谁不好，偏偏找健身教练】

【我认识的健身教练，没有一个不乱搞的】

【那个健身房我知道，高级会员制的，一般人可进不去】

.......

诸如此类的内容几乎是复制粘贴在关于童以沫男友的每一条视频下面。

内容发酵，就有人开始扒沈七，姓名，年龄，学校，甚至家庭出生。而这每一项又像是有人提前写好的小作文。

【听说高中的时候就是混子，成绩不好，没毕业就出来当了健身教练】

【还经常和店里的女学员勾勾搭搭，让女学员帮他买课】

【童以沫出道演电影前，怎么说也是个快百万粉丝的博主，怎么会看上他啊？】

【健身教练嘛，懂得都懂。】

这些评论像洗脑包似的复制粘贴在每个关于童以沫的新闻底下，甚至攻占到了电影官博。

原本不明真相的大众，看到这些，只会疑惑问一句：这谁啊？

慢慢的，信息重复的次数多了，便有人信以为真，开始到童以沫的微博下，质疑她为什么跟这种人在一起，让她跟渣男分手。

又到电影官博下，抵制童以沫出演夏泉，抵制电影上映。

制片几乎是第一时间给黎薇发了消息，话说的很重，请她们处理好自己的私生活，如果因为童以沫的原因，影响到电影的票房，或者电影无法上映，她们是要赔偿剧组损失的。

两天时间，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两天之内。

童以沫和黎薇都傻眼了，她们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去解决这场舆论风暴。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童以沫被人针对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枪.口通通指向了沈七？

还来不及想出个所以然，童以沫只能先给谢信离打电话，现在唯一可能会帮她，或者说能帮到她的人，只有谢信离了。

谢导的口气却很轻松：“简单啊，所有舆论都在你男朋友身上，你只要发一条微博，说明自己跟他已经分手了。问题就都解决了。”

“可网上那些评论都是假的啊......”

“网民可不管你真假，人家只想看热闹。”

“可......”

“以沫，”谢信离沉声道，“你可要掂量清楚，这部电影是我们全组人的心血，如果因为你的原因，导致电影无法如期上映，大家都不会原谅你。按照合同上的约定，你要为你的过失，向剧组支付天价的赔偿金。”

这是道德压力和现实压力双管齐下。

童以沫听到“天价”的时候，浑身都颤栗了，下意识问了句：“是多少？”

“损失评估，2-5千万不等。别感情用事，毁了自己的前程。”说完，谢信离就挂了电话。

黎薇竖起耳朵，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晕过去：“现在怎么办啊？”

“先别急，”童以沫扶额闭眼，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薇薇，咱们以前做自媒体的时候，不是接触过律师嘛，你还有他们的微信吗？”

“有，可他们那都是小律所......”

“有总比没有好啊。”童以沫深吸了口气。

黎薇立刻答应：“我现在就联系他们。”

正在商量着，沈七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没事吧？”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童以沫自责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不说这个，”沈七轻声宽慰她，“以沫，我会实名注册微博账号，澄清自己的身份信息，和我相熟的苏城大老师，都愿意帮我实名转发，证实我就读于苏城大，因家境一般，曾在健身房兼职教练的事情。我的大学专业就是体育教育，兼职教练无可厚非。至于那些污蔑我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南枫已经帮我联系到了律师团队，收集完证据就会起诉那些恶评账号。”

“对哦，”童以沫都忘了杨南枫，他爸爸是做生意的，肯定认识不少优秀的律师，“帮我跟南枫说声谢谢。”

“等你见了他，亲自跟他说。”沈七故作轻松的笑道。

“一定。”童以沫的声音染上了哭腔，“谢谢你沈七，谢谢你的老师们，是我连累了你们。”

“不是你的错，以沫。我能帮你的有限，也猜不到是谁在背后搞鬼，目的是什么，”他的声音温柔，“你得振作起来。”

“嗯。”童以沫连连点头。挂了电话之后，立刻找到之前想签她的几家经纪公司。

这种时候也不能等了，她想先给自己找个靠山，利用经纪公司的专业资源，或许能帮她摆平这次危机。

可是，此前向她抛出橄榄枝的公司，突然全部改口，声称不想签了。

一天后，沈七的自证文章写完发表，没有一点水花。

根本没有人看见他的自证。

答应帮忙的律师团队，统统反悔，连杨南枫的爸爸出面都没用。

制片一直向黎薇施压，提醒她们尽快公关，不要影响电影上映。

童以沫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又为什么不冲自己来，非咬着沈七不放？

黎薇坐在她身边，思量再三，终是艰难开口：“以沫，要不你跟沈七分开吧。”

童以沫双目含水：“我不可能......”

“那怎么办？任由舆论发酵？电影没法上映，千万的赔偿金，我和你倾家荡产都凑不出来。”

童以沫抱着头：“我错了，我不应该脑袋一热，就冒然进入演艺圈......”

前段时间的路太顺，顺到她都快忘了，她根本没有能力。

什么颜值，什么演技？

遇到这种局面，还不是沦为任人摆布的浮萍？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黎薇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哀求，“你可千万不能恋爱脑啊，以沫，你还这么年轻，恋爱又不是人生必需品，事业才是啊。”

“可沈七......”

“你还不明白嘛？跟沈七分开也是为了保护他啊，他遭遇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

“......要不我先假装分手？”童以沫突然握住黎薇，激动道，“先确保电影顺利，之后我就退出演艺圈，我不干了。”

屋内静默。

许久，黎薇才缓缓抽出自己的手：“那我呢，我怎么办？”

“......”童以沫哑然。

黎薇难过的质问：“当初是你突然改变主意，给了我希望。我把未来的路想了一万遍，现在你突然告诉我，你不干了？”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没法跟沈七比，我有自知之明。可这么不假思索地说出‘不干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薇薇，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童以沫的声音发颤，情绪几近崩溃。

不知怎么，就把自己逼进了死局，对不起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