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唱歌是个伟大的发明，几首歌下来，一直客气疏离的气氛终于热闹起来，几个女生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起唱歌，不爱唱歌的也会互相投喂水果，总算有了点初中时候不论干啥都开心的劲。

周冉喝了点酒，她想着不过是些啤酒，喝点就喝点，只是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起身去点歌台的动作都有些摇晃。

乔豆蔻抬手扶着她，用竹签叉了一块香蕉递到她嘴边，“小冉，你少喝点了。”

“嗯……不喝了。”张嘴把香蕉含进嘴里，周冉借力在乔豆蔻身边坐下，抬手揉了揉眼睛，“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叫我。”

包厢里光线昏暗，开了空调，很暖和，加上酒的原因，周冉竟然在震天响的音乐里睡着了。

她静静地趴在沙发上，散乱的头发遮住脸颊，浅浅的呼吸声在嘈杂的音乐和人声里几不可闻。

大约是睡了很久，周冉被人叫醒。

“嗯……”她迷迷糊糊睁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直到晃了晃头，脸上的发丝滑落，视线在逐渐恢复。

“你醒了。”一个男人正俯身看她。

距离过近，周冉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摇动的光束在男人脸上闪过，周冉眯了眯眼睛，认出那是唐青颖带来的那个朋友，似乎叫陈微。

虽然唐青颖嘴硬说是朋友，但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两人距离男女朋友也就差最后一点。

手掌撑在沙发上，周冉支起上半身，酒喝得有点多，她现在还没缓过来，意识都是朦朦胧胧的。

嘈杂的音乐声已经没了，周冉扫过空荡荡的包厢，抬手扶着额头，“她们呢？”

“走了。”

嗯？走了？

周冉眨了眨眼，试图消化男人说的那句话，“单独把我落在这里？”

乔豆蔻没叫她？

“没，她们到楼下了。”男人说，“在楼下等我们两。”

男人伸手扶她，“看你睡得沉，她们就先到楼下的抓娃娃机玩，让我唱完歌叫你一起。”

周冉看了一眼男人宽厚的掌心，本想说不用了，她自己能站起来，然而酒真的喝多了，站起来还没一秒就不可控地往后坠。

幸而陈微抓住了她的手臂，拽着她往前。

“我扶着你吧，别让她们久等了。”

昏暗的光线从眼前闪过，周冉大脑昏沉沉的，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跟着陈微往外走。

KTV的走廊也很昏暗，周冉看不清路，只觉得周围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唐青颖怎么没等你一起？”绕过走廊拐角时，她忽然问。

男人偏头看着脸色发红的女孩，想了想，说：“她想跟她们下去夹娃娃，我想唱歌，所以就没有一起了。”

女孩眼神迷离，不时地晃了晃头，似是在努力保持清醒。

陈微笑了一下，又说：“而且没必要等我吧，我和她不是情侣。”

他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似是等待她的反应。

可惜周冉酒喝多了有点头痛，耳边嗡嗡嗡的，她根本没注意男人的那句话。

快到电梯了。

周冉有点烦。

明明说好了走的时候叫她，乔豆蔻竟然把她丢在了这里。

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周冉找到乔豆蔻的电话拨过去，铃响两声被接通，周冉开口问：“豆蔻，你在哪儿？”

电话里静了两秒。

“你喝酒了？”

落在腰间的手压着衣服布料往里压，周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声尖锐的呵斥：“别碰我！”

一声呵斥把扶着她的男人吓了一跳，也把周冉吓懵了，许是自己反应过度，她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酒劲有点大。”

“你在哪儿？”

电话里传出声音，周冉听得不太清明，只是迷迷糊糊回答，“你下楼都不叫我，我肯定还在天籁——”

男人推着女人进了电梯，指尖擦过她鬓发，精准地挂断了电话。

“不好意思，我是见你要摔倒了才……”陈微松开她的腰，转而搭上她的肩膀，视线扫了眼女孩灯光下愈发白皙的脸颊，喉咙滚了滚。

“我有点热。”周冉拧了下肩膀，把他的手推开，继续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说话，“你们在哪里夹娃娃呀？不会还要继续逛街吧？”

她皱起眉头，“我有点喝多了，不太能逛。”

周冉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发觉乔豆蔻并不应声，手机拿到眼前一看，电话早就挂了。

出了电梯却不是热闹的街道，而是一条略显冷清的路。更重要的是，周冉并不熟悉这边的路。

被街道上的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周冉试图推开男人放在胳膊上的手，“我们……我们先去找豆蔻她们。”

只是奈何身体无力，她怎么也推不开，只能被男人带着往前走。

男人说：“好。”

“是这边吗？”昏沉的心脏警惕地跳起来，周冉仰头看着他，努力睁大眼睛，“感觉没人。”

“你不是说不想去逛街吗？”男人朝他笑，“我其实也不喜欢逛街，而且天气这么冷，我们就先去车里坐着等她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使周冉喝醉了，也知道了陈微是什么心思。

陈微扶着她往前走，“其实今天的这个聚会我原本是不想参加的，因为感觉和唐青颖也就普通朋友，去她的朋友聚会不太好。”

他继续说，“但看见了你，忽然觉得这趟聚会也很值得。”

周冉没听清男人咕噜咕噜的话，只是感觉被拖着的步子越来越快，她胃里有些难受。

舌尖忽然变咸，继而有东西涌上了喉咙，余光瞥见一旁的垃圾桶，周冉用力甩开他的手——没甩开。

下一秒周冉忽地揪住他的衣领，似是要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陈微一惊，还来不及欢喜，忽然听到一声：

“呕——”

根本来不及躲避。

浑浊不堪的呕吐物落在男人的外套上，刺鼻至极的酸臭气息一瞬间炸开，见醉酒的女孩还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似乎是还没吐完，陈微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道：“垃、垃圾桶……”

他扶着摇摇欲坠的女孩到垃圾桶旁。

周冉趴在垃圾桶上呕吐，一声比一声拖长，她晚上吃的东西不算多，都吐在陈微身上了，这会儿除了水也吐不出什么来。

余光瞥见男人把外套拖了下来，在冷风里涩涩发抖，周冉扯了扯唇角。

死东西，敢揩她油，她不恶心死他。

吐出来后好了许多，只是体力流失得更快，扶着垃圾桶的手微微颤抖，她哑着嗓子问：“有纸没？”

几缕头发沾上了呕吐物，那味道实在难闻，周冉被恶心得想再涂一次。

“你等一下。”陈微把外套往绿化带上一搭，“我去便利店买。”

脚步声匆匆远离，周冉补充：“还要一瓶水。”

路灯昏黄，路上车辆匆忙驶过，周冉额前的发丝被吹得扬起来，把嘴巴里黏腻的口水吐出来，她迎着路灯抬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斜斜靠着一旁粗壮的树干。

视线落在三四米之外的一辆车上。

呕吐的动作带着眼泪鼻涕一起下，她吸了吸鼻子，猜测那是陈微的车。

什么“去车里等她们”，恶心又拙劣的借口，欺负她喝酒喝迷糊了。

可是为什么乔豆蔻不等自己？

一包开封了的纸巾递到周冉跟前。

还挺快，忍着对男人的嫌恶，周冉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谢谢”，抬手抽纸擦嘴巴。

纸巾有些满，周冉抽出来很是费力，还撕烂了半张纸，她烦躁地把纸扔进垃圾桶，正要再抽几张擦鼻涕和眼泪，那人却抽出几张放在手心递给她。

她看着卫衣裹着的半截手臂愣了下。

陈微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里面穿的也不是卫衣。

周冉忽地抬眸。

是周胜。

细碎的刘海在额头上落下被拉长的影子，灯光下一双黑瞳很是明亮，嵌在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望过来时，周冉恍惚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

她毫不客气地拿过周胜手里的纸巾，擦鼻涕，擦眼泪，擦头发上黏着的东西。认认真真把自己拾掇干净后，她才偏头看向他，问：“周胜……你怎么在这儿？”

她喝了酒，口齿也不太清晰，每一个字都拖长了些，带了点黏黏糊糊的意味。

街上光线并不好，可周胜还是发觉了她脸上的红润和恍惚迷离的神色，他闻出她身上的酒味，却没法分辨她喝了多少，醉到了什么程度。

“不是姐姐叫我来的吗？”见她晃了晃头，身体也跟着晃，不太站得稳，他往前一步扶着她，“姐姐一个人吗？电话里姐姐在骂谁？”

她说“别碰我”，所以是谁想要碰她？

周冉摇了摇头，身体重心往周胜伸过来的手臂上靠，“买纸，没回来。”

吐了之后的清醒没有维持多久，周冉觉得累，意识依旧混沌，只是紧绷的神经随着周胜存在感的增强而逐渐松懈。

手臂只能勉强稳住她，稍不注意她又往一旁栽去，周胜迅速将原本虚扶着她的手抽出，从她身后绕过搂着她的肩膀。

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被拉住，稍稍用力，周冉整个人朝他倾身而来。

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什么。

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周胜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低声道：

“姐姐，我带你去车上，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