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跨进301的大门,华鸿晓有些紧张。
他觉得身上背负着三重责任。
帮助邹靖找寻父亲的下落。
帮助陈雯修补历史研究的脑洞。
更重要的是,帮助瞳找到那份关于教皇的文件。
可是,每次实验做什么都是朱迪决定的。我怎么开口呢?
教授会不会觉得我喧宾夺主?
邹靖会不会怪自己把他的个人隐私公布出来?
思前想后,华鸿晓想起在法国,瞳是怎么说动实验室去巴黎和自己汇合的。
有的时候,直接翻开底牌,也许更容易。
走进二号实验室,朱迪和大伙正在说话,大概是谈论今天做实验的计划。
“朱老师,我有一个关于实验的情况需要报告。” 华鸿晓决定先入为主,不给自己留下反悔的空间。
朱迪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吃惊。
这不是平时华鸿晓说话的风格。
“好呀。看看我们的小助理有什么情况。” 朱迪笑着说。
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语气。华鸿晓觉得当真的那一半落脚点在“小助理”三个字上。
不管那么多了。华鸿晓把跟瞳会面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地听华鸿晓说完。
每个人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还有疑惑不解。
“帮助邹靖?” 朱迪回头看了看邹靖,又看了看华鸿晓,“帮助邹靖什么?”
华鸿晓能想象出邹靖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就好像突然在众人面前被揭开伤口上的疤痕一样。
邹靖先是显得仓皇了一下,很快稳住了阵脚。
“我的父亲失踪了。他的朋友可能知道内幕但是不想告诉我们。昨天我跟华鸿晓商量看怎么能通过意识共振获取那个人心底的秘密。没想到被磨坊的人听去了。” 他嘴上在回答朱迪,眼睛却看着华鸿晓。
眼神里有惊讶和不满。
但好像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慢着,你父亲的下落跟那份教皇文件有关?那份文件不是落在元顺帝手里了吗?你家是蒙古后裔吗?还是皇族?” 陈雯突然拍着手说。
看得出来,几天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
“没。。。。。。没有,我是汉族。” 邹靖看了一眼陈雯,有点哭笑不得。
马骏捂着嘴巴格格直笑。
“今天的实验,本来计划是继续定位在北京,希望能捕捉到更多关于那个什么青苔大会的信息。” 朱迪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青苔大会如果开的话,也会在日本,我们在这里捕捉不到。而且下个月开的话,估计是过年和寒假期间,我们也没办法让学校再支持一次国际旅行。。。。。。“
”磨坊不是答应把青苔大会的消息告诉我们吗?“ 陈雯说。
华鸿晓知道,要是以前,陈雯肯定会拍着手说,东京我来啦!
现在她却盼望着把实验方向转到另一边,探寻那个她开了无数脑洞才编织起来的历史故事。
看样子探索鲜为人知的秘密,相比观光无数人游览过的打卡胜地,更吸引人。
朱迪还没回答,陈雯又补充说,”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定位在北京,也不一定还能捕捉到青苔道的人,听他们讨论青苔大会的事。华鸿晓以前捕捉的,不都是磨坊的人吗?看样子虽然每次都是捕捉神秘组织的人,但具体捕捉到哪个组织,还有组织里的哪些人,也还是随机的。“
华鸿晓头一次听到陈雯说的这么逻辑严密。
旁边的马骏也悄悄伸出大拇指在空中点了个赞。
朱迪好像被说动了,看着陈雯,”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们可以帮邹靖找爸爸呀。同时还能探听那份文件的下落。” 陈雯说着转向邹靖。
“找爸爸”三个字很有喜感。
华鸿晓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段主题曲,“我要我要找我爸爸,走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
好像还是粤语。
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哪里听到了。
“你想过这个实验怎么做吗?” 朱迪又转向邹靖。
“我已经做过计算。有一个频率,其对应的捕捉范围,在空间上应该只会涵盖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爸的朋友,刘老二。” 邹靖边说边翻开自己的实验笔记本给朱迪看。
“如果他呆在家里没出去的话。” 朱迪一边看着笔记本上的计算,一边说。
“是的。定位以他家附近的荒山为中心,刚好覆盖他家和另外两家。如果他离开家一段距离,就捕捉不到了。但是自从他回来以后,很少出门。出门干活都是他的老婆。”
“他会在脑海中回忆,或者跟别人谈论起,关于你爸失踪的秘密吗?如果一个人知道什么信息但是隐藏在记忆里,我们不一定能捕捉到?“ 马骏想起了朱迪说的工作记忆和长期记忆。
”这个我也想过。“ 邹靖点点头,”确实不能保证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但是朱老师不是说,隐藏在长期记忆里的信息,在受到什么刺激以后就会显现,进入工作记忆吗?我在想,如果意识波共振的时候,空间上跟刘老二所在的位置重合,时间又是现在的时刻,而不是几天前。那我们可以控制他的身体走到我家附近。他以前常来我家串门找我爸。也许看到熟悉的场景,就会促使他开始回忆关于我爸的事。“
华鸿晓觉得,这有点难。
到目前为止,他只有一次捕捉到的是当下正在发生的场景,然后发现可以控制对方的身体。
而且对方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朱迪讲的裂脑人的故事里一样。
”你家在哪啊?我不知道怎么走。“ 华鸿晓想起,自己擅自抢先披露邹靖的隐私,他一定还余怒未消呢,所以最好还是顺着他说比较好。
”是有些远。而且都是山路不好走。不过希望这次是我和他的意识产生共振。“ 邹靖看了一眼华鸿晓。
他的目光里,少了些责怪,多了些感谢。
华鸿晓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们现在捕获的精度还不高,究竟能不能精确定位到那个刘老二的家里,而且时间上还是现在,都很难说。但是从实验技术摸索的角度来说,这是个好课题。。。。。。“
朱迪边说,边转向邹靖,”不过这涉及到很私人的信息。也许有些关于你爸或者你家的隐私会在实验室各位面前公开出来。你确定想这么做吗?“
”是的,朱老师。“ 邹靖眼神变得刚毅,好像已经深思熟虑过。”我想了很久。咱们开发这项技术,是为了帮助别人。但是帮助的过程中,也会涉及到隐私的侵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拿我这个案例作为一个尝试吧。看看这两者之间到底应该有个什么度。况且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爸的下落。“
慢着,华鸿晓心想,做实验揭开了家庭的秘密,我不是第一个吗?我爷爷神秘组织的身份,以及被谋杀的秘密,都是通过实验揭示的。
不过陈雯的欢呼一下子打断了思路。
”好耶!那我们快做实验吧!顺便看看,法兰西-蒙古联盟,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被逗乐了。
就连邹靖,这次也没有抬杠。
既然是定位在邹靖的家乡,那自然而然地邹靖躺在了另一张实验床上。
两位师姐对视了一下,好像在用眼神商量什么。
“你去照顾小师弟吧。” 陈雯笑着说,“我来对付这个老家伙。” 说着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邹靖。
“什么?” 邹靖抬起头来,故作吃惊状。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配合过陈雯的玩笑。看样子心情不错。
“师兄可不老!陈雯是逗你呢!” 马骏一边走到华鸿晓这边来,一边回头说。
华鸿晓这才发现,马骏白大褂里面穿的是那件粉色的毛衣。
上次看到马骏这个装扮,像藏匿在白大褂里的粉蝴蝶,还是在去法国之前,他和马骏在实验室的二人世界里做实验的时候。
突然想起一首歌:你像只蝴蝶在天上飞,飞来飞去飞不到我身边。我只能远远痴痴看着你,盼啊望啊你能歇一歇。
他感觉心里有两只蝴蝶。
这只粉蝴蝶,安安静静地坐在身边,含笑看着自己。
另一只黑蝴蝶,在远处若即若离地飞舞。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教授的声音响起。
“那我就按邹靖算出来的频率,定位在目标人物附近,时间就在近三天。” 朱迪一边看着邹靖的实验笔记本,一边在远处的大机器上操纵着,“现在频率计算进一步优化了,应该能于被捕捉到的人更多意识活动产生共振。好,开始。。。。。。“
华鸿晓觉得有些好笑。以前操纵机器,没有人喊”开始“。
又不是拍电影。
但是随着机器轻微的轰鸣声,他很快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电影场景中。
厚实的土灶台,张着黑洞洞的大口,里面是一堆柴火。一小团火焰正在里面孕育生长,裹挟着滚滚的浓烟。
华鸿晓记得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下乡过年,看到的就是这种土灶台。
很快他就发现,原来自己就是那个生火的人,一只手拿着更多柴火塞进大口,另一只手拿着蒲扇煽风点火。
烟越来越浓,飘进鼻孔,让人窒息。眼睛也觉得火辣辣的。
这一瞬间华鸿晓有点恍惚,到底是电影的效果越来越逼真了,还是意识捕捉越来越全面了?
火渐渐变大。柴火烧得噼啪响,溅出小火星。
烟也变淡了。
华鸿晓慢慢觉得,那只摇动蒲扇的手,还有那个往炉子里塞柴火的手,有的时候像是自己在控制,有的时候好像不是。
难道捕捉到的是当下的场景?
他试着扭回头,果然看到了身后的场景。
一个破旧的厨房。自己在厨房里面,黑乎乎的。外面的光线很亮。
他觉得心里有些激动。
他知道自己正在和另一个意识一起控制这个身体,只是那个意识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这个身体是谁的呢?刘老二?
邹靖又去哪了?
突然之间,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年轻人灿烂的笑脸。
黝黑的皮肤,浓眉大眼,一边笑着一边脱衣服。
看来这是在一条小河边。潺潺的流水波光粼粼。
年轻人把衣服扔到一边,扑腾一声跳进河。
“灿哥!” 华鸿晓感到自己向前赶了几步,一个声音从嘴里发出。
年轻人在离入水的地方十几米远的地方把头露出水面,依旧是笑容满面。
“大妞,你要下来吗?” 年轻人爽朗地叫起来。
华鸿晓感觉自己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会!”
“我教你!” 年轻人边说,边往岸边游。
华鸿晓觉得自己的身体站在河边,心跳的像小鹿。
慢着,我捕捉的场景到底是厨房生火,还是河边嬉戏?
突然一阵很响的喧闹声从脑后传来。
华鸿晓扭头一看,厨房的外面不远处,似乎急匆匆地跑过几个人。
他也顾不得多想,拔腿就跑了出去。
屋外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三四个人,从背面看有男有女,正在朝左边一个破旧的砖土房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能听到房子那边传来的尖叫和哭喊。
听不清楚在喊什么,但是一阵强烈的不安从心头袭来。
华鸿晓跟着前面几个人跑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抗拒。有的时候迈出一大步,到了一半却有些收脚。
也许控制身体的另一个意识并不想跑过去吧。
但是华鸿晓发现只要自己坚持,另一个意识似乎无法把对身体的控制权夺过去。
尽管那个意识是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
跑到了房子的门口,好几个人围在门口周围。
屋子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发生什么了?” 华鸿晓急切地问。
他确信是自己在说话,吐出来的声音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门口两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似乎有些惊奇,仿佛他不该跑到这来。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