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华鸿晓忙的底朝天。
实验室方面,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一个委婉的说法:磨坊又作为爱心大使来给我们透露情报了,正确的目的地是内蒙古。
朱迪并没有显得很惊异。华鸿晓很欣慰,觉得实验室已经无形中跟磨坊结成了某种同盟。
爸爸妈妈那边,华鸿晓打电话说寒假推迟回家,又要解释半天。
“那边天气很冷,你有足够的衣服吗? ” 妈妈问。
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华鸿晓想了想,虽然那件皮夹克在法国丢了,剩下的冬衣应该还够。
大不了多穿几件毛衣在身上嘛!华鸿晓从小在中部偏南的地方长大,冬天最难熬。既没有北方的暖气,又没有南方的温暖,都是靠在身上包粽子过冬。
最要命的是,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新开发出来的一教又早已被占位大军攻占了,所以他每天要骑车去远一点的长信复习。
偏偏最近他多了个跟屁虫:衙内每天腆着脸要跟着他一起去复习备考。
”今天人体寄生虫学教研室开放,让我们去练习标本辨认。一起去好哇?“ 衙内几乎是央求的语气。
华鸿晓很奇怪。他爹不是太尉嘛?就算太尉不想去,他也可以自己去,或者找别人一起,为啥一定要找我?难道当他的护花使者?
不过他向来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人,只好答应。
走在路上,衙内说,“我的眼神不好。看不出那些虫子的分别。到时候你帮帮我。”
华鸿晓大方地把考试心经教给他:“放心,老师不会为难我们,肯定会给容易的送分题。我估计要求辨认的都是体型相差很大的虫子,一看长度就能分辨出来。二三十厘米,巴掌那么长的,不就是蛔虫吗?前粗后细,半截食指长度,那不就是鞭虫吗?一两厘米,雌雄合抱的,那就是血吸虫。“
衙内当成金科玉律,嘴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正式考试那天,两人一组进场。衙内紧紧跟着华鸿晓。
桌子上放着几个巴掌大的圆形容器,每个容器里放着一个泡在液体里的虫子标本。
寄生虫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五官倒还周正,但是手特别粗壮。
华鸿晓想起在法国跟瞳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几句诗经,只是当时不知所云。
回来以后,华鸿晓好好查了查注解。
手如柔荑,原来是形容女子的手像茅草的嫩芽一样,白嫩柔软。
果然跟瞳的手对得上。
只不过为什么她抓我的时候那么有力量?
正在开小差,老师硕大的手指出现在眼前。
“你,看这个。你,看那个。”
华鸿晓顺着手指望过去。
比巴掌稍微长一点的虫子,太好认了。
“蛔虫。” 他脱口而出。
大手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衙内还趴在另一个容器上仔细辨认。
华鸿晓瞟了一眼。
一两厘米长的虫子抱在一起。更加好认!
可是衙内端详了半天,似乎很有困难。
华鸿晓想提示一下,被老师的大手阻挡了。
“好了吗?” 大手老师问。
“是。。。。。。是中华按蚊。” 衙内很不自信地回答。
华鸿晓和老师的同时翻起了白眼。
“你说什么?” 大手老师问。
“中。。。。。。中华按蚊。”
大手老师把衙内甩开,跑到容器前。
华鸿晓也看到了。有一只蚊子飞到容器的水面淹死了。
“你。。。。。。谁叫你看蚊子了?看水下面的标本!标本!这道题你得了零分!” 大手老师崩溃地喊道。
”我以为。。。。。。“ 衙内还想分辨,被华鸿晓拉出了房间。
“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衙内知道,这一旦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至少半年不会消散。
“放心吧。” 华鸿晓拍了拍衙内的肩膀。
“谢谢你。” 衙内故作夸张地作了个深情相拥的姿势。
“去你的!” 华鸿晓一脚把他蹬开。
后面的考试还算顺利。华鸿晓前面一个星期紧赶慢赶背下来的东西还能凑个七十来分。
英语倒是考得很好。出国一趟,以及出国前狂练的口语,对培养语感看来挺有帮助。
英语老师监考的时候本来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但是走到华鸿晓身边时停留了很久,一直盯着他的考卷看。
“华鸿晓,你的英语进步很大!” 刚交完卷,英语老师就欣慰着冲华鸿晓点点头。
华鸿晓本想客套一下,把功劳都归于出国前老师私下帮他补的口语课。
但是前后那么多人,没好意思说。
最后一门考完,有人当天下午就急匆匆地离开校园回家了。
按张小龙的话来说,昨天已经归心似箭,今天就该胜利大逃亡。
华鸿晓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踏上返乡的路,心里有些惆怅。
明天他也要出门。不过方向跟回家的路背道而驰。
瞳不是说她也要去吗?不知道怎么去?火车?飞机?还是他们神秘组织有自己神秘的交通工具?
约翰基金会没有神秘的交通工具,但是排场真是够大。
就连去机场,也是安排一辆外形像子弹头一样的大轿车把实验室的人一起拉过去。
车的后面两排座位被调成了面对面的角度。华鸿晓坐在马骏对面,就好像两人在促膝谈心。
可惜旁边的邹靖,神色还是挺凝重,毕竟这是踏上寻找父亲遗体的路途。
就连陈雯,也不太好意思苟言欢笑。
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你们知道吗?中国历史上有两个云中郡。一个从战国到秦汉,在呼和浩特一带,行政中心是云中县,就是咱们要找的云中城。那时候大同一带还叫雁门郡。后来唐朝把大同一带改成了云中郡,再后来又改成了云州。燕云十六州里面的云,就是云州。“ 陈雯看来继续作了不少历史功课。
”你是打算改学历史吗?“ 马骏笑着说。
这大概是整个旅途大家开的唯一一句玩笑。
“朱老师,咱们这次怎么行动,有什么计划吗?” 陈雯问坐在第一排的朱迪。
“基金会在那边已经作了准备。具体到了那边他们会讲。” 朱迪边说边回过头来,“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查到云中城在呼和浩特下辖的托克托县一带。我们大概会住在托克托县,然后每天分头去野外寻找,晚上之前回来。“
听到晚上之前回来,华鸿晓心里稍微放心了点。
瞳说那里有”一点危险“,华鸿晓一直没敢告诉实验室。
起飞前,马骏给每个人都发了个口香糖。
近两个月老坐飞机,华鸿晓觉得自己都得恐高症了。
直到飞机落地,悬着的心才放下。
取完行李出来,老远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人站在迎宾口。
华鸿晓看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倒是那个人,热情洋溢地走了过来,“朱教授,一路辛苦了。”
朱迪点点头,“黄博士,你好。”
华鸿晓这下想起来了,就是这位黄博士带自己去见的约翰先生。
有一种人叫自然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举止却像老朋友。
这位黄博士就是这样,挨个叫着名字,问候特别亲切,“邹靖,陈雯,马骏,鸿晓,你们路上都还好吧?”
陈雯和邹靖没想到这个陌生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叫的那么亲切,都是一脸发懵,条件反射似地点点头。
华鸿晓算是半个熟人了,礼貌地说了声Hi。
马骏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惊异的神色,也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我是约翰基金会中国区理事,黄海江。” 黄博士一边说话一边给每人发了张名片,然后过来帮着拿行李。
“车就在外面等着。” 黄博士一手拖着陈雯的行李箱,一手拖着马骏的,快步在前面带路。
陈雯的托运箱最大,里面装的估计又是各种衣服。就跟上次去法国一样,她是来过时装周的。
陈雯说了声谢谢以后,很自然地往前走。
马骏紧紧跟着陈雯,也朝前走。
华鸿晓觉得稍微有些诧异。马骏向来礼貌谦和,不会像陈雯一样安然享受别人的服务。
不过来不及多想,大部队已经到了大厅外面。
一辆灰头土脸的面包车停在夜色中。
等一行人上了车,车子启动起来,华鸿晓发现车前灯比较暗淡,只能照亮前面一点远。
“大灯坏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走小路,车不多。” 司机歉意地解释。
华鸿晓心想,中国区理事亲自出面,怎么排场还这么寒酸?
“我们基金会在内蒙刚刚设立分支机构,所以硬件设施还有待加强,大家受委屈了。” 黄博士好像看透了大家的心思,“不过大家放心,这次基金会很重视,人员配备很充分。每一个小组,都会配两个基金会的资深野外勘探员,另外还有一名当地向导。“
”华鸿晓,邹靖,陈雯,马骏,你们每人带一个小组。“ 朱迪解释说。
”那我们每个人都是野外勘探队的队长啦!“ 陈雯显得有点兴奋。
华鸿晓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心里在盘算,如果真的走到跟复刻的记忆里一样的场景,自己还会不会觉得熟悉?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拐进一个院子。
“大家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基金会的人会来这里跟大家汇合,然后一起出发。” 黄博士说。
这好像是一个招待所。条件虽然一般,但是基金会还是很大气地给每人订了一个单人间,只不过洗漱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华鸿晓觉得累了,正准备睡觉,敲门声响起。
马骏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
“你要洗澡吗?” 马骏问。
“呃。。。。。。” 华鸿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蒙古有共浴的习俗?
我们都要入乡随俗?
我和马骏????
马骏指了指对面一个小平房,”淋浴室在那边,而且不分男女。我和陈雯想去洗澡,但是有点怕。想请你跟我们去。”
华鸿晓更加惊奇了。
三个人一起?
有一个让人心跳的马骏就够了,再加上甜甜腻腻的陈雯。。。。。。
马骏似乎看出点什么,扑哧地笑了一声,“想请你在外面给我们看门。”
“哦。。。。。。当然当然!” 华鸿晓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你先洗。洗完以后来叫我们?” 马骏的脸好像也有些红。
“我不洗。你们现在就可以去。” 华鸿晓心想,天寒地冻,穿得像粽子一样,走过去脱啊穿啊多麻烦。
“哎,你们男生呀!” 马骏摇摇头,“那等会我们来叫你。”
过了一会,两个师姐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
“你们这是要搬家?” 华鸿晓笑着说。
“你不知道女生出门麻烦嘛?” 陈雯一个一个指着这些包,“这是护肤的。这是沐浴的。这个装干净衣服。这个装脏衣服。。。。。。“
”好啦好啦!“ 马骏拉着陈雯,”再说下去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啦!我们快走吧!“
等两位师姐进了门,华鸿晓站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
北方寒冷干燥的空气让他的鼻子很不舒服。他连忙把衣服领子竖起来挡住脸。
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走近才看出来是个秃顶的老头。
老头提着一个桶,走到门前。
“里面有人?” 他扬头指了指淋浴房。
“是的。” 华鸿晓点点头。
老头贴近门,尝试拿眼睛朝门缝里瞅。
“喂,我说有人!” 华鸿晓提高了声音。
“我听到了!” 老头很不高兴,提着桶往回走。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华鸿晓心想。
又过了一会,一个叼着烟的年轻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华鸿晓吸取了前面的经验,把身子横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