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妖被剑网控制动弹不得，在沈北辰的身体里扭来扭去，口中不住咆哮咒骂，直到被瑶光飞出的刀柄一击打中了肚子，这才蹲在地上安静了下来。

“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瑶光发动火灵便要烧她，却被扑过来的李杰猛力一撞，她没准备，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不许你们伤害北辰！”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双手挡住石像妖。

“她是妖！”瑶光怒道。

“她不是！”

朝安扶起了摔在地上的瑶光，她正气着，提刀便要跟李杰拼命，李杰也不出招，就只把自己当一块盾牌挡在石像妖身前。

“你回头看一眼，她不是沈小姐。”

此时的石像妖双眼猩红，眉间是压制不住的戾气，口中生出獠牙，面相与城门口那一只碎掉的石像如出一辙。

李杰回头，与他对视的片刻，石像妖忽然敛去了脸上的黑雾，目中血红退去，她的眼里竟然含着泪。

“北辰?”李杰试探着问，可是下一秒，元神有损的石像妖终于维持不住沈北辰的容貌了，随着一团黑雾的散去，那张水灵的脸忽然变得枯槁憔悴，双眼无神，发丝干枯。

“李郎，她说的对，我不是沈北辰。”

沈南冥闻言怒不可遏，他愤愤出剑指向石像妖：“我妹妹呢？”

石像妖的脸转向沈南冥，冷漠又挑衅的一笑：“你妹妹？她早就死了。”

真正的沈北辰，死在了数日前那场不明原因的恶疾中，沈南冥追随魂魄到幽都的时候，她已经入了鬼界，后来的肉身苏醒，不过是石像妖的妖灵附体而已。

没有死而复生的奇迹，那个未至及笄之年的姑娘，永远停留在了十四岁。

“是你杀了她？”

听到李杰的声音，石像妖的神色又柔和了下来，她笑中含泪朝着李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却被朝安的剑网弹回，不得已收回了手。

“我没想让你难过，李郎，我只是想代替她和你一起生活。”

“你看看我，我还是沈北辰的样子，我会比她更爱你，为你探求升仙长生之法。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没有变。”

石像妖说得婉转动情，可沈南冥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流着泪口念咒语，凭空祭出一道符纸，贴到了沈北辰的脸上，那是民间驱逐妖邪常用的黄符，本来是对付不了石像妖这种品级的大妖，但它的元神刚被重创，又被剑网封印，根本挡不住这黄符的攻击。

“谁伤我妹妹，我都不会放过！”

石像妖痛苦不已，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望向李杰，乞求般的喊他李郎，似乎是想得到他的回应。但下一秒，一把长刀没入她的命门，石像妖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杰攥着刀柄的手。

“我也一样。”

石像妖终于得到了答案，她不甘却无力的倒下去，仰面从沈北辰的口中吐出黑血，旋即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那是离体的石像妖元神发出的：“好啊李郎，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连我自己的本体都毁去了，不想到头来还是比不了那个凡人丫头！”

石像妖的元神被困于剑网之中，它化作黑雾东撞西撞，几乎要把自己撞散了，还是出不来。瑶光趁此时机赶紧催动火灵术法炼它，那团黑雾在烈焰中挣扎，就在它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一股黑烟猛地朝正在施法的瑶光冲来，她来不及躲闪，被那团黑烟正中眉心。

这最后一击，瑶光并没有什么实感，随后石像妖的元神也彻底消散了。

李杰踉踉跄跄的丢下刀，跪下去抱住了沈北辰枯槁的尸首，此时沈北辰的父母哥哥也围了过去，他们期待着那具身体的主人，还能给这人世间一点回应，但是没有，她的魂魄此时早已过了黄泉冥府，与挚爱家人人鬼两途了。

朝安看着哭作一团的沈家父母叹了口气，瑶光则是趁没人注意，上前捡起了李杰丢在地上的刀。

是破军，原来那日买走了破军的正是李杰，他不仅买了破军，还有那些旧褂子破毛笔都是被他买去了，如今都堆在沈北辰的院子里，作为及笄礼物。

“这李大公子真是实心眼儿，应天阁卖的那些神仙破烂，几乎都被他买回来了，他的钱会不会太好骗了。”瑶光背后揶揄道。

“瑶光姑娘。”神色黯然的李杰忽然抬头叫她：“那把刀...”

“这把刀是...”瑶光生怕他要回去，急着想解释破军本就是她的，可李杰只是笑笑：“南冥已经告诉我了，这把刀我本也准备归还于你，只是眼下，能不能稍微借我用用？”

瑶光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把刀递了过去。

李杰拿到了破军，悲怆的神色中忽然带上了一抹笑意，他擦了擦眼泪，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沈北辰冰凉的脸，旋即举刀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啊！”在场之人无不惊呼，瑶光递刀的手还没收回来，便被蓦地溅了一脸血，也愣在了原地。

李杰抽刀，将沾着血的破军递还：“刀还给你，瑶光姑娘，谢谢你们帮我的北辰妹妹报了仇.....”

满地黑红的血迹交织，周围喊叫和哭声连绵不断，李杰此刻心里再无其他，只一心追随心爱之人而去。

颍州城中多传李大公子和沈二小姐的美闻，说他们二人自小相识门当户对，未来当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亦是修真世家联盟的中流砥柱。人人都说李大公子痴，对沈二小姐一心爱慕，要什么给什么，颍州没有的就出城去寻，每每从城外回来，城门口的算命先生都会打趣他：“又去给小娘子买什么好东西了？”

李杰羞赧一笑，并不多言。

门口的神兽石像在此多年，为颍州挡住幽都恶鬼之气，经年累月也修出了灵根，化成了妖灵，她爱上了纯情又帅气的李杰，于是杀了沈北辰，进入她的身体。那段时间李杰日日跪在药王殿给沈北辰祈福，他的诚意并没有感动药王菩萨，却深深的打动了石像妖，石像自毁原身，立誓要与李杰生生世世在一起。

妖灵之爱本也动人，只是她想要的相守，是踩在凡人尸骨上的，永远不会被正道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