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处长谈话
他们四个人正说着话,又进来一个人。这人个子不高,但身材微胖。头发不是很浓,一边倒风头。方圆脸,皮肤颜色微黑透红,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张秘书长过来了,欢迎指导我们的工作。” 刚进来这人笑着大张着嘴说道。这时他过来先后给张副秘书长、秦文德、朱才福,每人让了一只烟,五元一盒的金州过滤嘴香烟。“李处长来了,满宁给你领来个人,你们写材料力量得加强。这是小孔,孔耀庸,兰原县的,交给你们了。”张副秘书长被李处长点燃了那支香烟后,抽了两口安排介绍道。
“好的,欢迎小孔。”这个叫李满宁的处长的笑着回答道。张副秘书长几口就首先抽完了那支香烟,在库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转身就要走了。“张秘书长走哩?”李满宁处长笑着跟在张副秘书长身后说,“走了。”秦文德,朱才福,他都向办公室门口的方向走过去,聚在门口一堆人,送走了张副秘书长。
秦文德,朱才福,他们四个人都回到了房子里来站着,李宁强自我介绍是金州市政府综合处副处长。然后,李满宁副处长安排他,指着一个西边两个对着的办公桌旁边并着的一张办公桌说,这个桌子没有人坐,小孔你就先坐在这里。又转头看着秦文德和朱才福说,小秦,小朱,你们给小孔先找给些金州市的市情简介,政府工作报告,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材料,让小孔先熟悉下情况。说完就出了这大办公室的门,走了。
秦文德从西南墙角的白色铁皮文件柜里,过去取了两本印有金州市人民政府的红格稿,还有两支碳素笔,一盒红墨水,一盒蓝黑墨水,还有一只红蓝铅笔和一把直尺。一趟一趟地放到他的桌子上,边取边说,小孔这是办公用品。他站起来接着了,放在桌子上说,谢谢,谢谢。朱才福给他发完了东西,掏出来一盒香烟,走过来去给秦文德递给一只,说小秦抽一只,过来隔着桌子,给他让了一香烟说,小孔来一根。
这大办公室三个人都点燃了香烟,开始抽起来。“小孔,你是兰原县上那个单位的?以前把你没有见过?”秦文德坐在西北角的那张办公桌上,边抽一口烟,两只胳膊前擘架在下巴下面,下面胳膊肘分开,上面手腕向中间收拢,两前擘与桌面相交成一个正三角形,边问他道。“我是兰原县农林局的。”他吐出一口烟来笑着回答道。“是办公室主任?”朱才福吐一口烟接着问道。“啥主任,就是个写材料的。”他有些苦涩地微笑着回答道。三个人都边抽烟,边微微笑着。“我好像在那里看见过你的名字,一下记不起来了。”朱才福微笑着说道。他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回答,想里在想,那可能在他被市委、市政府评为粮食科技承包先进个人,农业科技承包先进工作者,或者是被市委、市政府授予全市第三批拔尖人才称号的红头文件上看见的,他现在刚来要悠着点,不能高调。
奶白色的门,卡其白的沙发坐椅,淡黄清水色桌子,砖红色的花盆,绿色盆栽,铝合金门窗,透明的窗户玻璃。他们三个人正说着,从双扇单开的大办公室门中,走来一个人,是李满宁副处长。他们三个人都站了起来,李满宁副处长直接走到三人大沙发跟前,找位置坐下了,早有朱才福过去掏出一盒香烟,先给李满宁副处长让烟点上,又过来给秦文德递烟点上,最后给他一只烟点上,他点头示意感谢。最后自己也取出点上一只烟。三个人都坐在各自的沙发椅上,边抽烟边盯着李满宁副处长,等领导开口指示。
“小孔,你今年多大岁数了?”李满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吐口烟问他道。“三十八了。”他看着李满宁副处长,笑着回答道。
“是六三年的?属兔的?” 紧逼着追问。李满宁一口就准确地报出来了出生年份和属相,一般人是报不出来的,除非有两种情况不能确定,一是你就是这年生,这个属相的,或者李满宁副处长已看了他的个人简介材料记下了。“对,就是六三年,属兔的。”他赶紧回答道。“小孔你比我们金处长还大一岁哩。”李满宁副处长喷出一口烟摇头笑着说道。他笑着没有吱声,秦文德和朱才福也笑着不说话,三个人只顾着抽烟。李满宁副处长和他继续“你在兰原县那个单位上班?”“农林局办公室。”“写材料多长时间了?”“属下面的农技服务中心写了十年,在局里写了十年。”“很好,很好。”秦文德和朱才福继续听着笑而不插言。
这时,李满宁副处长站起身来,对他说,小孔,走过去我把你领着见一下金处长,我们综合处的头儿。他就转身跟在李满宁副处长后面,李满宁副处长引他进了大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小办公室,里面北边靠窗口暖气前,相对放着两张桌子,西边靠墙放了一个长三人沙发,同样也是上面套着卡其色沙发套。单开办公室门被后面墙角搭着的一张单人铁床,淡色的铺盖上有叠好的被子和上面放着苫水红枕巾的枕头。两张办公桌后面还是套着卡其色的沙发套。
办公桌上有一部红色地塑料电话,还有一个桌上一个台历,两盒红蓝墨水,盒角上插着笔尖向上的沾笔,头大尾粗,一红,一蓝。还有一沓材料,一沓文件。这些东西都放在两张桌头相对的中缝两边,排放得很整齐。在靠北面的那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中等偏矮偏瘦的身材,黑黑的短风头,小四方脸形,瓦刀脸面,中间低,周边高,嘴洼下巴翘。皮肤稍黑带点红,这人长相有个特点,就是嘴唇薄而翻,特别是上嘴唇正中有一个红色的不大不小的瘊子,大刹风景了。穿一身深蓝色衣服,脚登黑皮鞋。后来知道金处长名叫金书章。
“这是金处长,这是小孔,张秘书长借调我们处来工作的。”李满宁副处长介绍完了,就坐在空着的那张办公桌后面的沙发椅上。“金处长,小孔和我同岁,他可比你大一岁哩。”李满宁微笑着半开玩笑地说道。金书章处长赶紧纠正,同岁,同岁。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怎么就比领导还大了一岁,最起码要与领导同岁,最好是比领导年纪小些多好呀。千万不能怪领导,领导什么时候都是正确无误的,怪只怪自己的爹妈把自己给生得早了一些,罪该万死也不能怪父母,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最后怪自己出生的不时时候,太不识趣,太没有水准了。
正想着电话响应了,金书章处长接了电话,是找李满宁副处长的,就给了李满宁副处长接听,接听完了李满宁说,金处长,我出去的点事。金书章处长点头同意,李满宁夹了文件包就小跑步走了。
“小孔,我们这地方听起来牌子很亮,但什么情况都没有的,死是个下苦写材料。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吗?没意思。”金书章处长这话,简直就是在直接下不要人的命令,弄得他哭笑不得,处在十分尴尬的情境中。他这时心里很委屈,很痛苦,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工作,却换来的是这般结果,虽然不多的几句话,可把人拒之千里之外之感,使他很伤心,更加寒心。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还要陪着个哈巴狗的笑脸儿,腆着个恭恭敬敬的身段,听领导训话。
他转念一想,金书章处长是过来人,可能更了解综合处的工作,更有发言权,也许到后来对他来说是肺之言也未可知呀。还有一种可能是他猜测,金书章处长要给他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叫他服服帖帖听他话,干好活。再就是,这样做是不是金书章处长在考验他,观察他的言行举止,这样想来,他就没有再痛心悲哀。
“我不怕吃苦,经常熬夜连轴转,加班加点都习惯了。保证把单位安排的工作干好,把资料写好,请金处长放心,我决不拖处里的后脚的。我知道办公厅综合处是很重要的工作部门,请您从现在开始考验指导我的工作。”他挤出牵强的讪笑,几乎是哀求一样的口气,两脚并拢站在那里,腰身向金书章方向弯曲下四十五度角,伸长脖颈向前微低着头,那讨好领导的态势,就差一点脆在地上了磕头了。
这里的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房间里静得只听见外面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声。此时,他感觉怎么这样的慢长和难挨。好不容易迈出了兰原那个不甚回首的伤心地,难道说要退回去不成。再委屈,再苦,再累,再难,也不能回去了。好马都不吃回头草,开弓那有回头箭呢,钻进竹杆里的长虫,只能向前钻,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再次品尝寄人篱下的滋味,命运始终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困局。头绊烂,胁挣断,先得进得来,留下来呀。
正在这时,敞开的这间办公室门,有人进来了,是李满宁副处长。“金处长,我先领着小孔去找些全市基本情况的材料,让他先学习和熟悉一下。”李满宁副处长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并没有坐下,请示汇报着这事儿。金书章处长坐着没有动,把头从窗户外先移到了李满宁副处长脸上,再转到了他脸上,在此说不清或者稍许的无奈,说,兰原县的那些材料层次太低了,你还得抓紧学习提高,回去吧。李满宁副处长关键时刻出手了,帮助他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