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下一批怪物已经发放。”
“请幸存者努力存活。”
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脚下的泥土变得潮湿松软，每一步都会陷进去几分。
不远处有粼粼水光浮现，黎允笙微微眯了下眼，那是一片湖泊。
她握住腰间的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很静，过于的安静。
她能感觉到树林摇曳的“沙沙”声，却感知不到动物鸟雀和人类的声音。
空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像是腐烂的海藻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咔嚓。”林浮桑踩断一根枯枝，幽冷的气息瞬间袭来。
“叮——”黎允笙拔剑速度极快，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了上来，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瞬移！
黎允笙蹲在树枝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浮桑刚才所站的位置。
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林浮桑喃喃道。
“不知道又是什么怪物。”黎允笙的表情略有些严肃。她看的恐怖电影并不多，知识着实有些匮乏。
“你看得多么？”她转头问林浮桑。
后者摇头。
黎允笙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着周围最细微的声响。
突然，一阵诡异的歌声传来。
那声音空灵悦耳，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音调忽高忽低，像是在耳边呢喃，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黎允笙抬眸看林浮桑，两人同时抬手捂住耳朵。
恐怖怪物副本里出现的歌声能有多正常。
歌声越来越清晰，她看到前方的湖泊中泛起涟漪，一个身影缓缓浮出水面。
那是一个背影美得惊人的生物。
上半身是少女的模样，皮肤苍白如雪，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飘散。
她摇曳着优美的身子转身，漂亮的墨绿色眼眸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尖牙，布满了整个脸颊。
黎允笙闭上眼，狠狠打了个寒颤。
“噫！”林浮桑捂着耳朵抖了抖身子，嫌恶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美人鱼将身子靠在湖泊周边的草地上，尖牙一圈圈的滚动。
林浮桑的瞳孔微微一缩，骤然想起无数个循环前和黎允笙曾去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
“小心！”
他将蹲在他前面的女生抱着往后一躲，美人鱼发出的超声波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两人再次瞬移躲开，脚下的大树被切成平滑的斜剖面。
黎允笙迅速起身，利落的拿布料给他包扎。
“是《实验鱼姬》，她的尖牙一旦旋转就会发出诡异的声波，尖利无比，速度极快。”林浮桑按着包好的胳膊，拉着她又躲过几道声波。
美人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从水中一跃而起。这时黎允笙才看清她的全貌——腰部以下是覆盖着鳞片的鱼尾，尾鳍边缘长着锋利的骨刺。
她双手结印，地面隆起数根藤蔓，缠向她腾跃而起的尾巴。
但那些藤蔓还未靠近，就被美人鱼用尾鳍斩断。
她的速度快到残影，且慢卷出风刃，抵挡住她的声波。
人鱼诡异的站在地面上，巨大的鱼尾高高翘起。
她转身看向两人，墨绿色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学着人类的童谣，哼唱出声。
黎允笙一怔。
“姐姐！”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唤她。
一双熟悉的浅金色眼眸仿佛出现在她眼前，鼻尖有一颗陌生的痣。
“铮——”浓雾散开，挡住了美人鱼的眼睛，林浮桑拾起且慢重重砍在她的尾鳍上。
坚若磐石，一丝未破。
黎允笙晃晃脑袋。
熟悉的歌声还在继续，声波从四面八方袭来。林浮桑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显然也是受到了歌声的影响。他晃了晃身体，转着长剑抵挡着袭来的声波。
且慢身上的蓝光暴涨，浓雾中心，黎允笙的金眸亮的吓人，她指尖泛起蓝光，轻轻往虚空中一点，轻声呢喃。
“我掌控大地。”
“海洋。”
“飓风。”
“我是大地的起源。”
“创造生命的一切，借由我所控制。”
“生命之水·吞噬。”
随着声音落地，一切声波随之停歇，浓雾消散，海水震颤。
远在海岸线的人们看见海水翻涌，大地寸寸生春。
水汽缠绕，层层裹住人鱼。
人鱼开始悲鸣，水汽从她身上一点点渗出，娇嫩的肌肤变得干瘪。悲鸣声字字泣血，墨绿色的眼眸里泛起怨毒的光芒，在她消亡的那刹那，她扭过头，墨色的光从她心口打进了被蓝光笼罩的女生身上。
大量灵气从她身体里消逝，黎允笙跪坐在地上，额间还有着灵力透支而出现的细密的汗。
林浮桑朝她跑过来，接住了昏迷的她。
……
“姐姐……”
她感觉自己在下坠。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她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姐姐。”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黎允笙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的麦田，微风拂过，麦浪翻滚。远处，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朝她挥手。
“星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身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
黎朝星穿着和她同款的红色小袄，发丝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姐姐，我要走了。”他的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不，等等！等等！不要走！黎朝星！！！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黎允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教室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整个教室染成金色。
黎朝星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收拾书包。
“星星？”她愣愣的看着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视线有点模糊。
“走啊姐姐，我们回家吧。”黎朝星抬起头，眼眸弯弯的朝她笑。
“回家？”黎允笙重复一遍他的话，“是有你的家么？”
黎朝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柔极了：“无论有没有我，姐姐都是要回家的。我的消失，陆清行的消失，都是值得的。”
教室的墙壁开始剥落，天花板塌陷，空间开始崩塌。
黎允笙感觉脚下一空，再次坠入黑暗。
这一次，她闻到了花的芬芳。
“你确定么？牺牲自己的天赋，换你姐姐不死。”堪称无欲无求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她骤然睁眼，看见了一片花海。
二十岁的黎朝星穿着蓝色休闲服，沉默点头。
“哪怕这世上再没有你的存在？”
黎朝星点头。
“哪怕你是被生命之神眷顾、最有可能成为神明的人类？”
他继续点头。
“你应当知道，万事万物都需有代价，换你姐姐不再死亡的代价，只靠两个天赋是全然不够的。”
“我只要我姐姐活着，活到系统消失，活着回家。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他的语气坚定无比。
我不同意！！！黎朝星！我不同意！你闭嘴！
黎允笙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结界阻碍了她的脚步，让她明明在黎朝星的身边却无法触碰到他一点。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生生世世，灵魂残缺，即便投胎，也无法健全。你也愿意？”
黎朝星：“嗯。”
“好，从下次循环开始，你的天赋便是黎允笙的，你的灵魂，只能存留一月，你所换的组队卡，需要用你灵魂滋养，滋养的代价，是生生世世永坠九幽。”
黎朝星怔了一下，他的眼神里带着迷茫：“组队卡？”
“你与我换的乃是她永不会有死亡的机会，是否？”
黎朝星似乎猜到了祂的意思，居然轻轻的弯了下眼眸：“是的。”
“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告别了。”他突然转过身，透过结界落在她的身上，笑眼弯弯，“以后，你要一个人走了。”
“我不同意！黎朝星你个傻子，我不同意！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擅作主张！你凭什么替我求生！”黎允笙声嘶力竭地喊，用力拍打眼前这层无法穿过的结界。
黎朝星没有回答，只是弯眸看她。
“姐姐，你一定要回家，看看这片你爱的土地。你不会再经历万重渊的痛苦，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的侮辱，你会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会走在人类的前方成为第一位先驱者。”
黎朝星轻轻的笑，笑容里多了些遗憾：“可惜，我看不见那一天了，等世界恢复原样的时候，如果你还记得我，那你就烧一颗纸星星，我就知道了。”
随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黎允笙只感觉到心脏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
结界消失，她茫然的走出结界，空荡荡的花海里没有声音。
她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他回来？”
“他？他是谁？”
黎允笙全身发冷。
……
林浮桑背着她，走在繁华盛开的地方。
南明璃沉默的跟在身后。
“姐姐。”他轻轻的叹了一声，温柔道，“走完这段路，我就要走了。”
“你会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