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不知是何处的琴弦断裂,耳畔在长时间激昂乐曲中,轰鸣一般嗡嗡作响。
清月面上一紧,但很快恢复平静。
萧司寒没有错过她这一反常的神情变化。
最后一瞬,那红袍者的刀尖径直刺入另一人胸膛,看不出是否严重,却在乐声一瞬的停滞下动作一慢,让对方抓到了空隙。
黑袍者反击格挡,眼见又要僵持起来。
“停!”清月出声喊道,看向台上:“你们先下去吧。”
乐者舞者都退下后,里面一时静得出奇,与刚才形成强大的反差。
萧司寒问:“他们是谁?”
刚刚说是表演,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的意思,空气像是跟绷紧的弦,一呼一吸都可能会绷断那根岌岌可危的细线。
两人出手狠辣,最后一击时显然是奔着对方的命去的。
“本就是要死之人,有幸得到这么个表演的机会罢了。台上两人只能活一个,或者说,有一个人可以有机会活下去,生死之舞,你生我死的事情,动起手来自然毫不留情。”
清月若无其事的说着。
“那最后算是平局?这又该怎么算?”
清月笑而不语,俯身替他斟酒:“公子尝尝坊里宴客的佳酿。”
之后像是随口说道:“我们外人看不出高低,可那两人心中却清楚的很,输赢已定了。世上之事多的是意外,想要赢到最后,不一定是看谁更厉害,而是谁的时机把握得好。”
“有很多事是要靠机缘的,但更多人等不到自己的机缘,就只能看命数了。”
萧司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半晌后道:“姑娘为何加入这里?”
清月闻言一愣,立刻回神笑道:“怎么说起我了,清月只是个微不足道之人,不值得公子关注。”
萧司寒目光流动转着酒杯,笑问:“鸣乐坊里的人,都是景国的?”
“大部分是,也有南诏的,怎么?”
“你们坊主是什么人?”
“坊主明月是南诏人。”
“那你呢?”
“公子应该能看出来,清月是景国人。”
萧司寒突然道:“倒是不少景国人啊。”
清月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说道:“其实坊里除了坊主,几乎都是景国人。”
“素问南诏能人妙人辈出,我想把鸣乐坊的人换成南诏人,不知可行么?”
“理由呢?”
“你跟你主子说,这是她应该答应我的。”
“是,清月定会向坊主转达公子意思。”
她这话答得巧,只说会传达给自己的上级,却对这整件事背后之人的名讳闭口不提。
萧司寒觉察到一丝异样,面上却笑的自然,起身道:“有劳你了,想来之后,还有不少事要与你沟通。”
“公子客气了。”
“既然曲子已经听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没有转身,笑着道:“果然是好曲子。”
*
脑中出现团团黑影,江文如心里阵阵犯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这像是要把她摔散架的车厢里,昏昏沉沉睁开了眼。
她试着回想着自己被抓的场景,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后,眼前寒光一闪,不等看清前面的状况,口鼻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很快没了意识。
那人似乎被嘱咐过,对她动手的时候动作很有分寸,只是她脖颈酸痛得很,不知是不是车厢摇晃的时候撞到了。
现在这马车不知走的那条路,一路上左摇右甩,感觉都要支撑不住这个速度,她双手被反捆于身后,口中还被塞了东西,颠的她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她定神思索之际,外面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车外不知碰到了什么人,驾车的人猛的一刹,轮子斜滑出去,在泥地上打了个弯,陷进去了一点,也亏这样才堪堪停了下来,不然怕是人都要被甩出去。
她身子重重撞到一侧,发出一声含混地低呼,接着就听到外面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把人留下,饶你不死!”
强硬地声音响起。
她本以为是来救她的自己人,可听着又不像,隐隐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带她走的人本来就只对付她一个,所以人不算多。
江文如趁着混乱之际滚下了车,她脑子涨的厉害,即使摔在泥地里也缓了半晌没起来。
她用力咬破了唇,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些许,挺着一口气,半走半爬的向另一旁逃去,
谁料刚开始那波人只剩了两三人,见势不妙,喊了一声:“先撤!”就走了。
那拦路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她,踩上马车一个飞跃就来到她身边把她拉了起来,因为背对着他,她看不到他的脸,不待反应就被他扛着放上了马,姿势不算轻柔,却也有意收着力。
江文如将才的气彻底松了,几次三番地折腾让她彻底脱力,整个人被绝望包裹,只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凛冽气息,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
“究竟怎么回事?”
容玢问着身后的人。
那暗卫见了他忙告罪,“回公子,我按公子的吩咐,暗中护着江姑娘。谁料江姑娘身边还有另一人跟着,那人十分警觉,身手在我之上,刚出了寺院没多久,似乎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因为不知那人身份,我只好拉开距离,再回头去找江姑娘便看不到她了,然后那人也没了踪迹。”
他说完又强调道,“那人身手十分了得。”
“往那所有的路仔细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对面既然要试探她,要么会留下痕迹,要么就会联系他们,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缩短时间,抢先一步找到对方的痕迹和目的。
容玢走到一处,俯身捏起几根断折的草叶:“右边那片草地是不是比左边低些,中间枝叶有被压折的痕迹,往那边去看看。”
随着天色渐暗,外头的风渐渐大了起来,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咳咳……”容玢扶着树控制不住的掩唇咳了起来。
“找到了!往东走有辆废弃毁坏的马车!”蒋殊得到消息紧忙赶回来告诉容玢,见他擦了下唇匆忙转身,神色平静道:“好,过去看看。”
道上有一辆废掉的马车,现场一片混乱,几具尸体血淋淋的躺在地上,看着像是经历了一番打斗。
半晌后,容玢才从草丛里发现一只掉落的耳坠。
就是这了,她应该在这被迷晕了,慌乱之中留下了这个。
容玢在混乱的现场看着打斗的痕迹,闻清见他神色恢复了平常,在这骇人的场面里神色淡淡,不由有几分责备怀疑之意。
现在现场这般混乱,主子生死不明,这位玢公子还不知心里什么想法。
“但只知道主子在这被带走了,如何确定她被带到哪里、又是谁抓的她?”闻清皱眉问道。
容玢看着面前的场景,捏着耳坠道:“你最应该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在这里弃车,死的这些人是不是最开始带她走的那批人。”
她强按下心中的起伏的情绪,连忙问道:“公子的意思是,有两批人劫走主子?”
“的确有两批人不假,可另外那帮人最开始的目的,不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容玢上前查看起地上尸体的伤势,良久后迎着闻清疑惑的目光站起身来,“她现在应该无事,你不必担心。我大抵猜到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