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军部医院依然灯火通明。
住院部的诊室里,是几个小时前才被批准出院的第一军团元帅和,他的雄主。
郁昂站在桌前,双手抱臂,神色沉沉地盯着正在翻看病历的医生。
艾瑞安靠在他身边,手指悄悄勾了勾他的衣角。
“阁下……”
军雌轻声唤他,但雄虫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仍然专注地看着医生,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医生被这样的注视弄得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们已经详细评估过元帅的恢复情况。各项指标都很稳定,完全满足出院条件了。之后只要不进行太剧烈的运动,问题并不大。”
艾瑞安又扯了扯雄虫的衣角。郁昂这才开口,他仍然很有礼貌,听起来却莫名有种不情不愿的意思:“了解了,辛苦您了。”
“那我去拿一下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交给您。”医生如蒙大赦,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离开了诊室,连门都没来得及完全关好。
房间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雄虫终于转过身来,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军雌,一言不发,大有一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的架势。
但是艾瑞安岂会被这色厉内荏的假把式唬住,他直接伸手环抱住雄虫,笑眯眯地抬头看他:“和您说了没事的。”
他甚至微踮起脚要来吻郁昂。
雄虫顿时慌乱,忙瞥了一眼半敞的门,红着脸躲开。
估摸着对方是不会跟他“老实交代”了,他败下阵来低声道:“你没有和我说,你会参与这次行动。”
艾瑞安难得露出几分心虚:“我亲自带队过去,克劳德会更相信我们掌握了密道的消息。”
他飞快地啄了一下雄虫的下巴,“我实在不放心您单独涉险嘛。”
郁昂被他搞得招架不住,只能勉强反驳他:“哪里是单独,你明明都安排好军雌……”
艾瑞安却突然强硬起来,打断他:“您也答应过我,不会离开宴会厅的。”
他还不满地抱怨,“安排好了虫有什么用,您不还是擅自行动了。”
雄虫直接被这句话哽住,彻底落入下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起当时那种攥住他心脏的不详预感,那些让他几乎窒息的漫天恐惧。
他不会后悔违背了之前答应军雌的事。
但是,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他望着艾瑞安,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笑:“好吧,那我们扯平了。”
突然想起什么,他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抓住克劳德的?有没有看见一只很年轻的小雄虫?”
“你是说阿莫吗?”艾瑞安微微偏头,“我们在实验室搜寻的时候,暗门突然打开了,是阿莫把克劳德揪出来的。不过他现在……”
说到这里,军雌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应该和瑟林在一起吧。”
郁昂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只是听到少年平安便放下心来:“那之后会怎么处置克劳德?”
“军部会审讯他,也会报于虫皇。只是最终结果……”
艾瑞安皱起眉来,显然知道在这样波及甚广的贵族事件里,皇室必然脱不了干系,但是谁也不会查到自家头上。
这次轮到雄虫把他箍向自己,吻他的眉心:“没关系的,他们这次元气大伤,而我们来日方长嘛。”
他低下头,满是依恋地蹭军雌的脖颈:“我们回家吧。”
那天晚上的消息以光速在星网上扩散。
匿名用户上传的现场全息影像在短短一个小时内突破了千万转发,密室里的画面让所有看到的虫都感到不寒而栗,而克劳德那些疯狂的话语更是引发了激烈的舆情。
星网几乎瘫痪,评论如潮水般涌来:
“虫皇在上,那个密室里的画面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些翅翼,那些笼子……”
“这就是雄虫的真面目!他们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没有雌虫,雄虫早就沦为异兽的盘中餐了!”
“又是信息素,又是支配权,雄虫手握这么多特权还嫌不够吗?”
还有虫扒出古德曼家族近年来失踪的雌虫仆从名单,更多的爆料开始出现,其他贵族家族的地下俱乐部,雌虫失踪案,一桩桩惨案被重新翻出。
几周后,军事法庭才正式对外发布通报。
克劳德被判处终身监禁,取消一切权限,并将在最高等级的监狱服刑。但在一些力量的运作下,案件最终以“个别极端行为”定性。
古德曼家族虽然失去了在帝都的影响力,其他星球的产业却得以保全。那些当晚在场的贵族也都以"不知情"为由,陆续离开帝都,匆匆避去了风头。
然而舆论再次爆发:
“这就完了?那些雌虫死了,他却能活着?”
“这就是雄虫治下的帝国法律!雄虫杀了雌虫,就是终身监禁。雌虫但凡伤到雄虫一根毫毛,立刻就要死刑!”
“前段时间那个案子,雌虫只是给雄虫注射了药剂,马上就要枪毙。克劳德做出这种事,凭什么能活?”
“还有某些贵族,一个个装不知情。爆出来的名单上,少了他们哪个吗?他们的处罚呢?”
议论声浩浩荡荡,就连一向保守的帝国议会也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最终,虫皇签署了一系列新的法案。
《婚姻法》修订案取消了部分雄虫对雌虫的特权,《虫身安全保护法》削减了雄虫伤害雌虫的减刑条款,明确规定任何虫不得以任何理由伤害雌虫的翅膜、腺体等重要器官,违者将和叛国罪同处。
雄保会也被并入军部监管体系,定期接受质询。
但这些改革在许多虫看来仍然太过保守。正如一条热门评论所说:“你不能指望雄虫不会包庇雄虫。”
而军部大楼最高层的会议室里,讨论的内容却和星网上的截然不同。
艾瑞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咖啡。莫奈正在整理一份厚厚的实验报告。而瑟林倚在窗边,随手滑动着星脑的光屏,看那些关于克劳德案件的评论大段滚过。
“你们有没有觉得,舆论的走向有些奇怪?”红发军雌抬起头,赤褐色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疑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间密室,集中在克劳德还有那些雄虫的暴行上。”
莫奈头也不抬地回他:“怎么,你不是向来对雄虫的这些行径深恶痛绝吗?看到他们被骂,你还不舒服了?”
瑟林收起星脑,神色严肃起来:“不是,我是说那些实验室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实验的事情一点波澜都没有,有任何一点讨论都会很快被不留痕迹地抹掉,就好像……”
“就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刻意引导大众的注意力,掩盖更重要的真相。”
艾瑞安接话道,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的天际,“这种大手笔,除了皇室还能有谁?”
瑟林闻言转向艾瑞安:“那你觉得皇室到底想掩盖什么?这些实验研究,背后恐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军雌轻轻摇头:“现在还说不准。但是能让皇室如此大动干戈地掩盖,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说着指尖轻叩沙发扶手,像是在思索什么,“也许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突破口。”
他放下杯子,问道:“那些药剂,有什么发现吗?”
莫奈翻开手中的实验报告,眉头紧锁:“实验室最关键的资料都被转移了。药剂的制作过程、实验目的,和重要的实验记录都找不到。”
“留下的这些……”他指了指桌上厚厚的文件,“都是些日常观察记录,看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那几个之前找到的,注射过药剂的雄虫呢?”艾瑞安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咖啡机,“通过他们的状态能推断出什么吗?”
莫奈继续摇头,语气有些沮丧:“目前只能看出一些明显的副作用。也许是注射次数还不够多,还看不出药剂真正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接过艾瑞安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我在尝试通过分析药剂成分来反推它的作用机理,但这需要大量的实验验证,短期内很难有结果。”
艾瑞安听完却并未显得太过焦虑,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用着急,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他望向窗边,望向那初升的朝阳:“不是吗?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抬手似乎看了一眼表:“接下来一段日子,有什么事,星脑联系吧。”
瑟林没好气地翻他一个白眼:“怎么?你去医院复查,医院还要让我们的元帅大人再住个三年五载?”
艾瑞安完全不计较他的阴阳怪气,而是颇为好心情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洋洋得意的狐狸。
狐狸潇洒宣布:“我要去度婚假了。你们好好工作吧。”说完,也不看两虫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但是他还是坏心眼地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欣赏到瑟林气急败坏的声音:“这种时候,议会凭什么批他的假?!”
还有莫奈一如既往的慢悠悠的补刀:“不是他申请的,是他的雄主申请的。”
那么他的雄主在哪儿呢?在他的星际飞船上等着他了。
有虫说:娶个雌君啊,你只要娶了他,就能得到富裕的矿区,远航的飞船,星际贸易的股份,他沙场浴血换来的私人星球。
还有,一只骄傲的,强大的,即便是逆风也无法让他折翼的雄鹰。
因为雄鹰生来就是要翱翔的。
但是雄鹰也是要吃饭的。
“好啦。”飞船里,郁昂端着盘子走到餐桌前,眼睛亮亮地看着军雌,“尝尝看?”
他已经研究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回那个味道——红烧排骨,他母亲过去的拿手好菜。
为了复原这个味道,他偷偷练习了好多次,直到这一次才终于觉得拿得出手了。
艾瑞安拿起筷子。郁昂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就像一只等待主人评价的大狗。军雌尝了一口,眉头却突然皱起。
“是…是不合胃口吗?”雄虫慌了神,声音都抖了,“那下次我换别的……”
“噗。”艾瑞安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我逗你的。”他伸手揉了揉雄虫急得发红的耳尖,“我很喜欢。”
郁昂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反应过来被逗弄的不满。
他把盘子整个推到军雌面前:“那你要全部吃完。”
艾瑞安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狐狸狡黠地反问:“阁下这算是在报复我吗?”
大狗哼了一声:“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但是我没说我不报复你。
夜晚,他将军雌压在身前时,故意放慢动作舔舐那敏感的虫纹,在艾瑞安耳边低语:“这样,喜欢吗?”
军雌闭着眼,眼睫颤抖得好似蝴蝶振翅,喉间溢出难以抑制的低吟。
但雄虫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又换了个角度,声音里还隐约有恶劣的笑意:“还是……你更喜欢这样?”
“郁昂……”艾瑞安受不住地想要躲开,却被拥得更紧。
松木的清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逐渐被某种更炽热的情愫浸染。
雄虫把他抵在舷窗上,整个虫都拢在怀中。
手指在他身前游走,点燃一簇簇火花。又有细碎的亲吻落在他的后颈,脊背,腰窝,像是要将每一寸皮肤都烙上自己的印记。
军雌难耐地仰起头,喘息着,像某种濒死的鸟类:“别……”
蔷薇花香愈发浓烈,是情动时最美的催化剂。
郁昂抚过对方劲瘦而紧绷的腰线,感受着那具身体在自己掌控下的每一分悸动。
他的吻顺着脊椎的线条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肩胛骨处那道已经完全愈合的伤痕处。
那里曾经有一道陈旧的印记。如今新的伤痕覆盖其上,却不再是痛苦的证明。
他虔诚地吻那道伤痕,感受着身下的虫剧烈的颤抖。
炽热的气息落在那里,如潮水侵袭,一点点将伤痕吞没,又像是火焰蔓延,将腐朽焚烧殆尽。
曾经会是囚笼的,如今成为了归属;曾经无法承受的,如今却令他战栗着迎接。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随着律动愈发急促。
鸳鸯交颈,鱼水相欢。
“我爱你。”雄虫在耳边低语。
“我爱您。”军雌转过头来索吻,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
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