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狭窄的巷口，阿莫停下脚步，捏着包带的手指紧了几分。

他早就注意到身后的尾巴了，三个。不，加上巷子另一头正在堵路的，是四个。从垃圾场一路跟到这里，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走。

这条巷子两边高低错落地堆着临时搭建的窝棚，像是某种癌细胞的肿瘤一直向上繁殖生长，遮得天空只剩下一线。

外壁上爬满了锈迹斑斑的管道，有污水不断滴落，空气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这味道对生活在垃圾星的居民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是今天却显得格外令虫烦躁。

“喂，小崽子，”身后传来不怀好意的声音懒洋洋地，“我们都看见了，你今天收获不错啊。”

阿莫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的三个追踪者。

身型都不算非常高大，衣服破旧，面容瘦削，眼神贪婪，应该也是靠在垃圾场里翻物资讨生活的底层虫。不过，即便是最弱小的生物，在数量优势面前也会变得嚣张起来。

他把背包的一角往身后藏了藏。那个军用通讯器的确值不少口粮，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今天偶然发现的那个小玩意儿——一个完好的能量稳定器。那可是他等了好几个月才找到的好东西。

“少废话，”阿莫的声音冷静得不像是被围堵的那一方，“今天我赶时间，要打就快点。”

对面几个虫明显愣了一下。他们大概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瘦小的雌虫能说出这种话。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了，在垃圾星，虚张声势是最常见也是最没用的把戏。

领头的虫刚想开口嘲讽，阿莫已经行动了。他猛地将背包摔向最近的对手面部，同时身体前倾，右腿直叩那虫的膝盖。

背包是虚招，对方举臂格挡时，下腿关节已经在重击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惨叫还未出口，少年的肘击就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喉管上，将那声音掐断在半途。

这干脆利落的攻击让另外几个虫反应过来，眼前的小虫并不像他们以为的一样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草，这小崽子！”为首的虫骂了一声，“兄弟们，掏家伙！”

巷口剩下的两虫一左一右夹击而上，短刀在空气中划出危险的光芒。

阿莫矮身避过左边那虫的挥刀，却没能完全躲开右边的飞踢。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他的肋部，疼痛令他闷哼一声。

但他并未退让，反而借着这股力道向后翻滚，顺势捡起地上一截锈蚀的管道。

金属砸在膝盖上的声音令人牙酸，那虫惨叫着单膝跪地。

然而巷尾的第四只虫也加入了战局，下一秒少年的后背就挨了一记闷棍。他踉跄几步，感觉喉间有腥味儿涌上，眼神却更加狠厉。

他回身将管道甩出，打在那虫的太阳穴上，趁对方眼前发黑的瞬间，抽出离子刀毫不留情就要刺入那薄弱的腹部。

有短棍掷出砸在他的手腕，剧痛使攻击偏离了方向只是擦过对方的侧腰。

眩晕的虫反应过来抬腿就是一脚，阿莫被踹得撞在墙上，但是反手一刀割破那虫的小腿，有鲜血溢出。

这显然更激怒了对方，他抓住少年的衣领重重往地上一摔。

数量上的差距逐渐显现。少年翻身想要起来，却被迎面而来的铁棍逼得只能就地滚开。

另一个虫的短刀擦着他的耳廓而过，他横腿扫过对方要借势起身，却被第三个虫踩住了持刀的手腕。

阿莫咬牙强忍剧痛，另一只手摸索着去够混战中掉在地上的管道，但是背后的虫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趴倒在地，喉间的腥甜愈发明显，胸口剧烈起伏，肌肉却紧绷成伏击的弧度。

踩住他手腕的那虫正低头讥讽：“小雌虫，也就这点能耐——”

话未说完，少年猛地发力，指尖勾住地上的金属管，手腕一翻，朝对方的脚背狠狠砸去。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那虫的惨叫炸开，他失去平衡，向后跄倒。

阿莫抓住机会，一个翻滚摆脱压制，尽管后背的疼痛让他额角冷汗直冒，但他依旧迅速调整姿态稳住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住晕眩，手中离子刀寒光一闪，目标直指最近的一只虫的腿筋。

刀刃深深刺入肌肉，那虫痛嚎着跪倒。阿莫趁势抽刀，猛然向后一记肘击砸在扑上来的另一虫鼻梁上，对方闷哼着后退，鼻血飞溅。

可剩下的虫也不是吃素的，一柄短刀再次劈向他的肩膀。阿莫及时侧身，但刀刃仍然划开了他的衣袖，皮肤上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然而他没有丝毫停顿，直接顺势欺身上前，一拳砸在那虫的肋骨，另一手的刀转瞬抵上对方的喉咙。

“再动一下试试？”他的声音低哑，深绿的眼眸像是要撕咬猎物的狼崽。

被制住的虫瞪大眼睛，身后的同伴也被这一连串凌厉的反杀惊住。

巷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

阿莫喘息着，眼神危险地扫过剩下的几只虫，手上微微用力，让刀锋更贴近对方脆弱的颈部。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杀意的威胁：“滚，或者死。”

就在短暂的对峙后，领头的那只虫恨瞪他一眼，咬牙低骂一声：“走！”

几只虫相互对视一眼，似乎是不甘，但还是缓缓后退。

阿莫仍然警惕地盯着他们的动作，在最后一只虫转身的瞬间，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猛地向一旁闪躲。

竟然有一把短刀从他的侧后方飞过，钉在了墙上。

后面还有一只虫！

身前的虫趁他松手躲闪的间隙，向后肘击他的腹部。

阿莫踉跄着后退，终于忍不住暗骂。

他飞快地在心中计算起来，巷道的后方被堵死，身前是四个敌人。而右边的墙上挂着几根生锈的管道，正下方堆着一些空箱子。

他可以踩着箱子攀上管道，从这些虫的头顶翻过去。他们好几个的腿刚刚都受了伤，动作不会有他快——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欺负一个未成年的虫崽，你们五个要不要脸？”

少年警惕地抬眼望去，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暗沉的天光下。

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雌虫正抱臂倚在墙边，一头红发剪得很短，赤褐色的眼眸仿佛燃烧的火焰，肌肉的轮廓在军装制服的收束下更显得紧实。

即便是一个随意的站姿也透出一股令虫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阿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在垃圾星生存这么久，他很清楚这是一种强者的气息。

军雌狩猎般的眼神令他脊背发凉，比起这些地痞混混，反而更需要防备。

“关你屁事！”领头的虫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却在微微发抖。

那军雌低笑一声，笑声令阿莫心头一紧。

下一秒，那道身影便如同闪电般掠出。第一个虫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击中后颈软倒在地。剩下的虫惊慌失措地挥舞武器，却被对方轻松闪避。

动作迅速而优雅，仿佛不是身处肮脏的垃圾星而是某个高级的训练场。

少年趁乱悄悄向后挪了两步。这个红发雌虫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那些虫的反击在他面前如同儿戏。

而这正是最好的逃脱时机。他攥紧背包带，在第三个虫倒地的瞬间，转身就跑。

管道上滴落的水声盖过了他轻巧的脚步声，身后传来最后两个虫倒地的闷响。

阿莫没有回头，他早就被教会，在垃圾星不该心存侥幸。

没有虫会平白无故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其等着被要求超出能力的回报，然后变成被拿捏的把柄，不如趁早跑路。

瑟林解决掉最后一个虫，转身想跟那个身手不错的少年说话，却发现巷子里早已空无一虫。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虫的伤势，在看到那膝盖的骨折和被肘击的伤痕时，他挑了挑眉。

小家伙年纪不大，下手倒挺狠。

阿莫一路小跑，钻过几条污水横流的窄巷，穿过几个堆满废铁的院子，来到一家破旧的交易行。

这里的墙是用废弃的金属板拼接而成，上面爬满了铁锈，屋顶歪歪斜斜地盖着几块残破的防水布。

但这里是整个垃圾星最大的以物换物的交易所，背后有强大的军火商撑腰。即便是最凶悍的帮派，也不敢在这里闹事。

阿莫检查了下背包里的物品，确认无损后，低头走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霉味，交易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穿过挤满形形色色的虫的大厅，径直走向专门收高级零件的柜台，这里的虫明显少了许多。

他先把军用通讯器放在破旧的柜台上。柜台后的估价师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番，报出一个价格。这种军用品在垃圾星经常能翻到，价格都有行情。

阿莫深吸一口气，又从背包里小心地取出那个能量稳定器。估价师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军用级的能量稳定器？”估价师拿起检测仪，“保存这么好，难得啊。”

听到对方的评价，少年的肩膀松懈几分，想着也许能狠赚一笔，休息不少时日了。

然而身后传来一个令他脊背一凉的声音：“你好，我刚刚忘记问了，这附近有什么合适落脚的地方吗？”

是那个军雌。

阿莫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僵住身体，不敢回头，但是军雌已经走了过来。

瑟林的目光落在柜台上的能量稳定器上，眼中底有暗芒划过。

估价师没有注意到两虫的异常，赔着笑道：“这附近的小招待所不少，但是环境都不太行，您可以去城中心的宾馆看看，那里应该会让您住得更习惯一些。”

“好的，谢谢了。”瑟林假装没有注意到少年，道谢后就后退一步。

估价师又对阿莫报出一串清单：“两箱军用口粮，五只止血剂，三瓶纯净水，二十节能量电池。”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两包压缩食物，算是赠品。”

阿莫心里快速计算。这个价格不算亏，但也没占到太大便宜。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还在停留。

“成交。”他简短地说。

估价师张了张口，显然对他这么痛快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多问，转身去准备货物。

阿莫听见身后的军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带任何恶意，反而透着几分赞赏，但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摩挲着背包带手指透露出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很快，估价师拿来了另一个破旧的背包。

阿莫仔细检查了物资，确认无误后，把能量稳定器推到柜台对面。

他背起背包，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估价师跟那个军雌说：“您就是在找这一类能量稳定器吧？不过这个好像不是您需要的型号。”

少年不禁加快了脚步。虽然交易已经完成，但他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瑟林倚在柜台边，撑着头打量少年离去的背影：“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这种稳定器，你们这儿都不常见？”

估价师点点头：“是的，那些拾荒的虫里面识货的太少了。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就算能找到，就咱们这地方，您也知道的，一路上被抢来抢去你劫我劫的，能完好拿到这儿来的就更少了。”

“行。”瑟林直起身子，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虫潮里，“你帮我继续留意吧，我会定期过来问的。”

“好嘞！”估价师喜笑颜开，“您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随时等您。”

阿莫一出交易所就飞奔起来。

在里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各种窥伺的目光，掂量他的背包，更是掂量他，现在更是变成了尾巴跟在他后面。

不过这里不像靠近垃圾场的郊区，这里巷道纵横，交错复杂。他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很快就甩掉了那些尾巴。

可是就在他暗自得意地钻出一个狭窄管道时，有个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又是那个军雌！他到底是怎么跟上来的！

阿莫冷着脸，心里却烦躁到极点。自从两年前出了那个地方，他还没有再被哪个虫跟踪到这个份上，却一无所觉的。

他浑身紧绷，像是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目光警惕地在军雌身上游移，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威胁。

这个虫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