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抄着近道飞奔,街道两旁商铺快速后退,长发几乎要追逐不上你的速度,在身后飘来荡去,耳朵里只听得到风声和你急促如鼓点的心跳。
直到接近飞发铺后巷,打斗声横插一脚,盖过心跳刺入鼓膜。
你闪身入巷,见到信一同王九缠斗在一起,而王九已经反手夺了信一的蝴蝶刀,脸上绽开个残忍的笑。
他想用蝴蝶刀顺势削掉信一的手指!
你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本能地想要阻止他的行为,几乎在看出王九意图的瞬间,就举起了枪,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子弹射出,正中王九手臂。
然而没有弹孔、没有伤口、也没有鲜血,他就像个金石铸成的人,毫发无损,最多只是让子弹震得一个后退,蝴蝶刀脱了手,被信一眼疾手快地接住。
“阿may!”“太子女!”
两个男人同时向你看来,神情却大不相同。
信一在惊喜,他知道你的枪法很好,例无虚发,绝不会打偏。
王九却是在发懵,隐隐酝酿着怒气,他不知道你这一枪的真正意图,也判断不出来你是要站在哪一边,但如果你表现出对信一的偏向,他会毫不犹豫地弄死他。
你脑子里混乱的像浆糊,没能力也没时间在瞬时就思考出怎样才是最好的做法。狄秋、龙卷风、四仔、大老板的脸依次脑海中闪现,最终你定神,望向面前的两个男人。
你不擅长做决定,总会担心自己会将事情搞得更砸,现在也是如此,你不敢同越南帮撕破脸,可又不能眼睁睁看信一和龙卷风出事,于是选择了折中。
“蓝信一,你负我心,我今日便要与你有个了结!”
“哈哈哈哈哈哈!”王九眼睛亮起来,脸上的阴鸷为这句话一扫而空,他弯腰捡起那枚子弹,在手上抛上抛下地走过来,一手搭在你肩头,俯身贴近你的耳朵。
你心中惴惴,唯恐他不相信那枪是不小心打偏的,谁料王九说出的话却是:
“太子女,你枪法怎么和我一样差,幸好我硬气功刀枪不入,不然可不得被女人费去一条手臂,说出去多难听。”
他神情很是快意,语气如鱼蛋妹向食客推销鱼蛋那样热切“要和负心汉算账啊,用不用我帮你?”
“这是我与他的事,你不许插手!”你一掌推开王九,抢身向信一袭去。
形意拳拳风凌厉,招招都攻向信一咽喉胸口等致命之处,信一眼睑微缩,又不愿与你动手,只好处处退让,以柔劲化解。
余光看到王九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你们打斗,你心中暗暗叫苦,他是少林出身,很容易就能看出你有没有尽全力,信一又只防不攻,你说着恨他,却又僵持不下,迟早让王九发现端倪,若他再动手,你可就再没辙子了。
于是做出恼羞成怒的模样,退后半步,变拳为掌,做出八卦掌的起势姿势“拔刀!蓝信一!”
王九仍笑嘻嘻地靠在墙边,他只当你对信一的退让恼恨至极,要他拔刀动真格一决生死,却未曾发现信一神情稍微变了变,他攥紧蝴蝶刀,盯紧你的手掌。
他在你的指尖即将擦过他的咽喉时仰身避过。以中指戒指为固定轴心的峨嵋刺从你西装袖口弹出,贴着掌心转动,发出“咻咻”破风声。
“叶底藏花!”王九在旁边拍手大叫,幸灾乐祸“真就一点情分不留啊。”
王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懂形意拳,知道这门功夫里有三大杀招,分别是“白猿献桃”“老猿挂印”和你刚才使出的“叶底藏花”。
都说文人相轻,其实习武之人更是自矜,江湖中许多人瞧不上“叶底藏花”这出其不意的偷袭伎俩,所以往往修习形意拳之人不是起了杀心也不会用这招。
可王九犯了个错,他懂形意拳,却不了解你与信一。更不会知道你当初学这一招时,便是信一与你对练。你十三四岁时习武懒怠且爱耍小聪明,为应付狄秋检查,便和信一琢磨出一套“套招”,看似招招致命,实则二人都清楚对方的下一招是什么,自然能事先躲避,观赏性极强,伤害性却接近于零。
当初就连龙卷风和狄秋都没发现不对劲,直到许久之后才暴露,你与信一双双被罚,这套招才没有再用。
而从前每次做样子给大人们看时,你都会喊一声“拔刀,蓝信一!”刻意一反常态地将他的名字放在后面,他也就心照不宣地冲你眨下眼睛。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你在看见他神情变化之后,心头微松,好在肌肉记忆未曾忘却,峨嵋刺与蝴蝶刀不停碰撞,不小心划到周边墙壁,都能崩出火星,留下深深的划痕。
你与信一从巷尾打到巷口,王九一眼就看到了抱着陈洛军的四仔,他当即上前要趁四仔双手受限发难,却被赶来的十二用太刀拦下。可十二也只阻拦了一瞬,太刀锋利的刀刃落在王九身上,居然发出了金属相撞的声响,王九从容甚至懒散地扭了扭脖子,然后伸手将十二的太刀折断。
你的一颗心如坠冰窖,近乎绝望。你本想装模作样拖住王九,把人送到城寨门口,可如今看来,王九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得多。连他都是这般实力,那作为越南帮龙头的大老板,该是怎样的恐怖?
大老板,大老板他……飞出来了?哦,是被龙卷风一记旋风拳打出来的,可紧接着,龙卷风也倒地喷出口鲜血。
王九见大老板受伤,当即握刀上前要替大老板扳回一局,却被信一挡下,短刀刺穿信一小臂,就在你子弹打在王九身上差不多的位置。
画面仿佛被无限慢放,周围的声音都被屏蔽,你看见信一被血染红的袖口,看见龙卷风眼中的视死如归,看见王九被旋风拳打进店铺的身影。
龙卷风要做什么?你的大脑从未转的如此快过,几乎在疑问出现的时刻就找到了答案。
不可以!
你还欠我和秋哥一个解释,你不能一死了之,别以为能人死债消,用自己的命去换陈洛军的,绝对不可以!你得一辈子都欠着狄家和罗家的寨,还不清的。
十二被伤了腿,信一被刺穿手臂,阿柒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四仔也是被王九攻击了脑袋,摇摇欲坠。
满场只剩下你一个还有余力。
你的身法并不算好,可肾上腺素却助了你一臂之力,在龙卷风愕然的眼神中将他从那只剩下一人宽窄的门缝中拉出来,铁门再度失去枷锁,大老板身受重伤无法起身,王九却是灵活地钻了出来。
你趁王九未来得及回头,在自己肩头刺了一刀假装是龙卷风干的,又倒向信一方向,在面对面之际极快速地说“挟持我,出城寨。”
信一眼中痛色深重,但到底是听了你的话,当机立断用未受伤的那条手臂环在你身前,又看眼地上的十二几人“扶好龙哥,咱们出去。”
温热的鲜血从你身体里汩汩流出,蝴蝶刀冰冷的刃就压在脆弱柔软的脖颈上。
你原本还在担心王九疯疯癫癫,不会顾忌你这个人质,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虽然仍在说着威胁的话,肢体却奇怪的表现出了慌张。
你想他大概是担心你受了伤,狄秋会不给钱。
“蓝信一,你真是废物,挟持女人算什么本事 有种单挑!”
“让你的人让开!”信一冷着脸,不理王九话语中的挑衅,缓步后退。
“让开,放他们走。”你看着王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王九盯着你脖颈上的利刃,眼神闪闪烁烁,下颌紧绷,沉着脸抬手示意越南帮的马仔们让出一条路。
两道血痕留在你和信一走过的路上,一道是从你肩头冒出的血,另一道是从信一手臂流下的。滴滴答答汇聚成两条平行的、相近的、互不交叉的红线。
你因失血而感到视线模糊,强撑着随信一退到城寨出口,听到警笛声由远到近,你嘴唇微动,借阴影的遮掩,靠着信一的胸口回头,气若游丝“我让四仔报了警,你们走吧。”
信一滚烫的泪落在你皮肤上,他在摇头“要走一起走。”
“我走了,秋哥该怎么办呢?我不能背叛他,我要陪着他的。”你轻声说完,用最后的力气在信一胸口猛击一掌,同时摆脱他的臂弯,信一未意料到,蝴蝶刀偏了偏在你颈上划出血痕。
在震天响的警笛声中,你将他推向城寨外的灯光,然后无可避免地向后倒回黑暗,落入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纱布呢!伤药呢!”你听见王九在大喊大叫,他想用手捂住你流血的伤口,可又在快要触碰到时候缩回,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手上灰尘与你雪白皮肤形成的强烈对比。
只好将手放在你黑色的西装外套上,跪坐在地上环住你“该死的,这血怎么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