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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彩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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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中旬是天子的生辰。

金漆的云纹雕龙宝座上,男人鬓角显露一缕灰白,足以观得岁数已至半百。他斜斜坐在椅,饮空的酒杯捏在手里,胳膊搭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年年都是这些歌舞,也没个新鲜,甚是无趣。”

“别说是陛下了,就连臣妾们也都看得腻倦了。”宴会上的这些,原是早在皇后和慎妃禁足前就已经定下了。萧贵妃这些年身子抱恙,没有太多精力去顾身外之事,现下六宫的事仪,只能暂交由湘妃打理。

“新鲜……”湘妃想了想,忽然生了个主意:“要不,咱们今年玩点有意思的?”

帝王被她勾了兴,问:“平日里当属你最会找乐子了。你且说罢,让朕听听你这次又生的是什么鬼点子!”

湘妃笑了,旋即拍拍手,示意小太监上来:“陛下,咱们今日就玩击鼓传花!怎么样?!”她朝席间在座的众人示意,只见那小太监手中的承盘上赫然挺立着一枚彩球:“鼓声不停,彩球传递不止;鼓声停时,彩球落在谁手,谁就要为大家献艺一番!”

帝王听完,频频点头:“这个好!就玩这个!”

随后,气氛由着冲梁的鼓声渲染带动,且听一轮接着一轮的鼓声奏起,彩球轮流落到各宫代表的婢子手中,上至妃位,下至才人,无一不是皆怀一技之长傍身。

继而只听最后一击敲下,众人缓缓撩开遮目的屏障,视线一齐汇聚在漪澜殿的宫婢黛竹身上。

湘妃道:“早前总是有所耳闻,李婕妤舞姿曼妙,犹如江边扶风春柳,摇曳婀娜。当年在王府,也正是与陛下一舞定情。今日也算运气使然,诸位姐妹们也可一观了。”

黛竹环抱着彩球,活像是油锅上的蚂蚱,不太平静。而坐在她身后的李婕妤,脸色同样算不上太好,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不知是羞赧还是紧张。

众目之下,情绪正值高昂,时间就这么被消磨过了好一会儿,却依旧迟迟不见她起身。

这时候,不免就会引了人心不悦:“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李婕妤又何必这么忸怩见外呢?”合时宜的适当矜持,可视为一种自谦之态。然当下大家伙正玩得开心火热,如此这般,反而就像在席间众人的头上浇冷水,扫兴。

帝王的眼睛在她们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才落在李婕妤身上。

这是自李婕妤小产后,帝王头一次正了八经地瞧她。

李婕妤咬了咬唇,道:“陛下……”

帝王道:“去准备罢。”

“...是。”

*

待李婕妤换好衣裙,再回到众人面前时,帝王以及在座的数人皆是举目一惊。

帝王不觉拧眉,如炬的目光打量着身形略显臃肿的女人,自然流露出的嫌弃和厌恶,直白又赤裸。

玟嫔见状道:“李婕妤产后尚未恢复,要不还是……”

湘妃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对眼前所象微微吃惊,也并没有太过难为她:“罢了,罢了。”

场面凝然,连呼吸都甚为尴尬。

湘妃环量一周,思忖着接下来应当叫谁来替李婕妤接住这个‘彩球’最为合适。

“……”

这个婕妤不行,早前李婕妤跟她生了嫌隙,已经很久不来往了。

那个昭仪不行,早前李婕妤跟她起过龃龉,见面也是不说话的。

那个妃也不行,她向来不稀罕管这种闲事。

玟嫔……嘶,可是她上一轮才将绘了一幅字画,一时也不好再叫。

颖昭仪就更不用说了。

到底找谁好呢?湘妃想的头都大了。百般焦灼的情况下,忽觉一道明晃晃的视线主动朝自己投射过来。她迟疑地侧目,定睛凝望一息,眸光陡然转亮。

湘妃道:“逢美人。”

逢潭微微一笑,应声道:“是。”

湘妃道:“说起来你与李婕妤本是一前一后入的宫,时日相差无几。奈何这两年来,你一直病着,咱们对你也还只是一知半解……任你身负何等妙艺,也都别再藏着掩着了。今日即得良机,何不趁此向陛下和姐妹们展示一番?”

话落,她向站在殿中,满面窘态的李婕妤使了个眼色。

后者羞红了脸,退到原座位上。

逢潭道:“嫔妾惭愧,自小就不善舞艺,实恐拙姿难登大雅之堂……”

谁料还不待她欲扬先抑地说完,帝王先道:“作你会的。”

逢潭福了福身。

“……”

稍后,白玉为铺,金珠镶内的承欢大殿中央,支架起一把筝。

纤指刮奏拂过琴面,琴音浑厚沉稳,圆润不散。闻此音色,她的唇畔随之漾起一抹笑:“那,嫔妾就献丑了。”

*

窗前的烛火残稀虚晃,逢潭懒懒地窝在榻上看书。

敬事房的小太监欢喜地走到她面前,规分行礼:“贵人大喜,今晚陛下翻的是贵人的绿头牌。”

“贵人收拾收拾准备接驾吧!”

影莲道:“劳公公回禀,我家贵人……白日吹了风。您瞧,这会子脸色还差着呢。”

小太监进宫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把陛下拒绝了的嫔妃:“这....”

影莲让他宽心:“陛下怜惜我家贵人身子,公公且去如实回禀就是。”

小太监犹豫片刻,而后欠身告退。

影莲瞧着人走远了,方才端起的表情转瞬从她脸上挎下。

她想不明白,陛下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娴苌宫,逢潭就这样拒了。宫里恩宠惯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次没了,下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直至又一波奉命而来送补药的小太监被遣送走,影莲饶有不满地忍不住又去探量一眼软榻上,仍旧无动于衷的人。

“……”

逢潭手中翻页动作的间隙,抬眼问了一句:“怎么了?”

影莲趴在榻边,脑袋枕在胳膊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明白。”

逢潭道:“不明白什么?”

影莲坐直了身子:“我瞧贵人准是这两年病糊涂了!”

逢潭眼下一顿,视线转而从书面移到影莲脸上,她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你说说。”

影莲端正地看向她:“后宫中,人人都巴不得陛下留宿在自己宫中。可贵人倒好……奴婢,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陛下往外撵的。”她惴惴不安地观量着逢潭的神色,见她不像是有恼意,心里的话也几近呼之欲出:“奴婢……”

逢潭闻之也索性将书放置一边,此刻目光尽数锁在面前的婢子身上,安静地听她说。

可她不知,她愈是这般从容,影莲愈是不敢了。

逢潭眼瞧着她这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无奈替她说道:“你素来心气高,不愿居于当下,你心向往之,我自是清楚的。”

影莲猝然身形一僵,讶异的同时,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她知道……!

那夜她与旖月的话,她果然是听到了的!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从未表露出来过呢?!

逢潭眉目轻抬,浅色的美眸中透着几分淡漌。与其对视的影莲不觉为之骇然,呼吸凝滞须臾,她又听榻上的人道:“听闻宫女到了一定年纪是有机会被放出宫的……宫墙外面的世界不好吗?”

影莲苦涩一笑:“贵人出身即是高门,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逢潭朝旁边示意一下:“坐吧。”

如若换做以前,影莲定然是会毫不犹豫应下的。然而今时,她却难见地摇了摇头:“奴婢命贱,自生来时便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件衣服更是家中几个姊妹们轮流着穿。冬日里,湖面的冰能结一掌厚,然而奴婢家里甚至连可以取暖的柴火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后来进了宫,奴婢这辈子怕是连件属于自己的合身衣裳都没有。”影莲抿了抿唇,哽咽道:“宫中的日子是不好过,可奴婢穷苦怕了。奴婢宁愿一辈子处在这份水深火热中,也不愿再去过从前那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

逢潭垂眼凝眉,似有所想地沉言半晌,睫羽轻颤间眸中也隐约漾起一层水雾。她问::“你想呆在宫里,是吗?”

方才情绪上头,头脑一热,嘴上没个把门地就把积攒在心的话,全然宣之于口了。同逢潭说的那些,已经用尽了影莲满腔的勇气,眼下她的内心又悔又奋,忐忑极了。良久,她才回答道:“...是。”

逢潭:“你当真想好了?”

算了,死就死罢!顶着被人忌讳的风险,影莲仍是态度坚决地点头:“奴婢的心,从进宫的那一日起就没变过!”

“...行。”

影莲茫然了。

“……”

然后呢?

行...是什么意思?

逢潭给出了答案:“...我帮你。”

“……”

什么?!

影莲眼中惊愕,骤然一个激灵地站起身:“真的吗?!”

逢潭盯着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受与不受。”

“受之,从今往后你完全听从于我,我保你/日后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反之,即使你拒绝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以后你依旧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几乎没有一瞬犹豫,影莲决然的在地上重重一拜道:“奴婢任凭贵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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