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对于嫡子嫡孙的要求向来很严格,但是最终目的是要将人培养成才,而不是把人累废,季明松很反感无节制的劳累。
更何况申羽嘴上说是为了孩子好,实际上却是害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想让孩子为自己固宠而已,全然没看到自己的丈夫根本就不是沉迷女色的人,为了一己私欲,一个母亲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让人齿冷。
经过几天精心的调养,季逐风很快就恢复了生机,他知道阮虚白最先赶到来救他,还帮他在父亲和祖父面前说话,心生感激,来向阮虚白道谢。
“三叔,那天多谢您救了我,侄子是来向您道谢的,这是给您带的礼物。”季逐风还奶声奶气的,行为举止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很讨人喜欢。
阮虚白笑眯眯的,“小风真是个好孩子,三叔救你是应该的,而且那天你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季逐风却很坚持,“要谢的。”
小熊猫的伤已经快好了,这些日子活泼得很,最喜欢在屋子里探索,这会儿一扭一扭的过来了,嗅到陌生的气味,不满地哼唧着,一口咬住了季逐风的衣角。
“啊,好可爱啊,”季逐风的眼睛亮晶晶的,“三叔,这是什么呀,我能摸摸它吗?”
阮虚白怕小熊的爪子不小心伤到他,递给他一双厚厚的手套,“这是熊猫,可以摸,但是要轻轻的,它的伤刚好
呢。”
季逐风地把它抱起来,宝贝地摸了摸,“真可爱,从来没见过。”
小熊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亮出了爪子,对着手套发起了攻击,阮虚白摸摸它的脑袋说:“不要怕,小风不是坏人。”
“三叔,我能经常来看它吗?”季逐风希冀地问。
阮虚白遗憾道:“恐怕不行,过两天它就要被放生了,它是属于大自然的,它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里,我们不能强迫它适应人的生活环境,它会不开心的。”
季逐风若有所思,“这才是真正地为它考虑,为它好对吗?”
“对,为你好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要看对方的行动,如果有人总是把为你好挂在嘴边,做的却都是伤害你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是为你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这孩子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吧,他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被大人的自私绑架,以至于危害自己的身体。
季逐风明白了他未曾宣之于口的叮嘱,很感动,“三叔,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明白了。”
季逐风从心远堂出来,难得的有些轻松,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听说今后自己将由父亲照顾,非常开心,但同时还感觉很难受,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孝啊,母亲对自己那么严格,都是为了自己好啊。
这些话他不敢跟任何人说,没想到三叔竟然看出了他的心事,还愿意温柔地安慰他,现在他明白了,真正的为你好是什么样的,连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三叔都不舍得让它难过,这样的人怎么会害他呢。
“风儿,你去哪儿了?让母亲好找。”申羽正在书房门前等他,季逐风不想承认的是,在看到母亲故作平静的脸时,他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飞走了。
“母亲,我刚才去散心了。”季逐风不想让母亲知道他去看了三叔,直觉告诉他,母亲一定会不开心的。
果然,只是听到他去散心,申羽的表情就不太自在,“风儿,过段时间就要给你挑选老师了,怎能如此懈怠呢,正是该刻苦努力的时候啊。”
又来了,母亲从来不会关心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眼里只有他的功课。
“母亲,功课我早就完成了,我很累,想休息一下,父亲也说我应该劳逸结合。”季逐风从前对母亲百依百顺,只是出于孝心,害怕母亲失望,但是那次晕倒让他明白,没有健康的身体,再努力也是徒劳。
况且,上次他晕倒之后,连平时粗枝大叶的父亲和严肃的祖父都给他送来了一大批好东西,而母亲,没有任何表示,只会在嘴上说为他好。
“风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多事?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申羽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怨恨,“你不要相信外人的鬼话,他们都是在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我是你的母亲啊,我会害你吗?”
她后面声泪俱下的控诉季逐风已经不想再听了,打断道:“母亲,我该复习功课了。”转身进了书房,母亲还没说完话就离开,这样是很失礼的,但是季逐风顾不得了。
他的脑海中回顾着自己醒来之后父亲的话,“风儿,你是季家的嫡孙,季家未来的接班人,你必须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任何人辖制,即便这个人是你的母亲。”
“少爷,真要把熊猫送回去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流风颇为不舍地摸着熊猫圆滚滚的小身子,最后带着希望问了一声。
“我们现在没有养它的条件,而且熊猫几千年来都生活在野外,我们应该放它自由。”阮虚白也舍不得,但是没办法,他们不能那么自私,小熊的伤已经好了,最好尽快回归大自然。
“少爷说的是。”流风去了常府,顺利交接了熊猫。
常怀德正带着手下抄家,一名官员贪污腐败,证据确凿,皇帝决心改革吏治,这官员正好撞到枪口上,被抓了个典型。
廷吏们毫不留情,把官员家里的赃物都翻出来了,官员的女眷们哭得伤心不已,还试图阻拦廷吏,被一把推开。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家里的宝贝却堆积成山,可见这官员在任这几年没少捞钱。
官员求饶道:“大人,抓我就够了,放过我的家人吧,她们都是无辜的。”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冯大人不要为难我们。”常怀德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那官员苦苦哀求,发现没有任何效果,转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畜生,没有良心的家伙,连一群弱女子都不放过,也不怕遭报应!”
常怀德气笑了,“你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压榨的百姓,他们难道就没有妻子儿女吗,你的家人跟着你,穿着绫罗绸缎,出入宝马香车,现在被查到了就抵死不认说自己是无辜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
“常怀德,你等着看吧,我就不信你家里就那么干净,我的今天就是你将来的下场!”也许是被戳到了痛脚,官员开始诅咒他,被一个廷吏狠狠地踢了两脚。
常怀德在旭日阁这两年,听过的诅咒只多不少,这些话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毫不在意地转身走了。
回府之后,下人说父亲常庆晖找他,常怀德今日心情不错,很给面子地去了,到了之后还难得问了声好,“不知父亲找我何事?”
“你还有脸问我,你今年多大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常庆晖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常怀德都习惯了,不以为意道:“爹,您这又是在哪受了气回来朝我撒呢?我都说过了,我在等我的缘分。”
“哼,”常庆晖冷笑道:“缘分,从你十几岁开始就说要等缘分,如今你已经二十四了,还张嘴闭嘴就是缘分,你的缘分究竟何时会来啊?是要我等到天荒地老不成?”
常怀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站在那儿装木头桩子,常庆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你,你这逆子,是想气死我不成!我已经跟人说好了,过两日你去相看一下,不许推脱。”
“爹,您老糊涂了吧,还当我如同三岁小孩一般好拿捏,还安排起我了。”常怀德抱着手臂,颇为嚣张,“我自己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不劳您费心了,您如果偷偷给我定亲,就等着瞧吧,嫁进来一个我杀一个,到时传出常府嫡长子杀妻的名声,我是不嫌丢人的。”
常怀德不耐烦再应付他,转身就走,把常庆晖气得险些厥过去,“逆子,逆子啊,我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养出这样一个逆子来……”
走得老远还能听到常庆晖的骂声,这样的情景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府里的下人都见怪不怪了。
常怀德面带讽刺,若是外人看了,定然以为老头是煞费苦心的父母,他是不懂事的孽子,谁又能想到这二十四年来,老头对他不管不问,小时候更是放任母亲虐待他。
什么都没付出,等孩子长大了就想来指手画脚,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常怀志听说那父子俩又闹了一场,喜不自胜,想再去添把火,最好让常庆晖彻底厌弃常怀德,只有这样,他这个庶子才能出头。
“父亲,您又跟大哥吵架了,大哥的脾气是暴了一些,您别生他的气。”常怀志暗戳戳地给常怀德上眼药。
果然,他这么一说,常庆晖冷哼一声,火气又上来了,“翻天了,我是他父亲,他竟敢如此忤逆我。”
这么多年来,常怀志没少在父亲面前对常怀德明褒暗贬,他觉得是时候了,就试探道:“父亲,大哥如此桀骜,我想是因为有恃无恐吧,毕竟您就他一个嫡子,也许您可以给他一点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