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泠急得直咳嗽,裴铉轻抚着她的背。
林韦德在门外大声喊道:“侯爷,太医已经到了。”
“那就滚进来。”裴铉语气不善,林韦德何时变得如此磨磨唧唧。
太医的年纪大约在中年,长得还算端正,面色严肃。
宁泠自觉地伸出手腕等待把脉,裴铉的视线在她和太医之间来回扫视。
又幽幽地盯着宁泠皓白纤细的手腕,接着裴铉扯过一方干净的手帕搭在她的手腕处。
“请吧。”裴铉对着太医轻抬下巴示意。
太医未觉有何不妥,宫里的贵人牵线问诊也是常事。
宁泠对着那方手帕皱眉,心里很是不喜。
太医把脉后很快写下方子,这病乃是常见风寒,刚才已经吃过一副,大为缓解。
他对着裴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铉:“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他最不喜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还不如干脆深埋心里。
“姑娘的高热并不严重,虽然可能会反复,但只要准时服药即可退去。”太医迟疑道,“只是她身体寒气过重,恐以后子嗣有碍。”
他瞧着侯爷对这姑娘很是喜爱,不让也不可能急匆匆地从宫里请人来问诊。
可眼下这姑娘一瞧便知不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养着的人。
他怕说话犯了侯爷忌讳,又唯恐落下一个医术不佳的骂名。
“好好调理,可否无碍?”裴铉的视线落在宁泠的脸,消瘦惨白。
太医点点头:“只要用心调理上几个月,应该无碍。”
裴铉轻笑:“有劳了。”
林韦德适时地递上厚礼,领着太医退了下去。
宁泠听见刚才太医的话,心里并无任何感触。
若是万不得已成了通房,一辈子无法生育倒成了一件好事。
“宁泠,在想如何惩罚我吗?”裴铉宽大有力地手掌笼罩在她头顶。
宁泠虚弱地笑笑:“侯爷说笑了,小小奴婢那里有这能耐。”
裴铉蹲下身子,视线与她持平:“这次是我不对,宁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宁泠浓密如蝶翼的睫毛颤颤巍巍:“那侯爷能不让我做通房吗?我不想为奴为妾。”
裴铉刚才温柔的笑容倏地淡了下来,眸子阴沉得很。
“你还想回浣衣局?”他嗓音带着威胁。
宁泠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裴铉的手掐着她的下巴:“都这样了还想回去?不怕死在哪?就这么厌恶我?”
他每说出一个问句,气氛就越发压抑窒息。
宁泠神情倔强,眼眸坚定:“我不怕。”
裴铉冷漠无情,阴晴不定,以捉弄他人为乐,更是是非不分,难道不该厌恶他?
宁泠以为她的回答会再一次惹怒他。
却听见一道好听的轻笑,很轻柔。
她诧异地看向他,注视着他英俊带笑的面容。
“你再厌恶我,又能怎样?”裴铉拉近与她的距离,两人几乎面碰面,“还不是只能任我处置,哪怕我现在强占了你,你又能怎样?”
他掐着她尖尖下巴的手松开,手顺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摸到她凹凸精致的锁骨。
他很是新奇地一遍遍摩挲它的形状:“说不定你越是挣扎哭泣,越能激发我的兴趣呢。”
宁泠被他这番无耻言论气到浑身发抖,咳嗽连连:“你卑鄙、无耻、下流!”
裴铉一点都不动怒,甚至一脸享受,还赞同地频频点头。
“你说得不错,我记下了。”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以后我会全部做到的,尤其是下流。”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手,手顺势而下,宽大的手掌盈盈一握,宁泠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
“果然还是太瘦了些。”裴铉的神情似有些不满足。
宁泠又气又羞,咳嗽地声音响起:“你、你手拿出来!”
裴铉闻言先是松手,宁泠刚舒一口气,接着他又五指并拢,甚至还坏心思地用手指在尖上画着圈。
宁泠气地满脸通红,眼里蓄满亮晶晶的泪珠,一双眼眸看起来美极了,很是灵气。
“喏,看见没?”裴铉坏笑,“这才是下流。”
宁泠的咳嗽声止不下来,身子虚弱地问下滑。
裴铉立刻抽手扶住她,一边给她抚摸后背止咳,一边给她盖好被子。
他再是畜生,也不会在她生病时碰她。
现在都这副要死不活的虚弱样,来真的估计小命不保。
不过吓唬吓唬她,免得那张看起来可口的小嘴,总是出口伤人。
外面紫叶敲门提醒:“侯爷,药好了。”
“进。”
紫叶端着药靠近床榻,弯腰舀起药汤打算喂宁泠。
宁泠皱着眉头尝了一口,眉皱着更离开,一张小脸可爱地囧在一起。
裴铉又得了乐子,接过药碗:“你退下。”
紫叶依言照做,没想到侯爷对宁泠如此上心。
宁泠一下子看穿他的阴谋诡计:“我自己喝。”
她急切地伸手想要夺过药碗,生怕像之前被迫吃青梅。
裴铉身手敏捷地躲过,接着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药汤:“乖,快趁热喝了。”
“一勺一勺冷得快。”宁泠拒绝,“不如给我一饮而尽。”
“既然刚才说我卑鄙无耻,那怎能让你事事如意?”裴铉将药汤递至她嘴边。
明明是温柔体贴的举动,偏偏却有一副她不喝,就压着她灌进去的压迫。
宁泠没有办法,她在裴铉这里从来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
宁泠觉得越喝越苦,心里越想越难受,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决堤而出。
小小的水花声响起,眼泪滴落在哪一勺黝黑发苦的药汤里。
“怎么喝个药还哭了。”裴铉放下药汤,拂去她的眼泪。
越来越多的眼泪留下,宁泠嗓子沙哑控诉:“你只会欺负我。”
裴铉竟忽然感到一点良心不安的愧疚,退一步道:“不喂你了,自己喝行了吧。”
宁泠不搭理他,室内只有低低的哭泣声。
裴铉有些心烦气躁:“那你说,怎样才行?”
“我想消了奴籍。”宁泠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又低头,“你既铁了心让我做你的通房,那可以给我一个清白身吗?”
裴铉挑眉,没想到她忽然回说到这。
“为奴为妾,我以后怎么见我爹娘。”宁泠伸手牵住他一根手指,轻轻摇晃,“消了奴籍,以后我不是奴婢了,你就不能再罚我去浣衣局了。”
裴铉眯眼,难得见她有低头做小的一天。
嘴里慢悠悠道:“我何时真罚你浣衣局了,是你置气执意去的。”
当初她去浣衣局那阵势,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模样,枉费当天他回来还等了她许久。
宁泠委屈地哭诉道:“刚才你还愿意认错受罚,现在又变了,果然是哄我戏弄我。”
她情绪激动地说着,眼泪掉落着越多,一颗颗砸在裴铉手上。
“我知自己身份卑贱,以后你还会有不少新人。”宁泠哭得梨花带雨,“给我个清白之身,我以后也不怕人嘲笑了。”
裴铉狐疑地注视着宁泠,先前还是宁死不从的模样,现在怎么死心塌地,还担心以后失宠嘲笑了?
“又打什么坏主意?”他轻轻敲了下她脑袋。
“我不愿做你通房,你偏要霸王硬上弓。”宁泠面露气愤,“我如今只能愿意了,你又开始犯疑心病了,怎样侯爷都不满意,都要对我鸡蛋里挑骨头。”
裴铉被她逗笑了:“我就问了你一句,你倒是有一筐子话对付我。”
“既然侯爷不肯放我走,能否承诺我以后好生对我,哪怕以后正室进门,也能有我安身立命之处?”宁泠眼含期待。
见她终于肯松了口,裴铉将她揽入怀中:“只要你从此一心一意待我,必不让旁人欺负了你。”
“那侯爷能否让我亲自去消奴籍了?”宁泠补充,“我还想着去挑选些新衣裳,届时穿给你看,再挑选一壶好酒。”
宁泠不好意思地低头,声如蚊呐:“这样也算是洞房花烛了。”
裴铉懂了她意思,无非想着好生置办一番,不是潦草过去。
“你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不如还是要林韦德去消奴籍?”裴铉面露沉思,“况且侯府的绣娘比外好得多,何苦在外费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只能一切侯爷说了算。”宁泠赌气地侧开脸,不肯再说话。
裴铉有些不喜,她得寸进尺。
安静没多久的内室,又开始响起抽噎的哭泣声。
压抑的哭泣声,时不时伴随着咳嗽声。
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衬得裴铉好似绝情之人。
“你是不是怕给我花银子?”那边轻飘飘来了一句。
裴铉瞳孔倏地放大:“你什么意思?”
“就是怕我出门逛街买衣裳买酒,用了你的家产。”宁泠一副越分析越有道理的模样,"原来,你只想把银子留给以后妻子花,所以才不肯让我出门的。"
裴铉被她胡说八道的话,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突突跳。
“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宁泠委屈地哭着,一字一句都带着哭腔。
“我答应你去。”裴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再不答应她,估计又想出什么法来。
“想去可以,先乖乖养好身体。”裴铉看了看她满脸的泪水,拿起帕子擦拭,“否则一切免谈。”
宁泠眼泪顿时收住,喜笑颜开:“侯爷,你派林韦德跟着我吧,我一个人不敢出去,旁人我不熟悉。”
裴铉心里的一点疑心被打消,既然肯主动要求人跟随,估计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好,你先安心养病。”
宁泠点点头,她自然是要养好身子,不然怎么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