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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道路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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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后,主教就开始忙巡视教区的事宜。朱诺安其实也想出门公费旅游,但是当她看了迪涅教区图后她就怂了,德拉吉尼昂确实在巡视的路线上。

不过,还真的让杜布瓦说中了,主教确实有带她出巡的意思,这就让朱诺安纠结万分。主教知道她的情况还这样,难道真的不要紧?不过案子确实石沉大海了一般,警察再没来过迪涅。

再说她在医院里的工作。

三个医生入职后,雷奈克轻松太多,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这短短几天,他们就诊治患者的手段出现了医学上的分歧,原本医院是雷奈克的一言堂,但现在有四个医生,分工还未明确,只能凭资历说话。

其他三个医生都毕业自蒙彼利埃大学的医学院,算是同门兄弟,而且临床经验丰富,一毕业就供职于里昂、马赛和尼斯这种大城市的政府医院。而雷奈克面对新同事抱团,万般无奈下不得不报出了自己的履历:南特大学毕业,然后去巴黎进修,导师是科维萨特,皇家医学卫生学院毕业,成为医学教育委员会委员……然后毕业即失业,啃老十一年……所以工作经验只有一年,他自惭形秽……

“蒙彼利埃大学很好,我叔叔就是从那毕业的。”雷奈克如是说。

新医生听到“科维萨特”的名号已经头晕了,那是御医啊……他咽了咽口水:“敢问您叔的名字?”

“居洛木·雷奈克,哦……你们可能听说过他?他现在是南特大学医学院的院长。”雷奈克风轻云淡。

新同事面面相觑,居洛木……那是他们学院的往届优秀毕业生啊,是老学长……失敬失敬……

医生们在办公室里交谈,朱诺安竖着八卦的耳朵和其他几个修女在门外墙角悄悄听了全程,然后她那一天见到雷奈克都忍不住笑。真没想到,顶级凡尔赛选手竟在我身边。

雷奈克这种牛剑清北级别的高材生到迪涅这山旮旯里就业,实属下乡扶贫了。

“论文我写完了,还需要润色一下。”雷奈克向她报备进度。

朱诺安咧着嘴傻笑,其实普通医生的论文就让她够欢喜了,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指望名震法国医学界了。

大约在冉阿让离开的第五天早上,朱诺安收到了一封大信。在这个世界也只有一个人会给她寄东西了。她只是疑惑,一周还没过,冉阿让他们就横穿法国回到滨海蒙特勒伊了?马车堪比火车了?

然后她拆开包裹的白纸才发现里面是一份折叠的报纸。唔……里昂生活报?朱诺安还没仔细看版面内容,冉阿让给她订报纸?这是让她了解社会时事么?不过为什么是里昂的?

朱诺安展开头版就看到那篇报道了。标题实在有某浏览器头条味,她一目十行看完。

离谱!冉阿让到里昂就搞了件大事!虽然朱诺安心里叫着“离谱”,但是脸上笑开了花。不错嘛,热心市民马德兰,他还有做义警的潜力。他寄给她是求表扬?

她把报纸拿给主教看,您投资的股票又涨停了!

“马德兰先生真是太好了。”主教感叹,“有能力者自愿承担帮扶他人的义务,如果世界多一些这样的人,想来离天主的伊甸园也不会越来越远了。”

朱诺安把主教的评价总结为:“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午饭后,主教在城里散步回来后脸色就不太妙。

“我要出门一趟。”主教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换上走长路的装扮,拿着拐杖又出门去了。

巴狄斯丁担心哥哥,于是找来朱诺安叫她跟着去。

“米里哀先生,您要去哪?”老人走得不快,朱诺安赶紧跟上去搀扶着。

“巴狄斯丁让你来的?”主教只是小声叹气,“算了,你跟着吧。我去拜访一个人,一个快要死的人。也许他跟你有关。”

朱诺安被主教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但她见老人抿紧了嘴,神情严肃,也不敢开口再问什么。

出城后主教走上了一条细细的荒路,路在衰败的草丛和干枯的树干间穿插,周围只听到风声和乌鸦叫。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挂在天边,但这种环境,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米里哀先生,我们确定走这条路么?”朱诺安担心遇到拦路土匪,这太偏僻了。

“是的。”主教低声说,但他的心也怦怦跳动。他从来没有走过这里,因为他从来没有拜访过那个人,但是今天听说那人就要死了,那么在死前,不管是出于人道关怀还是什么,他都得去看看。

“我们要去拜访谁?”

“加西亚,一个国民公会代表。”

……

“这才新年没过几天,放逐令就下来了。没想到城里住的国民公会代表不少啊……”高缇耶翻阅报纸,看着边角小栏里那一列名字。

“国民公会代表?”安灼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父亲,他们是什么人?”

高缇耶不想在家里谈论政治,小孩子了解这些于成长无益。“一些坏人。”他简单地说。

安灼拉看出父亲敷衍的态度,但是他现在有傅立叶了,这个老师跟以前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并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随便糊弄。

“傅立叶先生,国民公会代表是什么人?是坏人吗?”安灼拉课后向傅立叶提问。“国民公会是什么?现在还在吗?”

“……不,国民公会已经解散了。”这个问题要如何解释,只有从1789年说起……傅立叶言语艰难:“对于保王党来说,他们是坏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可以操控国家命运的普通人。”

是的,即便权倾一世如马拉、丹东和罗伯斯庇尔,也如他们送上断头台的普通人一样死了。

“什么是保王党?”安灼拉皱眉,父亲那样评价,难道父亲是保王党?

儿童最终会成为公民,傅立叶没有阻止安灼拉接触政治概念。耶稣也曾让小孩子听道嘛。

“安灼拉,你知道我们国家去年的统治者是谁吗?”

“是拿破仑。”安灼拉回答,“现在不是了,是路易十八。”

傅立叶点头,看来安灼拉并不是一无所知。“你发现了么?人们对他们的称呼?”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国王。”安灼拉一点就通,“所以保王党是支持路易十八做国王的人。”

“对也不对,准确来说,是支持波旁家族统治我们国家的人。”傅立叶深呼吸,“国民公会曾经投票杀死了路易十六,就是现在国王的哥哥,所以……”

“参与投票的代表是弑君者。”

……

“您当时没有投票赞成判处国王死刑。”主教用朱诺安没听过的一种坚硬语气说,“恭喜您,您至少没有犯罪。”

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坐在围椅里,迎着太阳,而主教坐在院子的一块大石头上,半遮在阴影里。朱诺安和一个少年分别站立在各自老人身侧,像是两大阵营对立。

朱诺安见过这位少年的,那是前日下午……

医院里来了一个14岁左右的少年,他进门见人便问:“请问医院的医生可以出诊吗?我家主人最近病得厉害,已经在床上动弹不了了。”

“医院的医生不能私人出诊,建议您去城里找私人医生,或者您用车子把您家主人拉到医院也是可以的。”

少年得到拒绝的回答就离开了。

想来他的主人就是主教今天拜访的这位老人,隐居的国民公会代表。但朱诺安见这个叫加西亚的老人,一点也不觉得他大限将至,他说话声音洪亮,躯体健壮,看起来活力满满,似乎只要愿意就能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扛牛……

朱诺安想,冉阿让老年估计也就这个状态了,你们法兰西出超人啊……

她和主教两人走了三刻钟才找到这个“窝”。虽然地处偏僻,但这个院落简陋又整洁,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木屋有菜圃,旁边的羊棚里还栓了母羊和小羊。

哪里是“巢穴”的模样嘛!

路上主教一直给朱诺安打预防针,他们可能要去一个洞穴,见一个怪人。

朱诺安感受到主教对“国民公会代表”由内而发的一种恶感,至少她从来没见主教对人态度和语气都带切齿的恨意。她不明白都如此了,主教还要来找这个老人,只为了尽主教的责任做临终祷告?

刚才进院子时,老人主动向主教伸手行礼,主教没有接受。朱诺安惊奇了。

“您看起来健康的很,一点也不像得了病要死的人。”主教如此说。

“不,先生,我就要死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加西亚态度和蔼。

当主教提到路易十六时,加西亚的神情也严峻起来。“我没有投票处死路易十六,因为我不认为我有处死一个人的权利,但这不代表我不想处死暴君。”

“路易十六还算不上暴君。”

“哈!您要是将他同历史上的尼禄对比,他确实温良恭俭,但是您没有听懂我的话。”加西亚目光如炬,“我判处了王权死刑。王权就是蒙昧,一切黑暗由它产生。我不接受伪权恶势力的统治,只有知识!知识才是真正的权力。”

“可是人民又重新选择了王权。”

“这是一场倒退!该死的1814年!”少年见老人激动,给他倒了一杯羊奶,“不,谢谢,你去休息吧。”

“我必须承认,和旧世界的对抗像拉一条皮筋,压一根弹簧,我松它就紧。雷霆刚拨开了云雾,人们刚见天光倾泻,太阳和月亮又缩回黑暗的壳中了。”加西亚喘着气说。

“革命是错误的。”主教言语冰冷如铁。

“不,革命失败了,但绝不是错误的。博爱、自由、平等难道是错误的?可惜!那次的事业是不全面的,我们在实际事物中摧毁了旧的制度,在思想领域中却没能把它完全铲除掉,所以那些张牙舞爪的吸血鬼又被人们欢天喜地地迎回来了。”

朱诺安听了这话,惊觉革命的道路都是相似的,法国真是把各种道路都试错了一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摧毁——是的,我知道,不破不立,但是狂怒的破坏真是有益的吗?”在主教眼里,椅子上是蕴含着雷霆的飓风,他面对这种东西,气愤又惊惧。他低声说:“93年!”

“对!93年!正是我们对旧制度全力反击的一年,人类向前走得最得力的一步。正义击向不公时是带有愤怒的,主教先生,被压迫的人会发怒,这正是进步。当法兰西这个巨人挣脱锁链时,您却要怪罪他不够优雅么?”

“良心呢?那些上了断头台的人呢?那些无害却备受折辱的人呢?雷霆一击总不应搞错目标吧。”主教痛声道,“您面前站着一位德鲁热的遗孤。断头台鲜血淋漓,您的事业又如何称之为正义?”

加西亚直起身子看朱诺安,“您上前来。”

朱诺安看看主教,主教让她过去。

“德古热……不错,我记得她。她错在说那些话,她居然为玛丽·安托瓦内特辩护……”加西亚沉默下去。德古热上断头台的那天,他在台下。是的,他记得她有一个孩子。那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她孩子的孩子了?

“你姓德古热?”加西亚抓住她的手。

De Gouges和De Rouge的发音太相近了,在场的人都没听出来。朱诺安转头看向主教,主教点点头。

“是的。”她说。

“好吧,我承认革命里有个别的不公,但这些瑕疵不能掩盖革命的伟大。”加西亚嘴硬着。

“路易十七呢?他就该被伟大的革命者虐待致死么?以进步之名犯罪?”

“您为那年幼的王子哀悼么?他是无辜,唯一错就是生为路易十五的孙子,路易十六的儿子。可是如果人生来不带有罪孽,如何生来享有泼天的富贵和权力?在您可怜王子之前,可怜过街边饿死的孩童吗?”

“我为他们一同哭过。”主教画了一个十字。

“是吗?您的眼泪在93年前流起吗?如果您那时和我同哭平民的幼童,我现在也一定陪您哭王室的孩子。”

主教沉默不语。

“城里都称赞您的圣贤,要我说,您不是圣人。耶稣对于孩子,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他对盗贼的孩子和国王的储君能同眼看待而无动于衷。而论良心的天平,平民受苦的日子已有上千年,王公贵族只不过受苦二十年,您就叫苦不迭。”加西亚紧抓不放。

朱诺安知道主教已经败了。

“你,孩子,德古热的孩子,你知道吗?”加西亚又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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