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无尽的死亡。

平均每秒钟都会有人在这个世上死去，干涸的血液积沉在每个人的肺底。他绑紧小臂上渗血的绷带，身边是搭档的盘问：“Ryo，你的凝血能力越来越差了。”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的飞鸟，地上正相拥而泣的夫妇，其中一个人的衣物破碎，而皮肤光洁如新。

“但是很值得、是吧。”

“没有人会感激你。”赤朽叶冷冷道。“这样下去，想找你治愈伤口的人会越来越多。”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死的人，我也不会帮忙。你不是知道的吗？”他笑着去拉对方的手腕。“别生气，Aki。你摸摸看、我又没有良心。”

“不过嘴上说得好听。”赤朽叶白他一眼，他们迎着升起的月亮一路向前。

她忽然道：“我们离开东京吧。”

他问：“我们又能逃到哪去？”

“再者、没有人会接纳我们的。两个叛逃者。”

“根本不存在什么末世下的异能力，都是‘破茧’计划的牺牲品…存活下来的要么变成怪物，要么变成我这样的人。”他苦笑道。

赤朽叶叹气：“现在流传出去的说法，是你可以转移别人身上的伤口。还有你的身体部分甚至能解毒什么的…”

“早就让你不要救他们，半块硬面包他们就能出卖你。现在好了，我们不仅要面对感染者和变异生物，还要提防着Rum的通缉，他想把你抓回去切片也是常理。”

良夜轻咳了两声，她便用那种满溢着担忧的目光看过来，口吻沉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崩溃的，Ryo。你没有自保之力。”

“假如我被感染或死去，你要怎么办呢？”

你会给我一颗子弹。

但这次她没有。

…

“‘共生关系’…听起来真是不错的异能力啊？”

没有异能力、不存在异能力，他没有反驳能力，他的声带在哪里？

“如果当初不是你们非要研究什么‘茧’！怎么会有感染者这种东西！”

手指、他看不见了、但知道被咬断的是左手尾指第二节。

他的血液稀释了他们作为人类对死亡本能般的恐惧。

被嚼碎的骨骼在哀鸣，肌肉纤维被撕裂，内脏表层舔舐的触感令人作呕，有谁、在哪？翻搅？——现在被摧毁的是语言系统吗？

“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

“是你毁了我们的人生！”

与被拆吃入腹的死亡相比，更痛苦的是被曾经挽救的对象背叛的感觉。

所以他深深地记住了、永远地。

即便他没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东西。

[恭喜您触发角色‘望月良夜’的BAD ENDING——]

[经查证，‘望月良夜’得到的喜爱度为35%，认可度为80%，该角色死亡符合世界管理局第68号条例，不予干涉坍缩进程。]

[由于该角色死亡与宿主‘赤朽叶昭’的‘基础设定’相悖，按世界管理局45号条例执行，触发成就‘逆转时光洪流之人’，该世界线时间重启。]

[本次回溯共消耗3000熵，诚谢惠顾！]

——“‘望月良夜’自始至终都是‘望月良夜’。”

——“不论哪个世界、哪条时间线上。”

——“你啊、只是在倒果为因而已。”

…

“BOSS。”有人在叫他、为什么是他？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玻璃中映出的，他们二人的倒影。黑发蓝眼的青年外貌终于脱离22岁的桎梏，只是莫名连自己也觉得陌生，内脏很沉重，他的脸颊干燥得有些微痛。

他转过头，是——是Gimlet、抱着一沓报告，正静静地看着他。

是Gimlet，而不是鹿野司。

他说：“空蝉。”

Gimlet：“在。”

他说：“司。”

黑发男人的琥珀色双眼里暮色沉沉，并无困惑：“您今天心情不好吗？”

“——所以才在我面前提到死人的名字。”

“……”他没有说话。

于是Gimlet继续他的报告：“如果Sunrise（日出）和Casablanca那边确认无误，明天我们就能彻底获得东京警视厅的控制权。”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必担心。只要有任何异动，Stinger都会让他们吃到教训的。”

“他们只需要服从，我们也只要服从的那些。她心里有数。”

Gimlet在他提到那个代号后，脸上的表情也并无波动：“是。如果行动失败，位于杯户町的实验室会立刻释放TWAK-1472。科研组这边有差池的话，我会即刻自尽。”他的心跳绑定着另一个生物病毒的释放关卡。

“你不担心自己也被‘茧’‘淘汰’吗？”

“我相信人类是坚强的物种。”Gimlet回答，微一躬身。“那么我继续布置任务准备，‘茧’的数量还不够多。恕我失陪，BOSS。”

“Ryoya。”这时靠在一边沙发上，正端着杯霞多丽的女人才笑盈盈地唤他。或许因为他们是师生关系，所以她才能更放肆一些，不过良夜从她不自觉绷紧的小腿肌肉能看出来，Vermouth并没有她表现出来得这么惬意。

“我还是很好奇，Gin为什么会选择支持你呢？”

黑发青年抿了抿失色的嘴唇，他脸上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因为或许狮子和老虎的利齿更加致命，但狼永远不会像它们一样在马戏团表演。*”

嗡——

房间的门突兀地向两侧滑开，出现在门后的是漆黑的枪口。

——“你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不喜欢‘诺亚方舟’吗，Ryo？”

——“因为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诺亚一家人啊。”

——“你做的愚蠢决定之一，就是不让这个人工智能彻底抹去泽田弘树的意志。一旦知道真相的话，那孩子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的。”

从前赤朽叶昭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接着，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Vermouth已经找好了掩体，阴影后她看着他的表情很是诧异、啊，肯定是很奇怪的表情吧？

他已经知道了既定发展的结局，所以心中同时存在着绝望与狂喜。

如果真的释放了TWAK序列，那么他将迎来上一个BAD ENDING。

所以此时迎上了被诺亚方舟开放权限的入侵者，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张开双臂。

金发的混血儿眉头几乎拧成一团，灰紫色的眼里是他看不懂的一团烈火。他的潜入显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形容狼狈，衣着凌乱——但还有最后两颗子弹。

一颗给罪魁祸首。

一颗或许是留给无望突破包围的自己。

但在诺亚方舟的庇护下，卧底先生能够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

不、

为什么迟疑？

对我扣动扳机啊、零！

[检测到可触发记忆联动——]

[触发成就‘穿梭裂隙的亡魂’：]

[为您投送全世界线同位体、角色‘望月良夜’的‘杀了我’关键词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