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日持久的谋杀。
战场只在这个缺乏照明的房间内部。
他平躺时睁眼对上自己的脸,高举的刀芒插入胸.膛;下一秒视角转换,脖颈处突然套住麻绳锁扣;吊起的人垂落赤.裸的双脚、这次犯案的主旋律是榔头敲向后脑——
直到这里再也堆积不下任何一具新的尸体。
最后的望月良夜死于漫长的窒息。
尸体不会呼吸。
噩梦无尽。
…
栗花落响、Survey-01,现在该叫他Gin Fizz了。他沉默不语地抱着那把狙击枪,和小孩的衣着一样纯黑,就显得那颗突兀的浅色脑袋纤尘不染。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枪体,指腹微颤。
“这是BOSS准许的,我有监护人的优先选择权。为什么突然不经我同意换掉Margarita?”
他拿到代号前的负责人此刻声音拔高八度,正理直气壮地质问。
“用官方说法。”年长的少女富有耐心地答道,“‘她’被停职查办了,知道吗。Sherry。”
Dubliner说道:“哪怕是作为情报员,居然下不去手杀人都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如果你还有问题,就等Gin从北欧回来为你解答吧。”
“白手套”小姐用怜悯的眼神瞥过这只失去了毒蛇庇护的家猫幼崽。
“他会接替Margarita成为你的新任监护人。”
Gin Fizz咽了一口苦涩的、带着浓重消毒水味儿的空气,“那,Margarita呢?”
“‘她’会接受‘心理评估’。”Dubliner语气礼貌而淡漠地回答。“等什么时候Gimlet认为‘她’变得‘正常’了,‘她’就可以恢复活动了。”
“听说Gordon在任务报告中很是为你们美言了几句啊?”
“如果不是Sherry研制的特效麻醉剂恐怕还没办法这么快就放倒Margarita;”
“如果不是Gin Fizz能在800码外一枪击中‘她’的话——”
“恐怕Margarita就杀死Gordon逃走了吧?”
“所以你们功不可没啊。”
“还要恭喜你刷新了狙击记录,”Dubliner离开时拍了拍浅发男孩的头顶,“现在那位先生可是一下就看到你了,好命的小孩。”
“技术组的Screwdriver会是你们的直属上级,相信我,一个技术组的前辈对于狙击手来说可是最珍贵的引路人。”
Gin Fizz看着脸色惨白的实验主理人,几度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要先想办法为泷搞到一个代号才对。
Margarita不会有事的。
只是心理评估而已。
而且Gimlet…看起来并不会为难Margarita。作为实验体时,他就依靠这种直觉来分辨人类的善恶,才扑中了那个现在已经倒下的靠山。
只不过初来乍到的黑发少年相对来说几乎毫无威慑力。
这位新研究员将全权负责Margarita的相关实验,很受组织重视,是另一个位高权重的代号成员送他抵达这里的。
“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司。”Stinger伸手抚平学生的衣领。“你不是说愿意重新为‘破茧’效力吗?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被对方手掌包裹着肩头的人默然不语。
于是他的手往下滑,落在后心,五指指腹用力,像是想要嵌入对方皮肤似的。
而Gimlet也同样毫不怀疑:倘若生啖血肉能令Stinger从他身上得到某些虚无缥缈的“天赋”的话,对方并不介意活剐了他。
他妥协低头:“是、老师。”
“不要小看Margarita,也别轻视你自己。”Stinger叮嘱道。
那当然不会。
在见过Gordon几乎把头部包成一个椰子的惨状后,Gimlet就不会对这条年轻毒蛇掉以轻心。
所以黑发的战术高手被裹在白色的拘束服里,尽管四肢都被黑色的拘束带和金属锁扣固定好,但没有人觉得这些就能轻易困住他。Margarita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脊背紧贴着后靠的部分,最后一条拘束带环过腰肢锁紧,起到最后的固定作用。
但真正唯一有用的是那个项圈。
Gimlet将控制器往掌心收了收,夹着文件板在黑发少年的面前坐下。
除了这身装扮认证以外,对方看起来并不像个精神病人。
即便在这样的境况下,Margarita的情绪也很平静,就连他的心跳监护仪上跳动着的曲线都是这么说的。那个器官仿佛除了维持他的正常运转以外别无他用——本该这样。
Gimlet低头浏览了一遍需要填满的表格内容,摁动圆珠笔的弹簧。
“你的代号。”
“Margarita。”
“年龄。”
“15。”
他写下数字的动作迟了一瞬,受困的病患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笑。
Gimlet抬眼看去,Margarita的表情仍然毫无变化。也许只是他刚才幻听了。
“性别。”
“男。”
这次又顿下。
“如果你对我的‘性别’问题这么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详细讲讲Vermouth当年向我推销,作为一个情报组的女性成员能给人带来多少便利好处。”
“…不必了。”
“姓名。”
这次终于轮到对方犹豫,黑色眼睫扑闪几下,病患答道:“…望月良夜。”
“不错的名字。”
“谢谢。”
“…你知道是Gin Fizz终止了你的违规行为吗?使用的是Sherry的作品。”
“不难猜。”
心率正常。
但是并不能排除其他可能,Margarita如果介怀这件事,今后和Sherry与Gin Fizz的合作就会被谨慎评估。而且他听说Gin有让手底下的成员接受反审讯培训的个人偏好,眼前的少年最开始是作为行动组成员来培养的。
他随手画下一个问号。
“你杀过多少人?”
“316人。”
研究员的笔尖悬停在半空,难以落下。
这个数量哪怕对行动组专业杀手来说也是耸人听闻,而他眼前的情报员只不过拿到代号一年。
但真正让Gimlet惊讶的是他竟然回答得如此迅速,并且将数字精确到了个位。
心率极微小地波动了一下。
Margarita记得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从未忘却。
这是十分致命的一点。
“我杀死的第316人是那个‘失误’的孩子,第315人是他的母亲。”
“我出于个人判断认为他的存活不会损害到组织的利益,是我的失误。”
是你的失误。所以你将因你而死的人也算在账上,尽管并非你亲自动手,违背你个人意愿。
Gimlet将文件板放在膝盖上。
Margarita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落在地面。
那副平静的表情在这张稚嫩的脸上只不过是张一戳就碎的玻璃纸,下面潜藏着未知的真相。
而Gimlet要做的,是必须将其细细剖开,分解每一寸,交出一个能让那位先生满意的答卷。
——“那位先生需要一把新的利刃。”
——“而Margarita就是你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