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正确，当然也没有完全的正义。”

是赤朽叶昭的声音。

她在万千个碎片里留下的身着巫女服的印象也就仅此一次，她总是坐在暗处静默地注视着他，直至又将再次宣判他的死亡。

“我从来都相信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和他的个性无法脱开莫大干系。”

“但你那始终丢不掉的、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可笑的慈悲是怎么回事儿？”

她揪着他的衣领摇晃，场面有点滑稽。

惯性下他像失去性能的弹簧一样无力地摇晃，损坏原因是太阳穴处的血洞，手腕处残留的火药粉末，五发空枪后的第六枚弹壳。

“又是因为他人而死！”

“——就连自尽也是无法忍受杀死了重要之人的罪恶感、对你而言你的生命毫不重要吗？你就对未来从未期待吗？”

她咬牙切齿的咒骂声逐渐远去：“混蛋、这可是我为你这个NPC的HE回档的第3000次了！”

“给我爱上活下去啊！明明给了你同伴了、该死的，难道我们就不算同伴吗？你这家伙是有道德洁癖吗？”

疼痛和疲惫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正触手可及——“火扑蝴蝶”的任务奖励是不是还没有发放？

[你还没有彻底完成全部前提条件。]系统解释说。[放心吧，奖励早就准备好了，还不至于欠你债。]

他忽视着即使是电子音也无法抹去的不屑一顾，努力从昏沉的包围圈里挣扎出来，睁开双眼，头脑和四肢似灌铅。

纯白的天花板易生错觉，他恍然间以为自己置身组织的实验室，直至视野边缘的脸孔闯入，惊得他猛地弹起，狠狠磕到彼此的额头。

“哎哟！绫也君！”被突然发难的店员小姐不禁大声抱怨。“痛！”

“抱歉…”他声音哑得可怖，咽喉处是一团吞不下的绵密尖针。他惶然四顾又极快地安定下来，接过同事递来的纸杯饮下温水。

原来是医院。

“你在案发现场晕倒了。”

看来这次比之前的情况都要严重…一切都会越来越差的，他没有下一次再回溯的资本，所有事情都必须在‘这次人生’中解决。

“目暮警官说证言不急，你休息好了再去。甜品店还被查有没有过分压榨员工劳动呢，绫濑小姐都被叫过来了。”

良夜顿感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Screwdriver多半会用这事儿当笑话他的把柄要求多做几个无偿的订单、顺带把他拘住不能去做行动类的任务。

“你的通讯录也太干净了，绫濑小姐走不开，所以只能我来照看你啦。”

“川江绫也”有一个专用的系统，虽然搭载的是同一个手机，但不同号码账户和锁屏密码登入的系统也不同。这是现任Stinger南里未来偶然的成果，放给情报组的成员使用。

“——不过我已经通知你的妹妹们了，没想到你还是家族子弟呢。”

哦、天哪。

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胃，毫不怀疑Grappa又会掏出“营养剂跟食物不一样”的论调和十二分的热情研究他能吃的菜谱，而那除了浪费她们的时间以外毫无作用。

“抱歉。”他重复道。“我现在就去吧。”

“没必要那么急，明天也可以。”香椎跟他解释一番，明天才是涉事嫌疑人的问询。

“既然你醒啦、那我的带薪摸鱼时间也就结束了。我走啦，你自己小心点，多注意安全。”

离开前不忘结论道，“外卖还是我们俩轮班送吧。”

待她身影消失，良夜拿回手机查看一番，确认过她并没有查看不应该的部分，才切到信息回复。

[你状况没问题吧？复查做了吗？看到回复。]

[晚上火锅还来吗？改时间也可以。]

[——Gin Fizz]

[醒了。不用改时间，抱歉。]

[——Casablanca]

[好。下次有机会再说。你注意身体，记得复查。]

[——Gin Fizz]

他呼出一口气，收好手机。

这次应当有足够的时间避免所有人的死亡，就将上杉彩其人当作道标看待，之前已不可挽回，之后还大有可为。

…

夜色深处的声息还未彻底沉默。

E5研究所。

银发男人的目光从青年不曾回避对视的双眼移动到他坦然伸出的手、摊开的掌心。

“谢谢你祝我生日快乐。”他说。“礼物拿来。”

不得不承认Gin挑礼物的水平比他好太多，良夜是真的很喜欢那把刀。

Gin低笑了一声，他倒很有兴致，熄掉烟后确实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来那把对他而言久别重逢的袖珍猎刀——银芒一闪。

手腕翻转格挡，矮监护人一头的下位者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下沉的锋锐。

“可以给我了吗？”

Gin从善如流、不忘评价道：“你速度变慢了。”

“我就当做这是你对我送你礼物的催促。”他抬手让猎刀滑入袖口，转身时背手挥了挥算作道别。“晚安好梦。”

…

“我还以为你在住院。”

坐在实验台边缘的身影差点把进门的她吓了一跳，Manhattan伸手拍下顶灯的开关。

“没有那么严重。”黑发青年的轮廓在光下显露出来，一如他手中的纸质档案。情报员总是能在任何问题状况下找到所需目标。“你知道，现在我只有恢复能力还算强。”

他翻了个角度，让她得以看清档案主人的代号：Camus。

“我想跟你交换一个秘密。”他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Casablanca，如果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跟我打哑谜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她微笑道。

“别跟我绕弯子了，”黑发青年语气飘忽，指尖轻轻戳了戳档案上照片处女孩的双眼。“我知道你喜欢她的眼睛，想让我教她学些东西。”

她止住自己该有的异常反应，谈判家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不在乎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对她是什么态度，我只是打算跟你共享一个秘密。”

“你想做什么？”

他张开嘴。

同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按上自己的腰际。

——没办法，这样的情境下很难不恐惧Casablanca会不会突然发难咬断你的喉咙，毕竟他牙齿序列足够整齐，犬齿尖锐程度估计能刺破皮肤、洞穿血管，掠夺生命。

对方见她这样反应，似是无奈地露出安抚笑意，并没起到任何作用。

食指顺着唇角滑过侧脸，隔着皮肤点在最后一颗牙齿的位置。

“我想在这上个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