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闻声回头，看见三张熟悉的脸。
是王小虎他们。
他撒腿就要跑。
王小虎见状，立即喊住他，“喻青！诶喻青，你先别跑，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秘密？”喻青跟着念了一遍，迈出去的腿慢吞吞退了回来。
漆黑的眸子里跳跃着好奇的光彩，身子诚实地定在原地，嘴上仍然依依不饶说着：“我哥说了，王小虎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不可以听他胡说八道的。”
站在王小虎身旁的两个跟班闻言，噗嗤笑出了声。
王小虎恼羞成怒瞪了小跟班一眼，脸上又青又红，变换几番，语气僵硬，瞪着喻青：“那你要不要去看？”
“哼，我才不去看，没什么好看的。”
喻青碎碎念，“你一定是骗我的，我才不相信，你会告诉我秘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是什么秘密。”
听上去是在拒绝王小虎，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喻青移开视线，没几秒，又控制不住地看了回去。
与他们对上视线后，脸颊发烫，声音微微拔高，虚张声势地大声强调：“我根本不想知道你的秘密！一点都不想！”
王小虎眯起眼，看了喻青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喻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以为王小虎要表演当场发疯，跑过来撞他。
就看王小虎转过身，背对着他，和身旁的跟班说：“那只能我们去玩那个游戏了。”
游戏？
到底是秘密还是游戏？
喻青迷茫地瞪大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表情纠结。
王小虎的跟班催促：“快点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真的超级有趣！”
眼见着三个人要走远，想玩游戏的欲望，瞬间超过对王小虎三人的警惕，喻青将陆政庭的话丢到脑后，别扭地喊住他们，“…等一下。”
见对方停住脚步，他挠了下手背，小声地问：“…那个、你们说的游戏，是什么呀？”
王小虎转过身来，嘿嘿笑了两声，坦诚地告诉他：“叫神笔马良，就是画出来的东西会变成真的。”
喻青梗着脖子问他：“那你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王小虎才意识到自己骗喻青的两个借口不一样，点头糊弄过去，装作不耐烦地跺脚，“你已经耽误我们太多时间了，到底要不要一起玩？”
“……”
喻青抿着嘴，一动不动看着他们。过了几秒，才张开嘴，小声地说出答案：“…要，我们一起玩吧。”
王小虎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
他的两个同伴见状，走到喻青身旁，一左一右拉着喻青的胳膊，几乎是架着喻青往福利院后面的空地走。
到达目的地。
王小虎的跟班松开喻青。
喻青左右张望，没看见好玩的东西。扭头问王小虎：“你们说的游戏在哪里？”
“别急啊。”王小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说完，从窗台上的石头后，摸出三支彩笔。
“哇！”喻青惊叹一声，眼睛发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彩笔，好奇地问：“这就是能画出真东西的画笔吗？”
他说完，数了下王小虎手上的笔，又数了下现场的人数。
三、四。
有四个人，但是只有三支笔。
喻青咽下一口唾沫，担心自己拿不到笔。
看着王小虎，紧张地问他：“画笔要怎么分啊？”
果不其然，王小虎说：“我们三个先玩一遍，之后再给你玩。”
喻青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应：“那好吧。”
看见三个人分完笔，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眨眨眼，问他们：“这个要怎么变成真的啊？”
王小虎说：“这个游戏叫神笔马良，由我们扮演马良，画出来的画就能变成真的。”
他给喻青介绍完游戏规则，话音一落，三个人同时打开笔盖，走向喻青。
喻青下意识感觉不对劲，在他们靠近时，警惕地往后退。
下一秒，他就听王小虎的跟班笑着说：“现在，我们要试一试，在喻青的脸上画只猪，喻青会不会变成猪。”
喻青反应过来，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不可思议地瞪圆眼，“你们骗我！”
王小虎毫无负担，幸灾乐祸地嘲讽他：“骗你又不止一两回了，谁叫你不长记性，和你哥说的一样，是个笨蛋！”
喻青生气地握紧拳头，大声地反驳：“我才不是笨蛋！”
“对，你不是笨蛋。”王小虎嘿嘿笑，“你马上就要变成猪了。”
三个人只比喻青大了一岁，却高过他半个头，并肩站在一起，像堵密不透风的墙，牢牢挡在喻青面前。
他不断往后退，碰到墙壁，声音里已经染上哭腔，“呜呜你们要是欺负我，我哥放学回来会打死你们的！”
眼瞧着三个人不为所动，喻青绷紧身体，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冲了过去。
三人也不是站着不动的傻蛋，看见喻青冲过来，迅速分散，躲开他的动作。
喻青刹不住脚步，砰地一声摔到地上。掌心被水泥地擦过，传出火辣辣的疼意。
他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口齿不清地哭着喊陆政庭的名字。
三个人并没有因为喻青哭就饶过他，缓慢走近后，在他的身前蹲下。
画笔离他的脸仅剩一个手掌的距离。
见状，喻青感到绝望，哭得更加大声，几乎是撕心裂肺在喊“陆政庭”。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陌生含笑的声音，“哟，这是让我撞见什么了？”
即将碰到喻青脸上的笔吓得一抖。
王小虎最先反应过来，盯着这个忽然闯入的男人，面色不善，威胁恐吓：“不关你的事！你快滚！”
男人脸上的笑意不降反增，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何时握成了拳，指节绷得咯咯作响，“哥哥我好久没听过，有人敢让我滚了。”
他大步越过地上忘记哭的小孩，三两下将欺负人的小孩制服。
单膝将人压在地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彩笔，在三人脸上各画了个猪鼻子。
男人思考半晌。
语气夸张，好奇地问他们：“神笔马良出现了吗？现在，你们究竟是人还是猪？”
三个人呈叠罗汉状，被对方牢牢压住，对方甚至在他们脸上画上猪鼻！
归根究底，三个人到底还是小孩，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啜泣了声，剩下的两个人也跟着哭。
像是在比赛谁哭得大声一样，一声赛一声，期间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去告诉院长！”
男人闻言，挑了下眉，移开腿，站直身，不以为然地说：“去，去告诉院长，顺便我也去和院长说教说教，你们三个欺负年纪小的。”
三个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再说告状的话，抬起手捂住脸上的猪鼻，哭着灰溜溜地逃跑了。
喻青看得目瞪口呆，豆大的眼珠挂在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啪嗒掉在衣服上。
他抬起脸，就看见，刚才帮他赶走王小虎的男人朝他摊开了手掌。
喻青明白他的意思。
吸了下鼻子，乖巧将手递了过去，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你。”
谁料，男人并不是要拉他起来。
而是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握住他的手腕，迅速在他的掌心也画了个丑陋的猪鼻子。
“……”
喻青一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瘪着嘴，又要哭。
男人却噗嗤笑出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灰尘。
喻青又憋住眼泪，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嘴巴撅得和茶壶一样高。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纸，给他擦眼泪，“手上的猪鼻子是给你的教训，都说了听你哥的话，不要再相信王小虎他们的话，每次都被骗，每次都被欺负，每次都要哭。”
他说着，没忍住戳了下小孩哭得红扑扑的脸颊，语气无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嗯？你不是笨蛋谁是？”
虽然这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喻青仍然嘴硬地反驳，声音却莫名的弱了几分，“…我不是笨蛋。”
“嗯嗯嗯。”男人敷衍地点头，“笨蛋。”
喻青前一秒才扬起的嘴角倏地跌了下去，双手抱胸生闷气。
本来以为男人会来哄他，结果对方将脏纸丢进垃圾桶里后，转身就走。
喻青顾不得生气，小跑着跟了上去，抓住男人的衣角。
男人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喻青难为情地别开脸，声音小如蚊喃，“…谢谢你。”
男人表情疑惑：“什么？”
喻青拔高声，飞快地重复一遍，“谢谢你！”
男人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弯着腰，将耳朵凑近，“没听清，大声点。”
喻青深吸了口气，松开男人的衣角，双手相贴作喇叭，附在男人耳边，一字一顿大声喊：“我说！谢谢你！”
男人哎哟一声，迅速站直身，捂着耳朵，瞥了他一眼，装模作样怪他：“吼那么大声，耳朵都要聋了。”
喻青噗嗤笑出了声，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推脱责任，“才不怪我，是你要我大声一点的。”
“嗯嗯嗯。”男人叹了口气，哀哀感叹：“怪我自作自受呗。”
喻青笑了好半晌才停下。
他安静片刻，拉拉男人的衣角，歪着脑袋仰起脸，脸上流露几分担忧与关切，声音里添了几分心虚，“…你的耳朵还好吗？”
见小孩当真了。
男人吊儿郎当地笑，摇头：“没聋，骗你玩的。”
“哼！”喻青重重跺了下脚。
两人往外走，离开这处空地。
喻青十分自来熟地和他自我介绍：“我叫喻青，今年五岁了。”
男人点头。
喻青不满意地鼓起脸，拉了拉他的衣角，教导他：“你这样不对，你应该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闻言，男人一笑，“你也不对，没大没小的，你应该叫我哥哥。”
赶在人反驳前，他拍了拍小孩柔软的发顶，轻笑道：“我叫秦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