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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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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匆匆,沈昀忙完监规,和李玄亮相约狩猎的日子一晃便如期而至了。

这日,李玄亮、沈昀,吴鄘一干几十人,背弓携箭,挥舞着马鞭,前呼后拥,垫后的还有两匹辎重骆驼,声势浩大地奔走在前往南山牧场的山野间。

为首的李玄亮跨骑着一匹深棕色汗血宝马,偏回头说道:“前几日我说的那事,呵呵,你们不知道,还有后续呢!”

他手提缰绳,目视前方,“第二天彤城璟带着他的小舅子,竟然跑来吏部致歉,啧啧,那阵仗……看上去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吴鄘道:“说不定这事儿让皇上知道了,训斥了他也未可知。”

李玄亮道:“别胡猜了,皇上如何会骂他,宝贝还来不及呢。”

沈昀轻抚着马背上的枣红色马毛,默默听着。他虽未曾和这位二皇子有过甚么交集,但就李玄亮平日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位也不是善茬,此举更像是粉饰太平。

想必只怕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李玄亮是东宫太傅之子,他会把账算在谁头上,就未可知了。

一阵马的嘶鸣声,拉回了沈昀的思绪。

是李玄亮的宝马前足凌空,昂首刨地,不肯前行。他一把提紧缰绳,“什么情况?”

前锋上前巡视一番,回首答道:“大人,好像没路了。”

李玄亮斥道:“怎么带路的?”

那前锋从马背翻身下来,握拳道:“大人,前方都是荆棘丛,穿过荆棘丛好像是什么人的墓穴……”

李玄亮咬牙,不耐道:“没路还不赶紧去找。”

“是!”

这时吴鄘纵马过来,“李兄莫急,我知道此处还有另一条路,只是不如此道宽敞,走那边恐怕还近些。”

李玄亮勒紧缰绳,“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于是一行人在吴鄘带领下,折往左边的一条小道上。

一场秋雨后,山间都是清新的气息,路也越走越阔,李玄亮冲着前面的吴鄘喊道:“你小子真行啊!”

吴鄘一笑, “儿时这一带我可没少跑来玩。那时候,我爹他们狩猎不让我跟着,我就偷偷抄此近道去。”

李玄亮道:“好家伙,胆子也不比我小嘛。”

吴鄘闻言乐呵呵笑着。

正当李玄亮他们说说笑笑,满心以为南山林场在即时,吴鄘却忽然间勒住缰绳,在原地打转。

李玄亮打马上前问道:“怎么了?”

所有人都一齐傻眼了,不知何时,此处的道路再也不复吴鄘当年记忆中的模样,横亘在道前的是一片金灿灿的麦地。

李玄亮暗骂一声,正欲直接横踏过去时,麦田里忽然一阵动静。

吴鄘立即以眼神示意李玄亮,并对后行的人摆手,于是所有人皆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原地守备。

只见李玄亮从背后拿下长弓,取出一根利箭,搭了上去,“嗖”地一声,潜在麦束底下的猎物肚皮一翻就趴倒在地了。

“好箭法!”吴鄘鼓掌道。

一随从随即下马去捡起那只野兔,众人都跟着欢呼起来,为此行猎得第一个野物而喝彩。

沈昀也向李玄亮竖起大拇指。

李玄亮的情绪也随之高涨起来,他稳稳心神,说道:“诸位甭急,待会到了猎场,有你们一展身手的时候。”

说着扬起马鞭,对着马屁股狠劲一抽,就从麦地上一跃而过了。同行众人也跟着一一从麦地上跨过。

齐刷刷的麦穗很快被踩倒在地,自然形成一条道路来。

正待李玄亮一行人欢腾着准备去猎场大展身手时,麦田那一头冷不防忽然冒出个人来,边跑边喊:“是谁糟蹋了麦子?快停下,快停下……”

而后从麦地后方渐次走出十来个身着囚服的犯人,都拦在了路口。

“哎呦,别踩了,别踩了,别了,天爷啊……”为首的囚犯心疼的哭天喊地。

这样一打岔,沈昀一行人便被打散成了两拨,除了随李玄亮前行的已跨越过去,沈昀等后续剩下的就踟蹰在那了。

最前方的李玄亮,听到后头这边的动静,又策马回来探看。

发现是一些囚犯后,都没拿正眼看他们,只冲沈昀等喊道:“都磨磨唧唧等在这干什么,还不动起来!”

那囚犯闻言怒火中烧,走上前去,气冲冲质问道:“你就是他们的头儿吧?你怎么说话的?”

李玄亮一昂眉,“嗯?”

而在李玄亮一声敦促后,后面的人也挥鞭动了起来,奈何马匹也不知是受惊还是怎么回事,开始来回乱踩乱踏,麦地片刻功夫便一片狼藉起来。

那囚犯边喊停下,又扭头斥问李玄亮:“你们要干什么?看看这麦子给你们糟蹋成什么样了?”

今日莫不是撞邪了?

李玄亮舔了舔后牙槽, “你一个囚犯,有何资格与我说话,一边去。”

那人不依,张开双臂拦住驾马欲走的李玄亮,“我没资格?难道不是你们无礼在先?麦子搞成这样你们还有理了?今日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否则就从我身上跨过去。”

那人心一横,闭眼张臂拦住李玄亮的汗血宝马。

余下的犯人也大声附和道:“对,给个说法!给个说法……”

空旷的原野立即只剩下囚犯们此起彼伏的讨伐声。

吴鄘过来帮腔:“区区几个罪犯,要什么说法,我赔你们银子,你们有地儿花吗?啊?哈哈哈……”

说完哄笑声四起。

为首的囚犯恼了:“我们有罪,我们认,”他意有所指,“……不像有些狗杂碎,犯了事也不敢担。”

李玄亮朝一边啐了一口,“哟呵,是给你们脸了,越说越起劲了?”

那犯人也怒火中烧,恶狠狠道:“我就说,怎么了,一群怂货!脓包!”

说着也啐了一口。

这下李玄亮被彻底惹火了,指指自己,“你说我怂包?”

那囚犯昂首一挺胸:“怎么着?”

李玄亮冷笑一声,从背后捞出弓,咬牙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怂不怂。”

说着提弓搭箭,“嗖”的一下。

那犯人一把握住扎进胸口的箭,直愣愣站着,瞪起双眼,鲜血沿着嘴角汩汩流下,而后栽倒在地,半个字也没来得及留下。

沈昀直看的呆愣住了。

“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这群囚犯见李玄亮动真格,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李玄亮又伸手去箭筒抽箭,正欲射出时,箭头猛地被一只手攥住了。

“李兄!快住手!”

李玄亮抬目见是沈昀,挣脱着说道:“你别管,让我杀了这帮烂人完事!”

沈昀坚持道:“李兄,你冷静点,这里是天子脚下,切勿让事情发展到无可控制的境地。”

李玄亮:“你别理……松手!”

僵持间,沈昀只手紧攥箭头,利刃早已见骨。

李玄亮望着殷红的鲜血顺着沈昀手缝滴答直流,终是住了手。

吴鄘见状也驰马过来了,劝道:“是啊,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再换个去处。”

跟着李玄亮厮混数月,沈昀知晓人命在他手里算不得什么,也清楚此刻或许不该阻拦……

他低头看了眼血迹斑斑的右手,取出一方布帕,胡乱给自己缠了一下。

好端端的狩猎算是彻底给搅黄了。

李玄亮也再没什么兴致去别处寻乐了。

一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府后,李义甫不知自何处听来李玄亮在麦田杀人的消息,匆忙从东宫赶回来,气的浑身战栗,抄起板子就要来打李玄亮。

沈昀等人忙上前拉劝,一伙人推搡间,沈昀才稍稍结痂的伤口又崩裂开了,鲜血浸出帕子顺着手缝 “滴答滴答”掉落在地。

李义甫这才注意到沈昀受伤了,忙遣人去请太医。

此刻李府的闺房里,李玥瑶还在照着沈昀那副画在帕子上绣着芍药花。

念香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念香上气不接下气,“沈郎君,他、他受伤了!”

“什么?”李玥瑶一脸不可置信,沈昀是文臣又非武将,如何会突然受伤?

“是真的,我在前厅听说的,少爷要杀人,沈郎君替他拦了下来。”

“前厅,他此刻在前厅?”李玥瑶放下手中绣至一半的帕子,站了起来。

念香点头,“嗯,老爷正找太医来瞧呢。”

李玥瑶拉住念香,“快!我们过去看看。”

“哎,好。”

说着主仆二人匆匆往前厅赶来。

走至回廊拐角处,念香才缓过神来,“姑娘……老爷少爷还有吴大人都在那,咱们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李玥瑶听着,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回拖着步子。

不多时,李义甫召来的太医为沈昀重新上药包扎。

李义甫心中窝火,对沈昀吴鄘等人说道:“今日幸亏你们,替我劝住他,否则还不知这逆子要闯出什么祸来。”

李义甫顿了顿又说:“我即刻要出门一趟,你们晚间留此用膳。”

说罢转向李玄亮,“你就跪在此处思过,何时想清楚了,何时方准起身。”

说完手抄背后大踏步走了。

沈昀想着至此不必再杵在李义甫家里 “观瞻”他人前训子了,遂与吴鄘等人各自离去。

路上不知何处飘来香喷喷的饭香味,沈昀方想起空空如也的肚子,掏钱在路边买了个饼。

方才李义甫急急出门,应当是为李玄亮打点此事去了。他不由望了望天幕,灰蒙蒙的。

李义甫当真可以只手遮天吗?

李义甫出门一趟,的确是轻松摆平了此事。但他仍无悦色。

见李玄亮在院子里跪的东倒西歪,毫无正形,他在远处就骂了起来, “逆子!你打算跪到何时?啊?还不肯认错?”

李玄亮听见父亲回来了,立刻倏地端正好跪姿。

李义甫见他的糊弄样,更是气的发抖,“你要怎么闹?一日不惹事,心里就不痛快?”

李玄亮有心分辩几句,看到李义甫余怒未消,张张嘴不敢出声。

知子莫若父,见他这般情形,李义甫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还有话说?难不成还是我冤了你?前几日你与二皇子娘舅的事,当我不知晓?你是嫌自己的错处还不够多?摆出来让人挑么?”

“今日之事,要不是沈昀拦着,你准备如何?将人全灭口?二皇子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此时还能安稳跪在这?”

李义甫一通骂完,终于在屋檐下的长椅子上坐了,喘着气。

“我早就告诫过你,如今朝局不稳,做事要收敛,以免惹祸上身。今日的事,我尚能去京兆府给你打点过去。但是万一哪日……”

李义甫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侍立在旁的家丁惯会察言观色,见状立即给李玄亮使眼色。

偏李玄亮楞跪在那,没有瞧见,直至听到轻咳声才明白其意,跪行至李义甫跟前,攀着他的膝盖,“爹,爹,儿知错了,日后一定注意分寸,省的娘在天上也为我操心,爹。”

李义甫嗤一声,怒极反笑,“这时候知道搬出你娘了?”

逝去的唯剩美好,让人怀念。

李义甫怒气渐消,“……不过,能记得你娘,还算你有点良心。”

李义甫正妻是名门望族,和李义甫婚后一直也算是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只是后来生下李玥瑶没几岁,就忽然病逝了。

提及李义甫已过世多年的妻子,是他心底少有的柔软。这些年他的心思都在朝局上,也深觉自己对这个儿子疏于管教,不由得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真的知道错了?”

李玄亮连连点头,“儿子真的知道了,再也不敢了爹。”

“哼!我就知道,爹爹是不会真责罚哥哥的。”躲在不远处花丛后的李玥瑶嗔道。

念香笑问:“姑娘,你这会儿吃的什么醋?”

她低声道:“你忘啦,上回我们去别苑,老爷也没过问呢。”

“嘘!”李玥瑶赶紧示意她噤声。

李义甫起身,看了眼仍旧跪着的李玄亮,怒骂道:“混账,还不起来,难不成要我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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