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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蝶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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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已到。

兰妖睁开眼,疏松心气准备汲取每日的水分。呆着一动也不动。

但是水,今日却迟了,没来。

明明,那个头戴白玉抹额的人就在那里,手上却没有那个熟悉的玉水壶。

忘了吗……

兰妖有些低落。

但是…兰又会想,可能是像某一天一样,玉水壶碎了、脏了,或者所存的水不新鲜了。要换一个新的,而新的……还没拿过来。

这才迟了。

渐渐地,兰便不再萌生庆幸,碧色玉水壶一直看不见,四周温度逐渐变低,是时辰久了,定是到往时天色沉沉的时候。

他心中有些异样。

每日这人为他浇水后,待些时辰,到了日暮黄昏时就走了,一向如此,而兰此后也会觉得无趣,便会闭眼休眠。如此,一天也就过去了。

今日……或许是入殿以来,第一个没有吃到水的日子。很是怪异,他有些慌,这让他忆起以前。

兰也曾有过许多没有吃到水的日子,在山上和石缝里,缺水会无比干渴,好似枯死一样。

天时常下雨,地上有潭水。

偏偏他生在假山石缝的里面,上面是石头,下面也是石头,怎么都够不到水。

哪怕落在山崖,安根在一峭壁时。上面依旧有石头为他遮风挡雨,少了摧残,也害惨了他。

他以为被人发现就会有所不同了。

可钟怀远不太会养兰,浇几分水、晒几分阳,都要看书逐字逐句照做,十分刻板。

花有些娇贵,兰却并非如此,他只是一根草,永远也不会开花,只需随便养养就好。

但他不能告诉……或许也不敢告诉钟怀远。谁会养着一盆不能开花的兰花呢?那就实实在在的不是兰了,是草,而草只能在路边待着。

玉玲珑…或许不在乎兰是否开花,时常忘记为他浇水,一忘便是二十天、一个月……又总抓不住阳光,带他错过阳光。

他喜欢玉玲珑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开花的样子,但兰总是不满意的,无比不满意。

可能……真如玉玲珑所说,他不好养,总是想要更多的水,想要更充足的阳光。

好贪心……兰常常骂自己。

又忍不住羡慕长在身边的草木,天知道,有些草木同他只差了那几公分,却恰好能得到水和光。

兰偷偷伸出根系过去,想蹭一蹭水,又被挤回来,别的草木不想分享给他,水是多么珍贵。

好坏……兰骂自己。

面前的人依旧不动,也看着他。

他越来越生惧意。不关玉水壶的事,那会是为何?手里没拿书,不像钟怀远那样不会养兰。

若是像玉玲珑那样不在乎,总是忘记为他浇水,或者看见他了,也不为他浇水。那可怎么办……

兰侧趴在床上,睡醒便如此样子不动。胡思乱想后,泪水缓缓流淌而出。他不愿哭,泪水也是水,水愈少,他死得越快。

但是,遇到面前这人之后,他喝了很多的水,真的拥有了很多水,便也哭得频繁,难过便哭,总会哭,许是嚣张了。

但现在这人也不给他水了。

“怎么……”

帝师还光不知为何。这小妖申时睁眼,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如今这戌时也未曾动上一动,他也……就这么看着这兰。一直都好好的,兰妖眼睛一眨不眨,突然便哭了。

还是说草木都是如此?无关什么缘由,流泪像流水一样简单自然?平日里吃进多少水,随意吐出水,只不过…是用眼睛?

他将兰妖扶起来,低着头仔细问了一遍,细语柔声道:“为何哭了,梦魇了?做了什么梦?害怕了?”

“你昨日,闻不见我身上的香,今日,又不为我浇水。”

“你根本就没认出我,都是在编瞎话。”兰妖道。

兰妖被问,才说了两句与问言无关的话,或许是答非所问,但…有人懂就不算碍事。

还光伸手拽了下床幔旁的一条五色线,两三个呼吸后,脚步声接踵而至,来往仆从候久了,也准备得足。里面自然有水,还光拿了回来。

“水。”还光示意道,手里一只玉水壶抵在兰妖嘴边。

兰妖张开嘴巴,水如往常一样顺利流入口中,沁满口腔,他闭着眼睛默默吞咽着。

水徐徐进入到他的身体,比在花盆吸收快得多,马上就能喝到。

他又觉…床要比盆好待的多,软又大,宽敞又温暖。

在这张床上,水好似变得更为甜蜜滋润,比在冷盆里喝来要香醇得多,兰妖喝了格外多。

喝着喝着,就不在意这人忘记给他浇水了。总归是喝到了。

玉玲珑和钟怀远也会忘记……帝师就只忘记一次,并非很多次……

兰妖不会讨厌久不浇水的玉玲珑,便也不会讨厌只忘记一次的帝师还光……众生平等。

但他反而还更另眼相看帝师了些。只因,身下的床是帝师还光的,这别有些新意,兰妖念着帝师的好。

初见后,兰妖没猜到,帝师这么会养兰,明明看着是一副比钟怀远和玉玲珑还要养尊处优的样子。

事事都周到……水阿…土阿…都很好,虫阿…灰阿…都除得很快。

更别提此时,兰妖正喝着水了,受人恩惠,铭记于心。

只听得。

“我记得要给兰浇水,日日夜夜都想着,耳提面命,不敢忘怀。”

“夜半醒来,也会去寻你,见你平安才算安心,也不再睡,守着你些时辰,再去上朝。”

“但人和兰不一样。”

“人,会走路、会说话,你化为人形,渴了就要寻水,找不到便问水。你既然会出去,总要先寻些水来喝,而不是去些混乱之地。”

“难道今日无水,你便只在这里流着眼泪,什么也不做?”

“若你学会寻水、问水,我也心安些。我提心吊胆无事,你受伤才是劫难。”还光道。

兰妖听着他说的话,吞咽的速度有些慢了,但没停,舔净了壶流下的最后一滴水后,恋恋不舍的样子。

还光本想再为他取一壶过来。

“那我变回兰吧……变回兰之后,你不要再忘了为我浇水,千万不要再忘了,就像往时。”他说道。

少年音声真诚清澈,正如其所言,这兰妖马上就要下床,去找一块土地,将自己变回草木兰。

即便兰妖很喜欢软床,喜欢根系自在的感觉,喜欢不被束缚的感觉。但他,更不想没有水喝,那比根断还痛苦。

寻水很难,他试过了,怎么都寻不到。哪怕看见了水,也得不到。好似天生他就不需要水,水便看不见他。

还光愣了一瞬,见那兰妖真要走,他又将兰拉了回来,使了些重力气,兰妖直接砸回了去,有些晕。

“就人形好…不用变回去。就这样,在我眼前。”还光道,低沉如咒语弥漫兰心,兰听了头晕心晕,直迷糊。

本来,兰不变成人也好,也是他心中爱护,捧在手里的宝贝。

每日每日,为他发出一点香,只许他闻见,为他展现一点美,只有他能看见。还光珍视的很,而兰也变得更香、更美。

可如今,兰成了人。他便再无法以草木情相待了,一己私欲,显露无疑。

一日一夜,切磋琢磨,没看透,没看够,看不透,看不够。

兰醒了,反而好似…白看了一般。

太新了,不能用时辰来记下究竟看了多久,还光能确认的是,每一眼,都需要兰在自己的目光中。无穷无尽。

无论是睡,还是醒,都引他进妖路。

为帝为师,当护国运,他在,国运在。

就算他着了妖道,也返不了、换不了路了。就这样,留住妖,行妖之路,寻妖之心……

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兰妖被他制止,听得他的话,只想趁着再次干枯之前找到水源。在他眼前又找不到,还不能化为兰,得不到水……

“你不想为我浇水,是不是。”

“不用拿些为人的话来说我…我一直是兰阿,化了人形也还是兰。”

“你不浇就不浇…我要走了,你不要拦着。”

“就照你说的……我要去寻水……”兰妖道。

去哪里寻,他怎么会知道。只是心中害怕,这人不让他变为兰了,不为他浇水了……他要快点离开此地,长在一些茂盛的草身边,和它们在一起待着。

这样……可以偷一些水。

虽然很坏……但他或许,就是很坏的兰。只有变得更坏、更贪心才能活下去。

“我不想为你浇水?”

“那你方才喝的是什么?”

帝师疑道,似平常语。

“昨日,你申时没喝到水,我不为你浇否?为你撒上药粉,寻只新盆的几刻,你就无踪影了。”

“若是有人行窃也就罢了。到头来,你,原是自己出去的。跑到玉玲珑的寝殿,无论饥寒与否,都要等她。”

“我天天仔细着你,到头来,还不如那个险些害死你的国师女……她给你的水就是金汁玉露,我给你的,或许便怄口难喝,叫你一刻不停地去寻她。”

“殿中十八回廊,那么多人,没一只眼睛是好使的。没有人拦得住你……我不知,是你跑得太快,还是血雨糊了他们的眼。叫他们看不清?”帝师道。

“殿下!”

床幔外的黑白蝶跪倒一片,一些易散落的物件掉在了地上,发出些声响。

这些胆小的蝴蝶,莫名令还光皱眉,好似他多么生气一般。蝴蝶误人也就算了,怕是兰不要同蝶一样。还光住了嘴,缓缓向兰看去。

也不是帝师说得多么凶狠。只是他的声本就十分沉稳又音重,传得广,透过帘子便知其在说些什么。

兰失踪得快,找回却也不慢,左右不过小半天。但找回得快,就说明,帝师同三观殿付出的心血也大。

如何让当朝皇帝闻声而不动,甘心呆在寝殿,不闻窗外事,着实需帝师多加活络。

太子最敬仰帝师,却也颇有微词,他们这些做仆从下人的无从知晓帝师说了什么,只能尽心去寻兰。

阵仗闹得大,他们却无比忐忑,闹得越大,他们罪过越大。若非他们看走了眼,也不至于叫兰丢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必定有罚。

帝师此言一发,蝴蝶他们心中有愧、有惊、有怕,又胆小,便直接跪下了。

静色处,还光逐渐平息心语。

“是吾之过,言无甚意,归于情扰。你们下去吧。”帝师道。

蝶散出去。

兰妖一直隔着黑纱盯着一只白蝶,朦胧下,他不知那只白蝶,是不是为他撑伞的白蝶,给他鞋穿的白蝶,许下承诺的白蝶。

是不是,好像已经无甚重要,帝师还是说着他、谴责着他。

那些黑白蝶都走了。

兰妖心里慌了起来,他还是怕的,怕帝师同玉玲珑一样冷对他,怕帝师同钟怀远一样将他转送。

“我藏在画里,他们才看不见,没有跑得很快,是很慢才出来的。”

“玉玲珑不给我喝水,我只是太想她了,想见见她,才去的……只是见见而已。”兰妖诉说着。

但…群蝶的反应依旧让还光忍不住多加思虑。群蝶就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不慎便会害怕。

“是吾之过。的确是吾之过。”还光道。

帝师思及种种。身为百蝶之首,牵系群蝶,理应做些……表率。

为师。却又如同蝶一般,只看不落。

纵观天地。

……红光荧惑满天,帝星紫薇飘摇,国城暗里摇风,雨如海河倾泻,还请天地入瓮,观得自在清静,白花缠于梧桐,落三藏于枝上,兰草毁于雨中,药族崩于血鸟,破浪万里不归,地上终日不晴。

三观殿前事,帝师未必不知吧……

当问谁之过?无需说是君之过、臣之过、将之过,那皆是国之过,皆是帝之过。

莫等闲,莫寻由,莫不如皆是还光之过。纵身入歪道,不正。算得上是神魂颠倒,理当承受过责。

良久。

“还喝水吗?”

“不喝了。”

兰妖早缩回了床上,盖上被子待着,自己蒙的严实。

许是刚刚又贪心,玉水壶中,一整壶的水都喝尽了。过多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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