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史上最惨痛便当结局后,老王抱着膝盖坐在位面大厅里,看上去很不快乐。
系统老哥安慰他说:『老铁,不要难过,你有一枚勋章在荣誉墙上待查收。』
“但这事谁碰到都会很郁卒吧,”王子琦没精打采的说:“虽然不疼,但满喉咙里都是血,咽都咽不下去,从鼻子眼里一股脑往外冒,简直毫无体面可言,比汉景帝老哥那个世界都要惨。”
『对了,你想不想知道穿越者的情况?』系统老哥瞬间扯开话题,以免老王情绪持续↓↓。
“……这,难道妹子和我一样怒吃便当了?”王子琦想了想,他只记得妹子惨叫了一声,但记不得箭戳哪儿了。那时候情况紧急,间不容发,他瞄都没瞄,信手放了一箭。如果穿越妹子因此挂了,老王一定会感到愧疚,虽然对方老是害得他被电。
『怎么可能,对方是光环拥有者,就算被射中胸口也一定擦着心脏过去,你那准头射的中才怪。』
老王:“……”
『是这样,妹子被你那一箭吓了一跳,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作为女主如果发生诸如‘滚山坡’、‘滚台阶’、‘掉悬崖’之类的事件,有99.9%的概率会失忆,所以她再也没想起来自己是个穿越者。』
老王:……这剧情真TM令人目眩神迷,安徒生都不敢这么写。
“系统老哥,这些吃饱了撑的穿越者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们把时空裂缝修补得差不多了,这样未来的人想要通过时空机器穿回古代就很容易撞死在位面壁上。』系统严肃道:『以后这种自带光环的异世界穿越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你可以安心的青史留名。』
“这样我就放心了。”老王长出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一个问题又从他脑子里浮了出来,那就是为啥卫青老哥会把他认成朝廷派来的特使……
『哦你说这个啊,』系统估计是用了读心术,冷不丁开口差点把老王吓死:『你寄给李广的那封信被他紧急上书呈给了汉武帝,汉武帝又派人给卫青八百里加急传信,特使每过驿站就要换马,再派人传信下一站,所以消息传递比人快,你带到的消息和卫青收到的吻合,时间上也差不多,所以就导致了认错人的状况。』
老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卫青这兄弟得知真相以后会不会想殴打我一顿什么的。但我也已经以命相报了,他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
回到熟悉的三国之后,老王感觉自己周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整个人环绕着一股深深的沧桑感,好像已经看淡了生死,进入了道家模式。然而并没有人发现。因为他TM还是赤兔马。
老王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熟悉的马厩,只不过小了一点。身边也没什么认识的马,他感到有一丝不对劲,于是走到门口,顿时和一位蹑手蹑脚进来的兄弟撞了个半死。
准确的说,是对方被撞得半死,重型坦克和自行车的差异还是很可观的。这人躺在地上哼哼,后面一人连忙把他搀起来,老王眼尖的发现他手上有套索和麻袋,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还没等这两人挪开就迅速飞奔了出去,顺便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那人本来还想顽强站起,受到暴击×2后顿时血槽清空倒在了地上,并且发出奄奄一息的呐喊:
“别拽,啊,我……我的脚……”
……
老王一路奔到外面,沿途竟然都没什么士兵,有也是神色慌张,不暇他顾。直到老王准备开始爬城楼时,才有守城卫兵发现了他,一人连忙喊:“快去看住将军的马,如今城外三面淹水,恐怕支持不了几日了,决不可再有闪失!”
另一人咬牙道:“将军自有赤兔涉水无虞,我等岂非坐以待毙乎!人尚若此,安得顾马!”
听到这儿,老王算是不明白也得明白了。且说虎牢关一战后,王允设计让吕布刺杀董卓,旋即王允又被叛军所杀。吕布出奔袁绍,后又趁曹操攻打陶谦时与陈宫等联络,差点端了曹操的大本营,二人结仇。如今已经是建安三年,曹操亲自率军东征,吕布退守下邳,坚守不出。曹操听荀攸郭嘉之计,引沂河、泗河之水灌城,下邳城溃,遂生擒吕布。如果老王推算的没错,这时候已经距离城破不远了。
老王心里这个着急:时间线跳的这么快,眼看吕布老哥就要领盒饭了,他怎么完成赤兔马老兄的心愿?
两旁卫士上前想要牵住他的辔头,老王一尥蹶子就跑了。他一路奔到城后,这才小步子慢下来。城内安静的可怕。老王知道如今下邳城内一切事宜都由陈宫主持,要找应该不难。但关于陈宫这个人,以前三年级时候看过的历史书又开始在他的眼前浮现,老王突然有了一个非常不对劲的推测。
根据历史记载,陈宫一开始和曹操交好,后来因为意见不合,分道扬镳,于是投奔吕布。曹操曾因一些兖州名士批议他宦官出身,下令诛杀这些人,因此有人推测,陈宫就是为了这个才弃曹操而去。老王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点鬼畜,但还是相信了。
后来,陈宫勾结曹操的好兄弟张邈叛乱,迎接吕布进入兖州,这里面的疑点就开始多了。张邈和曹操感情深厚,曾以家小托付,怎么会被陈宫三言两语就劝动,这属实不合常理。其次,当时吕布接连投奔袁绍、张扬,根基极不稳定,与军力雄厚,谋士云集的曹操影响力完全不能比。张邈只要还是个智商正常的好人,就该知道怎么选。老王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刻着“陈留太守张邈”的可疑木牌,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再说陈宫这个人,虽然京剧里吹他吹的比较高,但深究此人在历史上的作为,还真的称不上光明磊落。建安元年吕布手下一个叫郝萌的兄弟造反,后来探明是受了袁术鼓动,部下招认同谋的有陈宫,当时陈宫坐在吕布身边,脸登时通红,大家都察觉到了,吕布这兄弟也是憨憨,居然就没追究。就这么来看,老王觉着吕布老哥八成是砸在陈宫手上。
(之前在论坛上的时候,总有些铁憨憨以为陈宫就是抓了曹操老哥又放了他的县令,这属实不论从史出。那时候陈宫还没出仕,当个头的中牟县令啊。陈宫是在曹操平定兖州后才来投奔的,根本不属于患难之交。)
他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事儿通知吕布,就见四面亮起火把,一小兵叫:“将军,在这儿!”十几个人中间走出吕布,身上披着一件软鳞甲,眼下有点疲惫的青黑。他见了老王,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来,一把搂住了老王的脖子。这把老王弄得很不好意思,但属于赤兔马的情绪不知怎么就涌上来,他眼窝就是一热。
吕布对周围人道:“且散吧。”他一人站在爱马身旁,望着远天尽头的苍茫夜色,许久没有说什么。
老王发觉吕布这兄弟好像成长了很多。那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毛头小子,见着好马和好兵器时,眼睛都会发亮。但现在他的身上总不自觉地晃出点落寞的影子,他把头枕在老王的颈脖子上,停了半晌,声音有点沙哑的开了口。
“汝可知西楚霸王当年。”
知道,那时候和你现在就差不多,我还给人指了路呢。老王被他带得也有点伤感,但碍于语汇系统不统一,这些话都没法说。吕布好像挺习惯这么自言自语,笑了笑,就这么煞了尾。他用着点力道,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老王的耳后鬃毛,慢慢地,从胸腔深处迸发出一声叹息。
“陈宫叛我,我心知肚明。早在那年他为我联络张邈之时,我就知晓,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没有回首的机会了。”
原来吕布老哥也知道,老王想。那你怎么说也得找个理由打他一顿,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总不能替你拱死丫的。
不过,虽然陈宫很有吃里扒外嫌疑,但吕布也日常搞死义父,并不存在老实人惨遭背叛问题。当这两人的上司意外死亡率太高,建议购买复活甲。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亲卫匆匆跑过来,低声道:“将军,军师请您至后堂议事。”
要按照历史的说法,在下邳被水泡成发糕之前,陈宫给吕布出过很多策略,似乎可以让吕布老哥免于便当结局。但在王子琦酷炫历史博士老姐的论文中,这些计策基本都无法实施。
老王:“……总觉得陈宫这是没实打实的给吕布考虑,但这样对他似乎也没好处。下邳被攻下后,他本人慷慨赴死,算是流传了坚贞不屈的气节,但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吕布走后,老王又进行了一番深夜思索。
但还没等他想完,只听城外一片喧哗呐喊,无数箭矢砖瓦隆隆而下,火光霎时冲天。不出半刻,前方两人飞马报信,高呼城墙已溃,曹军已破北门;紧接着东门也传来紧急报讯,城内喊叫嘈杂,乱成一片。
此时赤兔马的趟水功能发挥了作用,但问题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吕布老哥。老王急得鬃毛都快着火了,一边狂奔一边四处找人,中间还吸引了曹军士兵围观,不过幸好没人给他来一箭。
这时候人马混拥,兵戈交杂,加上四周火把幢幢乱晃,根本辨认不出敌我情况。这时候当马的优势就出现了,因为无辜路人可能会被误砍并被拿人头,但马就不会,因为还有回收利用价值。
这时候,一个士兵紧张地抓住了老王的尾巴,可能准备爬到他背上,老王也紧张,还以为有人要捅他,一激动就一后蹄把那人踹飞了。
系统震惊道:『我去,你这也太暴力了。』
其实老王也不是有意,关键这老兄攀爬的时候还TM蹬了他膝盖一脚,结果惨遭膝跳反射重创。眼下前方交战已经开始零零落落,下邳被围了旬月,城内粮草断绝,大家都饿得半死,所以也就这么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全都跑路了,因此使老王得以按照定位寻找吕布。
用于导航的不用多说,一定是系统老哥的缺德地图。鉴于老王刚才的神威,曹军也不太敢随便抓他,只好跟着他跑。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老王在前面飞奔,后面人拼命追,但都谨慎的保持着不会被踢飞的距离,要不突然这么挨一下谁顶得住啊。
视野中骤然闪出城楼吊桥,桥上绳索已被砍断,吕布手持短兵,身披金甲,发冠尽散,满面血污,独一人连杀敌军数十人,眼下曹军虽势众,皆畏疑不敢上前。老王一阵激动,连忙把前面挡路的全部拱飞,一顿操作猛于虎,捎上吕布老哥就跑。这时候,他的耳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您的导航已经结束,感谢您使用高德地图,祝您旅途愉快。』
老王:“……”
身后一人高喊:“吕布小儿,败军之际仓皇奔命,置妻小于不顾,汝妄称大丈夫也!”
老王想,卧槽,坏了,吕布生平最好面子,这么一下他肯定得冲回去和人打个几百回合。果不其然,吕布一勒缰绳,咬牙道:“吾大势已去,安能苟延残喘,为天下所笑!”这一绳子力道大得惊人,老王差点把后槽牙都崩了。
但为了完成赤兔老兄的心愿,老王还是毅然决然载着吕布老哥往城门奔去,除非人给他把下巴扯脱臼了,否则他绝对不回头。吕布见爱马不听,仰天长叹,至于泪下。
“此生缘分尽矣,惜哉!与汝中道相别。”一语未终,早已纵身跃下马背。
王子琦下意识想拦,哪里拦得住,眼前乌压压一片皆是曹军士兵,被刹那撕开一条血红的口子,又被瞬息吞没。在漫天箭雨之中,城外火光灼人眼目,一个人负手站在城楼上,看着一匹马茫茫然立在满地残旌断甲之中,好像一座石雕。
他笑了起来,不知是笑给自己听,还是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什么人。
“人皆黑白子,余亦在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