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喻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嗯,你好。”
“今天下雨了呢,是开车来的吗?”
“是的。”
“这段时间天气一直不太好呢。”
“嗯。”
“你好像说过不喜欢雨天。”
“说过。”
“呵呵呵,最近有愉快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
“那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吗?”
“不算。”
“可以多说一点吗?”
“中性吧,不好也不坏。”
“好的,我看你手上绑着绷带,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割的。”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失控了。”
“失控了?”
“是的,失控了。”
“是指情绪吗?”
“情绪,行为,都有。”
“当时发生什么了?”
“不方便说。”
“能问问为什么不方便说吗?”
“和我之前的职业有关。”
“好的,明白了。”
“嗯。”
“意识到失控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不要伤害别人。”
“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恐惧。”
“你恐惧伤害他人,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可以。”
“哦,好的,明白了。”
“我们直奔主题吧,你还想了解什么信息?”
“你很着急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早点结束。”
“不是结束,是解决问题。”
“好的,明白了。”
“嗯。”
“你说你想解决问题,我想知道你对问题的定义是什么?”
“对生活有负面影响的事情。”
“1到7分,你认为多少分才能达到产生负面影响的程度?”
“6。”
“如果这件事情已经达到7分,你会试着挽救吗?”
“会。”
“如果你知道结果并不是你预想的那样,你还会这么做吗?”
“会。”
“看来,你是一个做事坚决的人。”
“算吧。”
“伤害自己的时候,你的感觉是什么?”
“庆幸。”
“庆幸什么呢?”
“还能感到疼痛。”
“你在害怕感受不到疼痛吗?”
“是的。”
“当时兴奋吗?”
“当时兴奋吗?”
“你说过,疼痛能让你处于兴奋状态。”
“医生,我想你是误会了。”
“我误会了?”
“嗯,你误会了。”
“能多说一点吗?”
“我所说的兴奋,是指身体各项机能处于超前状态。”
“比如?”
“比如动作更快,反应更灵敏。”
“这些有助于你更好地完成任务。”
“是的。”
“这就是你手臂伤疤的原因?”
“医生,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说过了。”
“所以是吗?”
“是的,这就是原因。”
“能再详细说说大学的那次高空作业吗?”
“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
“人是变化的,一个人对一件事的看法会随着时间而不同,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好的,我知道了。”
“请开始吧。”
“准确来说,那是一门课程,叫心理行为训练,我们需要爬上四米高的站台、断桥、绳索和铁链,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当然,训练者会穿上安全衣,下面有专业人员拉着绳子,不会有危险。”
“看来,就算过去十几年,你还是记忆犹新。”
“可能是我记性好吧。”
“嗯,很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
“在下面看和真正上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验,我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腿已经在抖了,当我爬上面积小到只能容下我两只脚的圆形平台时,我承认我想放弃了。”
“老师和同学会鼓励你的,加油。”
“是的,我听见了文新的声音,她在指导我下一步动作,因为我需要站起来,然后奋力一跃,才能抓到离我大约一米远的吊杆。”
“成功了吗?”
“没有,我失败了,我甚至没有站起来。”
“当时应该很失落吧?”
“是的,我十分沮丧,曹老师安慰我说第一次都这样,后面就会成功的。”
“看起来,曹老师很关心学生。”
“是的,他是一名优秀的老师,同时也是我的师傅,他教会我很多事情。”
“那接下来的时间里,你成功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无论哪个项目,我失败了。”
“事后有反思吗?”
“当然,我请教了所有成功的同学,但技巧因人而异,那些方法在我身上一点用都没有。”
“请教老师呢?”
“一样的,没有用。”
“听起来,你当时很迷茫。”
“可以这样说,因为我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她们说,迈出第一步就是成功的秘诀,后面的路,身体会帮你走完。”
“那个时候,你应该很着急吧。”
“是的,我急于找到成功的方法。”
“是因为害怕课程不及格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们都成功了,我为什么做不到?”
“哦,可以理解为好胜吗?”
“我觉得不对。”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说不清。”
“好的,我们继续。”
“那天我站上了断桥,中间隔断的距离大约是一米五,这个长度不远,如果在地面,我能轻易地跳过去,但在四米高的高空,我做不到。”
“可你成功了。”
“是的,那次我成功了。”
“麻烦详细描述当时的情景。”
“一开始,我害怕极了,眼泪甚至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出,我一边后退,一边伸手,想靠在后面的柱子上休息一下,可能是我们学校的设备比较老旧,我的手臂被一颗钉子划伤了,那一刻,我感到血液涌上大脑,视觉从未如此清晰过,双腿也充满力量,我有些飘飘然,直到听见下面的掌声,我才意识到,我跳过来了。”
“后面还发生什么了?”
“伤口不深,但我还是去医院打了破伤风,回校后,老师和同学都为我感到高兴,我没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他们,毕竟那可能只是一次偶然。”
“嗯,然后呢?”
“为了检验那到底是不是偶然,我做了一次实验。”
“什么实验?”
“上课前,我故意用水果刀在手掌轻轻划了一下,伤口很浅,我贴上创口贴,再次踏上圆形平台,果然,和之前一样,我根本站不起来,于是我撕开创口贴,挤压伤口周围的皮肤,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来了,于是,我又成功了。”
“所以在之后的工作里,你把伤害自己作为提高身体机能的代价?”
“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不痛,只是会留疤而已。”
“这算你的秘密吗?”
“不算。”
“是因为还有别人知道吗?”
“是的。”
“那个人是谁?”
“文新。”
“当时发生什么了?”
“我在换衣服,她以为房间没人,进来就看见了。”
“你的反应是什么?”
“老实交代。”
“她的反应呢?”
“震惊,然后骂了我一顿。”
“之后呢?”
“你指什么?”
“你是否还存在伤害自己的行为。”
“医生,我没有自残的倾向。”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在之后的任务里,你会不会以此提高行动效率?”
“当然不会,除非紧急情况,我需要极高的敏锐度。”
“看来,你遇到过这类情况。”
“是的。”
“能详细讲讲吗?”
“详细可能做不到了,其实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的任务根本用不着我自己先流血。”
“你的意思是,大型的任务需要你先流血?”
“不是这么说的,局中重视的任务一般都经过了专家分析和模拟布置,在这种安排下,没人会流血。”
“好的,明白了。”
“嗯。”
“回到刚刚那个问题,除了现在的伤口,你的伤疤都来自工作出任务的时候吗?”
“不是。”
“你的意思是,在生活中,你也有伤害自己的行为?”
“是的。”
“次数多吗?”
“算上现在的,一共两次。”
“这两次间隔的时间长吗?”
“上次是在几年前了。”
“当时发生什么了?”
“听到不好的消息了。”
“不好的消息是指什么?”
“我之前案件的一个女生,她自杀了。”
“很抱歉听到这个,我可以了解具体情况吗?”
“一个醉鬼侵害了她,警方取证困难,在多次立案失败后,她从十七楼一跃而下。”
“抱歉让你回忆这段不好的经历。”
“不好的人不是我,是已经埋在土里的她。”
“那我也向她道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要道歉。”
“算了,不重要了。”
“听到这个消息,你选择宣泄情绪的方式是割伤自己?”
“算吧,可当时疼的不止手臂,还有胸口。”
“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不知道。”
“当时在想什么?”
“不知道。”
“喻女士,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真回答了——不知道。”
“所以,割伤自己在你这还有镇定的作用?”
“算吧,虽然听起来很矛盾。”
“你知道肾上腺素吗?”
“医生,你应该是心理学是属于理科的吧?”
“是的,我知道。”
“那你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你所谓的兴奋,身体机能的提高,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呢?”
“没有或许,这就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看来,你知道原因。”
“当然,我说了,心理学属于理科,再者,心理离不开生理,医生,你应该明白吧?”
“是的,我明白。”
“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你的目的是什么?”
“喻女士,请不要反问我。”
“不好意思。”
“没事,我能理解。”
“不好意思,请继续。”
“肾上腺素会成瘾,你明白吗?”
“当然,和多巴胺一样,一旦体内受体的数量增多,身体就会形成耐受性。”
“所以,下一次的刺激程度永远比上一次的高。”
“医生,我想你又误会了,我没成瘾。”
“我知道,我只是把关系利弊告诉你。”
“这些我都知道。”
“另外,肾上腺素会模糊你对身体的认知,除了动力和激情外,你感受不到其他的。”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自以为的情况良好,其实是激素的作用,一旦含量消退,你将承受双倍的痛苦。”
“我都说了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你有轻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