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们点吧。”
林之夏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把购物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袋子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滑雪衣,在导购员取回衣服后,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尤其是陈婷婷,说什么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色彩模特,现在年轻人的话她真的听不懂了。
侯不疑也觉得可以,而且还提供了会员折扣。
倒是喻子念在一旁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说,就没有自己喜欢吃的吗?万一点到你的忌口了呢?”喻子念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夹着铅笔看着她。
“你们点吧,我没什么忌口的,真的都可以。”
她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
“好吧,那我们点。”喻子念拿回菜单,在询问众人的口味后,传给了服务员。
“林店长,我们预计30号出发,时间安排方面,你那边可以吗?”即使到了室内,侯不疑也没摘下墨镜。
“可以的。”
“之夏姐姐,这一定会很好玩的,我已经开始期待了。”陈婷婷早就在脑海里构图了,这次旅途,她势必要拍出满意的相片。
“婷婷,谢谢你们邀请我,我也很期待。”
“是嘛?”喻子念托着下巴,撑在桌上,“那我也要期待期待了。”
饭后,喻子念提议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侯不疑没异议,陈婷婷正好想消食,林之夏还没去过这边的公园,于是就跟着众人一起去了。
临近傍晚,天色开始模糊,阳光逐渐变淡,聚拢在一起的云朵倒映在湖面上,就像是烧红的铁球落入冷水一样。
“不疑哥,快站那。”陈婷婷用手比作镜头,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这个角度超级好看,我给你拍照。”
侯不疑冲上去就开始摆造型,身上的每个器官都恨不得显摆一下。
“太帅了,不疑哥。”
“必须的。”
他们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吗?
喻子念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话剧的癖好,于是坐在附近草坪上,仰着脑袋看天上的云。
“喻医生,你心情不好吗?”
她看见林之夏朝这边走过来。
“嗯?为什么这么说?”她歪着脑袋问。
“就是感觉。”
“感觉?”
“因为你不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说话了?”
“结账,还有点菜的时候。”林之夏的语速很慢,和她坐下的动作一样,“只是感觉,感觉。”
喻子念的回答也很慢,慢到她又听见一句:“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读书的时候,张政雄嘴边常挂着一句话——喜怒不形于色。
每周一的早讲评,他都以这句话结尾。
乃至现在,他也常教育喻子念,可喻子念只觉得他啰嗦。
难道她做的不够好吗?
她认为她做的很好。
谎言的识别,精神分析,犯罪心理学,她门门是高分。
在审讯室里,嫌疑人从没猜出她的意图,她总能在伪装下套出关键信息。
甚至在身处险境时,她还能鼓舞安慰新入队的同事,即便当时的情况不容乐。
可她又觉得她做的不好。
尤其是在这几年,她仿佛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控制能力,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
“那我现在开心吗?”
“现在吗?”林之夏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好像开心,又好像不开心。”
“林老师,那你今天开心吗?”
听到喻子念的反问,林之夏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回答:“开心。”
“为什么呢?”
“买到了合适的衣服。”
“只是合适?不喜欢吗?”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你们不都说好看嘛。”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觉得好看吗?”
“我当然觉得好看。”喻子念的目光太直接了,林之夏先是低下头,随后朝远处看去。
喻子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视野里,一团毛茸茸的白球正朝她跑来,
好像是,小狗?
“唔——”她被白色的毛球扑了满怀。
“天天,不要扑别人。”
名叫天天的萨摩耶根本不听主人的话,不一会儿从喻子念身上越过,围着她绕圈圈,兴奋地跳来跳去。
主人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扯绳子。
“没关系,它很热情。”喻子念坐直身子,把手放在天天的鼻子前,等小狗熟悉味道后,慢慢地摸向下巴。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
“没事,它力气不大,在和我玩呢。”见天天的尾巴越摇越快,喻子念又摸向了它的脑袋,“乖狗狗。”
主人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她也被扑过,当时直接起不了身,但见喻子念友好愉快地和天天互动,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它多大了?”林之夏也走了过来,热情地和天天打招呼,“天天,你好呀。”
“一岁半。”主人从背包取出水杯,放在天天面前,“它挑食,所以看起来小一点。”
天天穿梭在三人之间,最终停在了林之夏身前,围着她蹦蹦跳跳。
“想让我和你玩吗?”林之夏摸摸它的头,捡起脚边的一个树枝朝远处扔去。
白色毛球在草坪来回奔跑着,回来的时候摇头晃脑,似乎在炫耀嘴里的树枝。
林之夏挠挠它的下巴:“很聪明呢。”
似乎是听到了夸奖,天天高兴地叫了两声。
站在湖边拍照的陈婷婷此刻也冲了过来,她早就想养一只萨摩耶了,那可是微笑天使,谁不喜欢啊,可喻子念平时工作忙,她光是应对学业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所以才弃了这个打算。
天天见有新朋友陪它玩,激动地上蹿下跳,在主人的牵引下,陈婷婷和它在草坪中央玩得不亦乐乎。
“林老师很喜欢小动物?”
“可爱的小动物应该没人不喜欢吧。”
“也是。”
大二的时候,邓英在寝室悄咪咪地养了一只金丝熊,每当有检查时,全寝替她打掩护,就这样东躲西藏地养了三个月。
可三个月后,那只可爱的小东西生病去了鼠星,邓英愣是半个月没缓过来,后来寝室决定集资买一只相同品种的送给她,在喻子念的印象里,邓英可不是会哭的人,可那天晚上,她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了。
“我不太敢养,养出感情后,就很难面对离别了。”
“是啊,感情是最难割舍的。”林之夏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
“是吗?”
怪不得刚刚那么熟练地和天天互动,如果不是以前接触过警犬,喻子念是不太会和小狗相处的,但林之夏刚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熟悉它们的习性。
“它是我捡来的,小小的一只,躲在屋檐下,浑身都湿透了,我看它可怜,就带回去了。”
“是流浪狗吗?”
“应该是的,回去后,我给它取了名字,叫来福,来福和天天一样,平时可没少给我添麻烦。”
“狗狗都这样,很多养狗人也是苦中找乐嘛。”喻子念想起刚刚那个女生,估计她也是这样吧。
“是的,它给我带来很多快乐,有些话没人听我就说给它听。”林之夏的声音顿了一下,“可惜它被卖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后面会这样。”
“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
“卖的那个人,找到了吗?”喻子念小心翼翼地问。
“嗯,是隔壁班的一个男孩,他很调皮,经常被家里人赶出来,我还给过他吃的呢,当时来福生病了,他说他会骑车,能帮我送到镇上的宠物医院里,结果半路就卖了”
说到这,林之夏无奈地笑了笑。
“他回来还骗我,说已经送到医院开始治疗了,我太傻了,还指望他过两天帮我接回来,结果就是他压根忘了这回事,如果不是我找到他,他甚至不会把谎说完。
“他怎么能这样,当时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我还把我的米粥分给他,来福很喜欢他,平日里他们经常一起玩,他怎么忍心卖掉的……”
说完后,林之夏有些难为情:“是不是扫兴了?”
“没有,应该说,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喻子念放柔了声音,“说明我们是朋友。”
啊,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喻子念露出无辜的表情。
“啊,我们当然是朋友。”
“所以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喻子念笑了笑,接着说,“林老师,下次如果还要找人帮忙的话,不要找你帮过的,找帮过你的。”
“什么意思?”
“相比那些被你帮助过的人,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会更愿意再帮你一次,这是作为朋友的建议。”
“可我帮了他,他不该感谢我吗?”
“斗米恩升米仇,类似这个意思?”
“可没有人帮我。”
“那你下次找我吧,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