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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子坐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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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都,东城,舒府。

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舒母一行人看榜归来,才知她们出门后不久,郭氏便觉腹痛,好在大夫和医婆都是早早备好的,侍女们忙扶了郭氏进内室,助郭氏产子。

舒绿焦急地在屋外左右踱步,舒伯父今日是休沐日,正吃了早饭在歇息,见儿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得嘲笑道:“妇人产子都要走这一遭,郭氏年轻体壮,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料一向沉默寡言的长子冷冷回复他:“是啊。儿子就做不到像您这样心硬。母亲生儿子之时,邺都沦陷,母亲和您走散了,她一个身体柔弱的妇人,逃到了城郊林子里,四路叛军在都城里横冲直撞、四处行恶,母亲又惊又怕,偏又动了胎气;母亲吉人天相,在如此艰难的情境下,还没有难产,最后生生咬断了三根树枝,才将儿子生下来。若不是遇上好心的农家大娘收留,母亲和儿子,不是死在乱军之中,就是被野兽叼走。自然也等不到父亲您出使南齐,建下功业的那一日。”

一段话噎地舒伯父无所适从。按照当世常理,他应当怒斥长子“无理孽障”、“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谁教你这样忤逆父母的”,再好生对舒绿动一顿家法,叫他知道以后该如何和父亲说话。

可他自知舒绿所说的,句句属实。

这些年他汲汲于名利事,对儿女亏欠颇多,以至于妻子体弱,长子疏远;但被舒绿如此戳着肺管子讽刺,还是让老父亲的脸面拉不下来。

舒伯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两个时辰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在舒府后院。

舒绿大喜,一听这动静,便知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接生的医师们都出来了,向舒绿报喜:“恭喜公子,是位小女公子,母子平安!”

舒绿大喜过望,忙道了句真人保佑,又急急问道:“夫人如何了?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夫人无事,只是体力消耗过大,正在喝参汤,小女公子也在里面。”

舒绿大步迈进屋内:“好!赏,今日夫人房中每个人都有赏!”

舒绿手下的算筹给了接生的医师们每个一个红封,道声辛苦,医师们亦是十分欢喜;侍女们也得了银钱,沾沾喜气,众人都眉开眼笑,愈发用心地照顾起郭氏。

郭氏靠在床上,抱着新得的女儿,一脸满足。

“郎君,为孩儿起个名字吧。”郭氏脸上还有未擦净的汗,一旁的冬笋红着眼圈,小心地给郭绯擦拭。

舒绿看着襁褓里红红的女儿,顿觉心都要化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过来,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掌怕摔了。

“叫她阿玖吧。舒玖。”舒绿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只觉得今日日光格外明媚,窗外的绿萝生地格外的好。

舒玖安安静静地待在父亲的怀里,睡意清浅,露出右脸的梨涡。

舒绿想,若是小玖长大了像大姑姑阿橙,定然也是绝世佳人、邺都名淑;或者像小姑姑舒颜也好啊,又有才学,人又聪明。

郭绯垂泣:“妾只恨这个孩儿,来的太迟了。”

“不迟,不迟。”舒绿温柔地为妻子拭去眼角的泪,“小玖来了,自然还会有小七、小八、小五、小十,只要你愿意生,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听见小五、小十,郭绯破涕而笑,屋子里一片祥和气氛。

郭绯入门第一年便有娠,却不幸赶上了兵祸,此后数年,郭氏一直未能有孕,舒绿知妻子始终为了孩子之事神伤,常常在无人处落泪,便也从不在妻子面前提这些事。

当郭绯二次有孕之时,舒绿去邺都香火最盛的紫霄观长跪不起:

真人显灵,终于肯赐给他们夫妇二人孩子了,舒绿诚心祈祷,希望这一胎平平安安,郭绯和孩儿都顺顺利利。

如今大姜太平,小小孩儿能出生在盛世,再也不必和父母一样,历经战乱、饱受流离之苦。

这些年来,舒安国为了子嗣考虑,也数次提过让舒绿纳妾娶小。

舒绿见招拆招,不是说户部公务繁忙,无心纳妾,就是为了后宅安宁,不想生事。

最后一次,舒安国态度强硬,直接买了两个美貌婢女回来,星夜送到东院舒绿的书房里。

舒绿破门而出,找到舒安国,姿态放到最低,语气却十足坚定:“父亲您一直教儿子要做个君子,知恩图报——

父亲如今是忘记了德启五年您得罪了谢家,要被贬出朝堂,是昔年为烈太子启蒙的岳父大人求到了顺皇帝那里,又将孙女嫁给儿子,才保住一家性命的事吗?”

舒伯父登时回忆起了德启年间被“谢半朝”支配的恐惧:那些时日,每天抬头闭眼都是谢家人的官袍在自己面前晃、谢家人的面孔和眼神在他面前流转;若不是郭家看中了舒绿,愿意施以援手,搞不好邺都舒家真得折在谢氏手上。

可她家孙女嫁过来这么多年连个孩儿都没有,自家又不是要休弃她,不过纳个妾侍、延续血脉而已,当世大儒郭奉家出来的女子,如何能这般善妒不容人?

然而还未等他张嘴,长子已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父亲,儿此生只会娶郭绯这一个妻子,她的孩子,是为了儿掉的;当日兵祸之时,阿绯本可以自己逃走的!是她要折返回去救母亲!如此贤妇,儿得娶阿绯,是祖上有德。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连自己的妻儿母亲都不能保全,儿真愧对父亲,愧对祖宗!

儿断然不能再为了孩子的事,伤阿绯的心了。

纳妾之事,还请父亲不要再操心了,儿此生绝不纳二色!儿不孝,请父亲责打!”

面对长子字字铿锵的陈情,舒安国扬起的巴掌无力地放下,他冷笑连连。

他突然意识到,妻子苏乐、儿子舒绿、儿媳郭绯,他们才是一家人。

只有自己是恶人。

舒安国一下子就站不直了,他颓然离开了这间屋子,身形枯槁如秋日落叶。

想起不太好的昔日回忆,舒安国心里不是滋味,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听得大门口一阵喧闹之声。

舒亭喜气洋洋地上前给舒安国贺喜:“老爷,咱们家女公子中举了!”

舒安国大为震惊:“什么?”

他知道今年会出女进士,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自己家。

不过闭着眼也知道这是好事,读书人清贵,谁会嫌自己家进士多啊。而且这还是开国第一榜的女进士,足以让他这几日在同僚们面前横着走了。

当夜,整个舒府都沉浸在喜洋洋的气氛当中,舒家双喜临门,大房添丁,二房中举;每个人都把舒玖夸了一遍,只有舒希懵懵懂懂地盯着舒玖看,咿咿呀呀地问舒绿:“大伯父,她真么会出件在我们家梨?”

听得小希问小玖“怎么会出现在舒家”,舒府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两日后,二圣令今科中举的举子们进宫参加殿试。

沈如玉连夜领着府里的缝人补救舒颜的那件青衿士子服,一群人忙活了一天一夜,沈如玉终于满意,放心让舒颜穿着进宫面圣。

临行前,伯父安国和堂兄舒绿把舒颜叫过去,交代了许多面圣的注意事项;被长兄关了禁闭勒令日日苦读的舒蓝也被丢了过去——舒白说,让他早点准备着,以免日后给舒家人丢脸。

辰时初。

巍巍宫城立于晨曦之中,众多穿着青衿士子服的进士们走在长长甬道上,这些士子中,有鲜衣怒马的十五六岁少年人,有正值盛年的中年人,也有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

宣室宫令为着照顾年迈士子,特地控制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是以士人们以较缓的速度前行。邺都的宫城是仿照汉宫而建,以北斗七星为形,规模宏大,气势恢弘,有些进士便忍不住偷偷打量这座宫城,心生向往。

那中年宫令将众士子引进未央宫麒麟殿内后,便退下了。

麒麟殿内,一身朱衣玄袍礼服的二圣端坐龙座、凤座之上,下方士子均拜倒在地,口中曰:“新科士子拜见二圣,圣人万年,大姜万年!”

姜帝是一人一刀敢追千军万马之人,素来不怎么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一旁的皇后刘起亦是平民出身,走了必要的流程后,二圣很快便让士人们起身,又命宫人拿了垫子给士人们落座。

书案上,已经摆好了今日所需的笔墨纸张,每人定量相同。

不同于会试考诗赋、经义,殿试考的是策与论。今年姜帝便选了“论”,作为考查方向。

姜帝挥动手中狼毫,浓墨重彩的“农商论”三字跃然纸上,一旁的麒麟殿宫令将纸张挂在众位士子的面前,因着怕后排的考生听不见,年轻宫令大声宣读道:

“圣人有旨,今朝殿试,以‘农商论’为题,每位士子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请各位士子动笔。”

一时间,有不少士人已经开始妙笔生花。更多的士人则在思索,一些人在思索农商本身,另一些人则是在思索圣意。

舒颜思忖良久,方才动笔。

场上燃了礼部特制的长香,一只可燃半个时辰。

眼下,一炷香已经燃尽,场上众人多数文章已写到一半,更有手快的,已然写完在复盘了。

却听得“啪嗒”一声。

这声音本身在这座阔大的宫殿之中并不大,但目下一片寂静,便显得极其刺耳。

大家都在赶时间,除却几个性子跳脱些的士子,没人会去看。

除非——她本身是受害者。

舒颜正在奋笔疾书,不想被旁边的考生泼了半裙摆墨。

女孩的左侧裙摆沾了许多墨汁,考试中无法说话,那人正在用诚恳的眼神向舒颜致歉。

舒颜看得旁边是位六十余岁的老者,他颤颤巍巍地挥毫写字,不慎失手打翻了砚,那墨汁洒了一地都是,再看老人的书案上,已没有了可以继续书写的松烟墨。

每个人只分配到充足但定量的墨,现下无法补给,老者心如死灰,放下了笔,褶皱开裂的脸庞上,目光都黯淡了下去。

本朝的科举,殿试并不会刷人,只用于排出进士的名次,是以无论文章写得如何,都不会影响录取与否:因着多年前东宋有一朝科举时,殿试中被刷掉的进士心中憋闷、纷纷投靠了敌国,成为本国心腹大患,是以姜帝改进了这一制度。

但——这篇文章,是新科士子们,第一篇能被圣人御览的文章,若得了圣人赏识,或许能一步登天、平步上青云。

是以,殿内诸人都卯足了劲,力求给圣人留下个好印象。不求写出流芳百世的传世名篇,至少求得圣人一顾。

内官点燃了第二柱香,殿内只有衣袖拂过书案的轻轻簌声。

老者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答卷,心里很是难受,不仅仅是为了没写完的文章,也是为了无法在这新朝第一试上拥有排名。

正当老者心绪灰暗之时,旁边递来半盒松烟墨。

老者抬头,撞见女孩清澈的双眼。

女孩没有说话,眼神坚定,又将墨递地远了些,老者伸手便能够到。

今日考生众多,是以殿中座位间距并不算大。二人位置靠后,殿上的二圣一时也不会注意到。

——无他,也没哪个三族活够了的,敢在皇帝面前公然科举舞弊。

一旁的小内官看在眼里,觉得颇为不妥,正想上前阻止,毕竟圣人并未允许考生们私下拆借笔墨,却被同伴拦住。

同伴以眼神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并未触犯什么忌讳事,无需去管。

老者的眼里满是感激,他接过墨,向女孩行了拱手礼,又继续作答。

两柱香的时间结束,礼官们将士子们的答卷收好封存,士子们在麒麟殿宫令的指引下鱼贯而出,出宫归家;午后出结果,列入前十名之人,赐下明光宴,圣人亲临。

女孩起身后,那老人走过来向舒颜致歉:“老朽年迈,手脚无力,不慎污了小友裙摆,老朽愿赔。”

说罢,老者便从袖口出摸出了几枚钱,却再也摸不出多的了。

女孩看出老者的窘迫,当下便行礼道:“前辈折煞小女了,怎敢要前辈的赔偿。没有耽误前辈答题就好。”

女孩又从袖口中拿出钱袋,取出里面所有的金锞子,又拔下头上用来盘头发的两只长银簪中的一只,看了一眼,这是银楼里常见的款式,便放心地递给老人,温声道:“若是前辈不嫌弃,便当是小女的一番心意。祝前辈提衡霄汉,一展所愿。”

老者本想拒绝,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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