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醒来时,房间里充满了清晨的柔光。阳光从卧室后面的厚窗帘漫射进来。
女孩躺在这张大大的双人床上,一动不动的收集着思绪。很快,旁边还躺着一个人的触感和逐渐清醒的意识很快就让她重拾了属于昨天的记忆。
——吃完了午饭之后,她们谈了一整天彼此的经历,从早到晚。这是一种心与心的交流,足够让人疲惫。
于是芬轻轻的拉开盖在身上的被角。虽然隔了一年的时间没有相见,但她还是认得出来,这是属于她房间里的配饰,只不过有人把它挪用了过来。
女孩挠了挠头,觉得是昨天相见的兴奋让她忽略了这个小小的细节。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仔细的检查一下自己的睡衣,确定自己的腰没有给自己的大脑传递什么疲惫酸痛的感觉。
“很好。”
芬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欢愉虽好,但是重复的次数太多还是会让人觉得疲惫。
于是她彻底放心的把盖在自己身上的半边被子掀了起来,动作轻柔,尽量让四肢变得柔软,就像猫一样。
芬先抬大腿,让双足先接触地面,然后尽量保持与床铺的接触面要大的挪动后背和屁股,直到重心可以倾斜,这才小心谨慎的顺着床沿滑了下去,并在因为这次不可遮掩的大动作引发的床板吱呀声到来之前,赶紧猫腰蹲下去,让隆起的被丘遮盖住自己的身形,以免打扰到处在浅层睡眠中的,身边人的休憩。
然后女孩双膝蹭地,慢慢挪动一圈到槲寄生的枕边,缓缓的探出半个头瞪大眼睛窥视,在确定对方呼吸平稳之后,才悄悄的立起身子,凑到她的脸颊旁,轻轻的用嘴唇蹭了一下。
“早安。”
芬把脖子缩了回来,附带着一句轻笑。
之后女孩把自己所有当天可能能搭配到的衣服都带上,又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然后她就遇见了比自己醒的更早正在把客厅恢复成原来模样的安。
“早上好,芬小姐。”
女仆停下擦拭精美搪瓷茶杯的动作,转向正对着女孩行了一礼,也正是这次距离的拉近,让芬很轻易的就看见了对方脸上的那一对黑眼圈。
芬落座,对着镜子开始简单的打扮自己,而安也在这个时候奉上一杯热茶。
尽管女孩竭尽全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镜子中的自己,但安以及她的那对黑眼圈在自己周围晃来晃去实在是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昨晚看侦探小说看通宵了?”
此话一出,女孩就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窘迫。
“是的小姐。”
安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今早有黑眼圈的情况是昨晚在怀有僭越的心情的驱使下听了一晚上的墙角而耽误了睡眠时间的事实。
当然这只是件小事,芬当然没有留意去仔细听她的心声。
女孩只是符合自己性格的对女仆开了个玩笑,叫她别推究细节推究的走火入魔,否则当心第二天自己的脑门可能就要晃悠晃悠的戳在打扫用的扫把杆上,那样可是会相当疼。
安自然连声称是,尽量把这个对她来说相当尴尬的话题揭了过去。
“您需要看一下昨天槲寄生小姐留给今天的日程表吗?这会很有参考。”
芬点了点头,但本着不应该在自己不理解的领域随便发言和调整的原则,她退后了一步,并没有强求自己去理解全貌。
“我恐怕理解不了那些政治事务。但平常的接洽工作我应该还是能胜任几分的……今天上午有客人吗?”
“当然有。不过并不需要小姐您来接洽。”
安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在分针抵达八点的时候,钟摆重重的敲了一下,而后没过几分钟,宅邸外面就很清晰的传来了汽车粗糙聒噪的引擎运作然后停下的声音。
宅邸的大门先是被人很轻柔的敲了几下,随后被人直接踢开。
“Pirla!前天就是宴会,要清算援助的账单就不能直接一起处理完吗?”
斯奈德不耐烦的用靴子敲着房间的地板,把门带上,走进了宅邸。
她本来还是在怒视着让她多事的安,但看见旁边正在镜子前坐着的芬,才发觉现在女孩的身边,并未有着槲寄生的陪伴。
于是她收敛了一下心情,没再说什么抱怨的话,同时装作漫不经心的踢出一只脚,用鞋跟拉着离自己最近的凳子腿把凳子拉到自己的面前,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
“账单。”
她把一个拿铅笔写的,伪装成通讯簿的小册子扔到安的眼前,就把目光移向门廊,细细研究着门口小隔间窗台上的?个花坛。
芬转过头去,却看见安正假装皱着眉看向斯奈德。
“别偷花。”
“肯定的。”
斯奈德做了一个西西里人特有的讥讽手势。
“你们的头头奥班宁是个怪胎。他在芝加哥开了个花店,于是你们上行下效,也开始不伦不类的喜欢上了养花……”
西西里女孩撅了噘嘴,看在这里还坐着一个人的面子上终结了这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既然你们没在等待区放上一些杂志,我也不得不看点儿什么东西。”
面对斯奈德反击,安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扬了扬自己的下巴以显示这次调侃并没有给她的心态造成什么对方想要看到的影响。
因为她们之间固然有属于两个移民群体在强夺生存空间时给彼此之间带来的不快,但很明显接触之后花钱和算账的雇佣关系才是让两人闹得不愉快的真正原因。
“那就请稍等。茶水在厨房,可以自取。”
安深吸了一口气,撂起桌子上的账单朝芬行了一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对起了账目,只剩下还需要等待的斯奈德和结束了梳妆打扮的芬坐着面面相觑。
“你送来的柑橘果酱味道很好,吃茶点的时候把它抹在白面包片上的味道相当不错,要尝尝吗?”
斯奈德面色古怪的朝着对自己发出邀请的芬看了一眼。
“看起来爱情的确能给人带来许多改变,但我不准备这么做,因为我的母亲就是个先例。而且家人对我们来说更加重要……我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我去照顾。”
当然这些想法只能藏在心中,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西西里女孩撇了撇嘴,并把搭在自己左腿上的右腿放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不要太多。而且我更希望能来点被切好的小牛肉,早上起来奔波忙碌的人需要来点硬菜。”
“听起来像是顾客会跟他的私人厨师说的话。”芬把椅子推回原位,伸了个懒腰。
“准确的来说,你已经是个私人厨师了,”斯奈德无聊的拿起一把不知为何会放在桌子上的铁尺,并用一个小茶杯底座做等臂杠杆。
如果不是只有帮派的领导者亲身前来才能显得出己方的重视,她才不愿意在这里无聊的坐两个小时。
“……现在你的离开主要是要为你心甘情愿服从的‘雇主’做一顿甜蜜的早餐。
至于咨询一下我的意见?不过是承担了家庭的工作后的责任和一份好心。这才是实质。”
话音刚落,斯奈德不断加码的钢尺右侧也在几块方形蜡烛的重压下啪的一声敲在了桌子上面。
芬在厨房门口停顿了一会儿。
“你要是想,下次我可以叫安和槲寄生把见面时间调整到中午,要不然……”
女孩歪了歪头。
“……我觉得每个星期三我做的早餐可能完全平息不了你的怨气。”
斯奈德再次翘起了二郎腿。
“你的意见对她们可是很有参考价值。就像那些参议员一样,只要他们的意见稍微松动,就有了可以提供谈判价值的筹码。”
芬倚着门边,脑袋略微倾斜,小幅度的摆动了几下。
她在政治层面观察的很少,这方面的兴趣也不是很高,但出于某些原因,她还是十分乐意学习。只是课堂进行的时候不应该是现在。
于是她拿汤勺轻轻的敲了几下煎锅。
“我现在要开始做饭了。再谈这些东西小心我只给你能让麻雀饱腹的饭量。”
“好吧,好吧。”
斯奈德摆了摆手,再次把腿放下,并在一起。